奇女卷-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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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北京转了一大圈,皇宫禁卫森严,一时无从下手,吕四娘在城外的妙音庵住下,等待着行刺的机会。
这则已是雍正十三年,经过一番血风腥雨的镇压,雍正皇帝满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却又从南方传来贵州苗民作乱的奏报,乱军已接连攻下几座城池,当地官吏飞传奏折到朝廷请援,这天早朝,雍正与群臣商议对策,说来议去,居然满朝文武都拿不出个象样的办法来,皇帝心中不免忧烦不已,退朝后驾幸圆明园,想到清静的环境中散散心。
这天是八月十四,正是秋风气爽的季节,园内百草枯萎,黄叶翻飞,见此秋景,年己五十八岁的雍正皇帝不由地产生一种迟暮凋年之感。在长春馆用过午膳,坐上由四个小太监抬的软轿,在园中溜弯消遣,经过古香斋时,忽然听一阵柔和哀怨的笛声,声声沁入人心。“皇家园林,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何还有人如此幽怨?”雍正自言自语道,不由得产生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遁声寻去,绕过楼馆,遥见池塘对面的假山旁,一个年轻宫女正持笛吹得入神。雍正摒退抬轿的太监,悄悄走过去,在吹笛宫女背后停住,轻轻咳了一声。宫女回头一看,竟是皇上驾到,一时心中无备,吓得竹笛脱手,连忙跪下见驾。雍正帝看着小宫女没出声,那宫女还以为皇上动了怒,直吓得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滚落在粉妆玉琢的面颊上。雍正见状不禁大动怜香惜玉之心,柔声命她不必惊慌,并问她的姓名籍隶。小宫女半天才回过神来,莺声怯怯地回答皇上,原来她是新近入宫的秀女,名叫惠仙,被派在古香斋执役,雍正安慰她一番后就走了。
这天夜里,雍正留宿在园中的春仙馆内,皓月当空,夜风清爽,他却在锦榻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忽然间,想起了日间见过的那个吹笛秀女,怯生生,娇滴滴,别有一番韵味,她不是叫惠仙吗?召来做春仙馆中的女主人不正合适吗!于是,雍正起身写下手诏一纸,命小太监前往古香斋宣召。再说那边等着机会报仇的吕四娘,她白天呆在妙音庵中休养调气,夜阑人静后潜入城内,到皇宫周围打探情况。虽然皇宫戒备蔓严,可她总能找到空隙,先后几次飞越宫墙,潜入禁宫内侦察;可是雍正皇帝寝宫附近夜夜有高手执勤,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她不敢冒然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八月十四这天夜里,月色皎洁如银,一般的武林人士夜出行动邹讲究一个“晦出月不出”,月黑风高便于隐匿行迹,而月明之夜就没有那么方便。但是吕四娘仗着艺高胆大,月圆之夜照常外出,一是因为她心急难耐,二也是因为临行前悟因法师曾嘱以“中秋之候”的话,中秋节在即,也许时机已经到了。
月升中天时,吕四娘神不知小不觉地跃入禁宫,趴在正大光明殴上的瓦楞间朝下察看,但见殿内灯火昏暗,巡逻值夜的人也不象往常一样众多,似乎十分松懈。她心知情况有异,竖起耳朵细听,从太监无意交谈中得知,今夜皇帝宿在圆明园了。
吕四娘心想这倒恰是个好机会,圆明园中戒备一定不象宫内这般严密,她连忙出了皇宫,施展绝尘飞行之技,一袋烟工夫就赶到了圆明园。纵上园墙朝内望去,只见园内树木森森,池塘泛着冷冷的波光,远处的一所楼馆内灯火辉煌,人影来往如穿梭,不用说皇帝是住在那里了。她悄悄接近那所楼馆,外面有大内高手密密地围守了几圈,根本难以溜进去。正当她躲在树影中暗自焦急时,忽然看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她灵机一动,冥冥之中觉得这一定是好线索,便不动声色地一路跟踪着他。
小太监七弯八拐来到古香斋,高声传道:“圣旨到,惠仙秀女接旨!”蕙仙这时已经睡下,听说来了圣旨,连忙翻身爬起来接旨。得知是皇帝召自己前往春仙馆侍寝,惠仙惊喜交集,连忙重新梳洗,然后赤身裹上小太监带来的一袭红斗篷,由小太监扛着向春仙馆跑去。光着身子入寝宫,这是清廷宫女为皇帝伴寝的规矩。
吕四娘躲在一丛桂花树中,待小太监急步跑近,她斜刺里伸出一脚,把小太监猛地绊倒,斗篷里的惠仙也被摔在一旁,还没等小太监明白是怎么回事,吕四娘借着树影的遮掩,飞手出招,点住了惠仙的穴道,使她出不得声也动弹不得,又飞快地扯下斗篷往自己身上一裹,装着哼哼卿卿地站起身来。小太监这才爬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又把披斗篷的人往肩上一扛,他万万没料到,这一瞬间,斗篷里已演了一出调包计,还一面走一面央求背上的“惠仙秀女”千万不可在万岁爷面前提起被摔一事哩!
小大监径直将“惠仙”送到了雍正皇帝的罗帐中就转身出去了。这时雍正早已等得心焦,在枕上呢呼:“爱卿,快来吧!”吕四娘把斗篷一掀,霍地站起身来,一脚踏在雍正皇帝的胸膛上,同时从腰间拔出宝剑抵住了他的咽喉,低声喝道:“我乃吕留良之孙吕四娘,今夜特来取你人头,以祭我全家老小在天之灵!”
