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吻谁-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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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别有用心。但是雷米多不是不熟悉女孩子们的小伎俩，她们故意说一些意味深长的话，引导你说出不该说的话，然后她们哈哈大笑，看你的窘态。雷米多不动声色地笑笑。
　　李玉的声音轻柔起来。听得出来演出已经结束了，旁边有别的人在吆喝李玉上车。李玉边走边说着：
　　其实我从小向往军营，现在还是很向往。开始我梦想当个女兵，穿上神气的军装。我都去体检了，体检也都通过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还是没当上。后来，我就希望自己能嫁给一个军人。顿了一下，她说，嘻！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雷米多听到李玉那里传来糟杂的人声，李玉一定已经上车，坐下。过了一会儿，嘈杂声渐小，手机信号忽强忽弱，看来车子已经开了。雷米多忽然想像力泛滥。雷米多开始想念家乡，清隽的山，澄碧的江水，划过田野的赤白的公路，汽车在公路上驶过……雷米多觉得这种感觉蛮好，至少比多年以来这些单调寡味的军旅生活有趣多了。
　　李玉说，怎么不说话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雷米多说，我在听你讲。
　　又讲了一些话，不知不觉竟讲了一个多小时。这期间，李玉那头，送戏下乡的大巴车已经开进县城，又来来回回开出剧团每个演员的住处。
　　最后挂电话的时候，李玉说，幸亏手机今天刚充过电，才可以聊这么久。并告诉雷米多说现在她已经到家了，此刻她正在包里翻钥匙，准备开门。
　　钥匙哪去了？找到了！是哪一把呢？不好意思，我一只手没办法找钥匙，走廊里灯坏了，看不清楚。我再给你打吧。
　　雷米多很容易就想像到李玉正站在黑暗的走廊里，肩膀与下颌合作将手机夹在耳朵旁边，嘴里嘀嘀咕咕，两手忙乱地在抻包里翻动。这个场景如在眼前。这是个真实的姑娘，雷米多想。
　　雷米多说，今天和你聊得很开心。
　　李玉说，我也是。
　　那你好好休息。
　　晚安！
　　雷米多放下电话，喉咙很热，嘴唇激动，身体里血流速度明显快过平日。雷米多惊觉自己和一个陌生女孩竟马不停蹄聊了这么久，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这女孩似乎很喜欢和自己聊。这么一想雷米多感到受宠若惊。
　　雷米多给那嫂子交电话钱的时候，嫂子说，小雷你和你女朋友这么粘啊。雷米多想，女朋友？哦！嗬嗬！嫂子说，你们当兵的可真能泡电话。
　　泡电话在港台和南方城市叫做煲电话粥。在q城，大家叫泡。这似乎更恰切些。雷米多之前从来都对那些两地分居或女友在异地的干部战士有事没事就去泡电话，一泡几十分钟这种事感到不解。而现在他觉得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没有人无缘无故会对一台冷冰冰的电话机产生兴趣。
　　第五章
　　1
　　贾科要去拜访一个“重要”的人，叫雷米多陪他一起去。
　　贾科这几年一直在倾力为他家属工作的调动跑关系。那么，他所说的重要人物想必和这件事有关。
　　贾科已经正营三年。按陆勤军官家属副营就可以随军的规定，他家属五六年前就可以随军来q城了。但是贾科的家属在老家有个相当不错的单位，在一个什么局的。q城没好的接收单位，她当然不能轻易来。几年来贾科一直在为家属联系单位。
　　大约一年前，贾科说他抓住了一个多年前转业在q城的老乡刘处长。于是，逢年过节贾科都免不了去刘处长家坐坐。几个月前贾科对雷米多说过这事有点眉目了。
　　果然，贾科告诉雷米多，今晚要去拜访的就是这个刘处长。
　　贾科要了一辆吉普。在吉普上，贾科说，先去买点东西，再去刘处长家。吉普经过云海大厦的时候，贾科大概受了大厦正面墙上辉煌夺目的广告的蛊惑，叫司机停了车，拉着雷米多上了云海大厦。
　　他们先来到大厦四层。一走就走到白金专柜。贾科东张西望看了不到一秒，柜台里的小姐敏捷地跑来问先生您看中什么了？
　　贾科却像躲避一个炸弹般忙不迭后退，嘴上说，先看看先看看，
　　一脚踩到身后雷米多的脚上。贾科近乎慌不择路，迅速往向下去的电梯走。
　　贾科边走对身后的雷米多自嘲道：送白金最合适，可惜我买不起；直接用个信封装钱更合适，可我们工资才多少钱？一个瘪瘪的信封怎么拿得出手？再说了，贵重的以前也送过，这次买点不太贵的东西吧。
　　这事办得算很顺利了。这个刘处长还是挺不错的。我其实也就是过年过节的买点什么上门去看看，也没花太大钱。到底是老乡，而且，人家以前也当过兵，过来人，懂得我们不容易。