雍正皇帝可真是所料不及。眼下受制于人,本有的一身武功也无法施展,吓得身于象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不待他出声,吕四娘已高举起宝剑,带着满腔仇恨,一剑砍下了雍正皇帝的头颅,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就完成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值班的太监发现皇上的脑袋已不翼而飞,圆明园中顿时乱成一团,可这时吕四娘早已回到了妙音庵中。
悟因法师和吕德已不期赶到妙音庵,与吕四娘一道摆下香案灵牌,用雍正皇帝血淋淋的人头,祭奠了吕氏一门冤魂。悟因法师指着雍正的首级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快哉!决哉!”
吕四娘出手弑君,当然不便久留京师,祭奠完毕,由吕德提了人头,三个人飘然远去,这时曙光正照亮了东方的天际。
吴藻芳心比天高
吴藻出嫁时已经二十二岁了,按当时的习惯已算是晚动婚姻了,娘家和婆家都是一方富商,婚事自然办得红红火火,迎亲是十六人抬的大花轿,装饰得溢彩流金,鞭炮声、锣鼓锁呐声响彻云霄,送亲的嫁妆排出了好几里地,场面煞是可观。
可新娘吴藻并不欣喜,不象一般的新娘子那样羞怯怯、娇滴滴,满怀着兴奋和憧憬;她神情淡淡,心境也淡淡,似乎已把未来的生活猜透,一切都将是平平淡淡。
旁人看来,吴藻实在是个泡在蜜糖里生活的人了。父亲是富甲一方的丝绸商,把唯一的宝贝女儿看得比眼珠还重,从小在父母浓厚的宠爱中长大,锦衣王食,无忧无虑;虽说婚事是拖晚了点,可终究嫁的是个朱门大户,家财万贯,事事不愁,对新进门的媳妇百般珍视,吴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可她偏偏觉得遗憾。并不是心中另有他人,也不是父母强迫而成的婚姻,要说原因,只能怪吴藻一颗比天还高的心。
吴家住在仁和县城东的枫桥旁,与大词人厉鹗的旧居比邻。也许是出于对邻家名士的景仰,吴藻的父亲虽是个地道的商人,却对书香风雅之事特别感兴趣。爱女吴藻自小就显得颖慧异常,吴父对她十分看重,重金聘请了名师教她读书习字、作诗填词、弹琴谱曲、绘图作画。吴藻果然没让父亲失望,方到及笄之年,诗书琴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在填词上别有造诣。在这种优越的家境里,吴藻的童年和少年不但甘甜如怡,而且充满着情趣。月下抚琴,雪中赏梅,与花儿谈心,同燕子低语,那情景从她写的一阂“如梦令”中便可看出一斑:燕子未随春去,飞入绣帘深处,软语多时,莫是要和依住?
延停,延停,含笑回他:“不许!”
燕回燕去,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渐渐长大了,人大心也大,吴藻对自己生活的这个小天地开始有几分不满了。从书中她了解到,很多文人才士都喜欢聚集在一起吟诗填词,不但可以相互唱和,还可以相互指点品评。风清月明,薄酒香茗,三五好友,诗词互答,她对那种生活十分向往;可是仁和这个小县城里,根本没有闺友组织的文会,一个大姑娘抛头露面是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而她的家庭及亲友中又绝无能陪她谈诗论词的人,她只能一个人独吟独赏她的才情,于是诗词中也不免染上了愁怅。那阂“苏幕遮”中就流露了这样的情绪:曲栏干,深院宇,依旧春来,依旧春又去;一片残红无著处,绿遍天涯,绿遍天涯树。
柳絮飞,萍叶聚,梅子黄时,梅子黄时雨;小令翻香词太絮,句句愁人,句句愁人处。
转眼到了婚嫁的年龄,吴藻不只是才高情浓,家庭优越,还长得风姿绰约,容貌清秀,实在应该是“千家羡,百家求”的闺中宠儿。事实上到吴家来求亲的人也确实踏破门坎,因为吴家是富商,人忙谈婚嫁的讲究门当户对,所以求亲的也多是纨绔子弟,吴藻嫌他们胸无点墨,一一摇头拒绝了。仁和县城里才子本就有限,有的家境清贫,有的埋头苦读,谁也没想到吴氏商贾之家还藏着个锦锈才情的大姑娘,就是想到了也会有不敢高攀之虑,如此一来,才貌双全的吴藻竟然芳龄虚度,婚事磋舵,一直拖到了二十二岁。
“女儿大了不中留”,吴家父母开始着急了,他们软磨硬劝,终于使吴藻勉强答应了同城丝绸商黄家的求婚。其实,对这门婚事吴藻一点兴趣也没有,可自己已苦苦等了这么多年,心中的白马王子无由降临,也许自己生就是商家妇的命,任凭怎样的心高,也摆脱不了命运的限定,只好认命了吧,她的心已有些淡漠。
黄家是世代的丝绸商,富实足以与吴藻的娘家相媲美,可是却从未出过读书的种子。吴藻的丈夫从少年开始经商,除了看帐本外,就不再摸别的书本;但对妻子的才情他特别羡慕,对她百般宠爱,还特意为她布置了一个整洁宽敞的书房,让她独自在家中经营出些书香气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