　　说着就来到一楼。一楼有酒、烟、药、食物，总的来说和嘴有关。和嘴有关的东西贵不到哪里去吧？经过一个药物专柜，贾科停下来，踌躇着说是不是买点营养品？
　　柜中央部位醒目地摆放着一条硕大的人参。贾科“啧啧”赞叹，这人参真不错！跟个人似的。他将头凑过去，又迅速大惊失色地跑开。
　　雷米多近前一看，原来那人参的标价吓倒了他。那标示牌上赫然写着九千八百八十元。
　　他们在一层遛遛哒哒地逗留了十来分钟，又上了二层和三层。最后空着六双手离开云海大厦，直奔价廉物美的家乐福超市。在吉普上贾科心有余悸地说，云海大厦里的东西那么贵啊！
　　雷米多说，听说云海大厦是专门为q城的有钱人开的高档商场。
　　贾科后悔不迭地说，那我们来这里干嘛？刚才真是掉老价了。
　　他们在家乐福买了一堆脑白金、朴血口服液、五粮液酒、红塔山香烟之类东西，加起来大概七八件，跟着驱车去往刘处长家。吉普进了刘处长所住的那个小区后，贾科开始给刘处长打电话。贾科本来和刘处长约好说今晚去他家坐坐的。这会儿刘处长在电话里告诉贾科说他不在家。
　　他们便把吉普停在刘处长家的楼底下，像守株待兔的猎人一样等待刘处长出现。过了很久，将近一个小时，贾科盯着一对向这里步行过来的中年男女，说，回来了。我们来得太早了，没考虑到人家晚上要出去散步的。
　　贾科盯着刘处长夫妇，看着他们走进楼洞。过了几分钟，估计他们回家呆得妥当了，贾科对雷米多和司机说，我去了，你们俩在车上等我。
　　夜色中贾科做贼般向楼洞走去，那一大包东西在他瘦小的身子下晃荡着，怎么看都不协调。雷米多目送着贾科，心里的某块地方莫可名状地不舒服起来。
　　约莫半个小时过后，贾科下来。上了车，贾科拍着巴掌说，顺利顺利，刘处长说他前段时间已经做通了他们局长的工作，他们局常委们都议论通过了，局里的人事部门已经向市人事局申报，这段时间就会向我家属的单位发商调函。
　　吉普车开始往回开。
　　想必刚才那一大段拜访之前和拜访之中的时间里，贾科的脑子一直不停地在考虑如何跟刘处长讲话，所以现在就算拜访活动已经结束，贾科的脑子仍然停不下来。贾科开始喋喋不休地回顾这些年来他为他家属联系工作单位所付出的艰辛，末了他得出一个结论：当初他就不应该在老家找老婆。
　　如果可以回过头来再活一遍，管她好孬，我一定在q城找老婆。他说，在老家找老婆真是麻烦死了。
　　说到这里，似乎这才发现车里坐着一个可以间接实现他未竞理想的未婚者，他将话头转向了雷米多。
　　雷米多啊，最好不要在老家找老婆。你看！在老家找老婆多麻烦，整年整年都见不着面，然后就是随军，调动，是人都得给它折腾死。
　　雷米多干笑两嗓，没接他俩的茬，只将目光投入窗外。雷米多想你说得多对啊。你以为我不是这么想的吗？
　　很久以来雷米多潜意识里都在拒绝两地分居的婚姻。他早就洞察到，这种几乎没有家庭生活的婚姻徒具形式，无疑和没有婚姻没多大区别。
　　也许最后能够厮守在一起，但是，那个过程之中得解决多少麻烦事？这个过程之后，婚姻是不是变了味？
　　雷米多不是今天第一次从贾科身上觉察到这种形式的婚姻的讨厌之处，他见得多了。但是现在，他已经是个世纪末的人了，说难听点已经有点饥不择食了。
　　不过他真的该饥不择食吗？
　　择还是不择？这本身就是个问题。
　　2
　　天早晨上班雷米多经过办公楼门口的那个整容镜时，狠狠地打量了自己一番。打量完毕，他认定自己还不应该堕落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这么自恋了一下过后雷米多容光焕发了一整天。到了晚上，雷米多已经决定再不给李玉打电话了。
　　雷米多过往生活里出现过几次类似李玉这样的姑娘，都是他远在浙北家乡心急如焚的父母调用一切关系找出来的。雷米多探家时和对方认识，回了部队，和对方电话联络，基本如此。但是，却总是联络得有一搭没的搭的，所以最后结局就是不再联络。有那么两三回，是雷米多决定不再联络的。对方当然没理由缠他。其中倒是有个姑娘再找过他一次，他却不再有回应，人家就罢了。
　　雷米多没打电话给李玉，李玉却把电话打过来了。
　　自从那天晚上和李玉有过那么一次甚为投机的长途聊天后，连着几天，雷米多和李玉都要打电话，不是雷米多打给李玉，就是李玉打给雷米多。李玉现在已经知道了怎么通过外线转接军线把电话打到雷米多的办公室，或者雷米多的宿舍楼。
　　李玉似乎和雷米多以往生活中那些家乡姑娘有所不同。李玉会主动出击。
　　晚上雷米多正躺在床上看书，走廊里的电话响了，接着，有人喊，雷干事！电话。
　　雷米多扔掉书，闭上眼睛。但很快，又“呼”地睁开，爬将起来，走进走廊。
　　今天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呢？李玉说。
　　雷米多：唔！
　　李玉：怎么了？
　　雷米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