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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8·23炮击金门-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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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摩萨,这个赞美中还隐寓着一种“秀色可餐”意味的称谓,至今仍保留在某些国家正式与非正式的官方文件之中。
  台湾——太平洋中的翡翠岛从此成了世界史的一部分。
  紧接着,步葡萄牙人后尘,西班牙的麦哲伦经过南美洲,占据了吕宋岛(菲律宾)。荷兰人则征服了爪哇(印尼)。
  欧洲的天地似乎太狭小,施展不开拳脚,葡、西、荷三强迢迢万里跑到远东,打拼争抢得头破血流。台湾在地理上,刚好处于这场三角拳击赛的范围内,笃定了将成为优胜者吊在脖项上的一面奖牌。
  1624年和1626年,荷兰人、西班牙人分别占据了台湾的南部和东北部。一山容不得二虎, 红毛蕃们因瓜分不均终于导致在这个海岛上爆发了一场战争。 荷兰人“北伐”成功,西班牙人开城投降。荷兰人当上了台湾的第一任“上帝”。
  没有抗议。没有照会。也没有谁指责荷兰是侵略者。那个海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幽居北京紫禁城的明朝皇帝实在是摆不到台面的小事一桩。尽管台湾在汉晋隋唐时代就有中华先民在此开拓,但站在中原的角度看,它实在是太遥远太荒僻太没用场太微不足道了,那上面除了树木、杂草、高山、石头、海鸟、野兽以及像野兽一般愚笨的土著、一般残暴的逃犯匪盗外,还有什么?红毛蕃疯傻得够可以,居然乐意住在这么一个穷僻蛮荒的小岛上,就让他们住在上面好了!
  明朝遂与红毛蕃画地为牢:大明朝对荷兰占台湾无异议。条件是:荷兰人不得觊觎澎湖。因澎湖历朝历代确系天子的统辖领地。
  好悬!差一点台湾就成了荷兰人的马尔维纳斯。或可以肯定说,即便台湾今天不姓“荷”,大概也会与菲律宾、新加坡、马来西亚同类,是有许多华人聚居的另外一个什么国家。万幸,中国出了个郑成功。
  郑成功收复台湾毕,意气风发,诗兴大发,挥毫写下吞吐山河的《复台》诗:
     开辟荆榛逐荷夷,十年始克复先基。
     田横尚有三千客,茹苦间关不忍离。
  后人一般对前二句倍加称道,多援引。后二句用的是秦末田横重建齐国的典故,表达了抗清到底的决心,圈评却寥寥,因退到台湾再言抗清,恢复明室,确有不谙势理、悖忤潮流之嫌。
  抗清抗到儿子郑经,大体也就抗不下去了,于是,开始了与清廷的马拉松和谈。清廷几乎已经同意了郑经开列的条件:“照朝鲜事例,不削发,世守东宁,纳贡称臣。”最后,双方终因一些技校蔓蔓而未谈拢。
  郑经错过了偏安海隅的良机。但却是中国之大幸,民族之大幸。
  台湾又一次“好悬”,如果清廷承认了东宁小朝廷的藩属国地位,谁知道它今天会不会是又一个越南或朝鲜?
  幸甚,江山代有能人出,各领风骚若干年,郑成功之后,中国又出了个“施大爷”。
  康熙重用施琅,极是睿智。
  施琅从小随父航海经商,熟悉水域,航海经验丰富,后来师习战阵、击刺诸技,于兵法无不兼精。他又是敌营之叛将,谙熟敌情,所献破敌之法,确实招招见血。
  康熙以汉制汉,用人不疑,表现了一代明主统驭偌大一个江山的雄才伟略。当然,少数民族入主中原,慑服海内,没有山高我比山还高那种高屋建瓴的大气魄大手笔也不行。
  施琅征台捷报传至北京,康熙龙颜大悦,赋诗一首:
     万里扶桑早挂弓,水犀军指岛门空。
     来庭岂为修文德,柔远初非黩武功。
     牙帐受降秋色外,羽林奏捷月明中。
     海隅久念苍生困,耕凿从今九壤同。
  终于剔去一块心病,在自己手上实现了中国的“九壤同”,宁不悦乎!
  自古得天下易,守天下难。如何保住“一统”局面,让来之不易的“九壤同”万万年,康熙又一次表现出不同凡响的远见卓识:御赐郑成功和郑经父子灵柩从台湾迁回福建南安复船山的郑氏祖茔内。迁葬仪式极尽隆重,康熙特敕命遣官一路护送,并赐挽联:
    四镇多贰心,两岛屯师敢向东南争半壁;
    诸王无寸土,一隅抗志方知海外有孤忠。
  以皇帝之尊,为像野草一样刈而再生、剿而不灭、顽强抵抗了自己数十年的宿敌题联赞颂,这真是令今人仍禁不住会拍案叫绝的一笔。康熙的理论是:郑氏父子“系明室遗臣,非朕之乱臣贼子,故善待之。”此举一箭双雕,既可安抚郑氏旧部,免得东南死灰复燃再滋是非,又向天下昭示:“忠贞不贰”,将得到最高的褒奖,现旧朝旧君已不复存在,所有人都必须学郑成功“忠君”的样,忠于新朝新君!
  鉴往知来:收台湾而致“九壤同”者,光凭武力不行,还得有康熙的大手腕大肚量。
  施琅也算得上一条大肚汉。为报父仇,他曾咬牙切齿发誓,定要“踏平台澎、族灭郑氏”。但最终,他还是遵照康熙的旨意,平平安安让郑克塽携带老少几十口家眷,到北京去做“只有领俸吃饭一事”的“汉军公”。而后,又按圣意,将已被鞭尸泄愤的郑成功夫妇厚葬于南安。
  看来,驯化收容台湾,没有施琅“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气度也难。
  施琅征台,已为子孙后代留下辉煌一笔。而征台后的那一笔,给历史留下的印迹则更深刻、更伟大。
  台湾既得, 是弃是守, 在北京的皇宫里引出一番争执。众多廷臣认为,台湾“孤悬海外,无关紧要”、“隔在大洋以外声息皆不相通”,建议“迁其人,弃其地”,将岛上二十万军民悉数迁徙大陆。言至极甚,还有人干脆主张“弃其地与红毛”,“任夷人居之,而纳款通贡,即为荷兰有亦听之”。康熙受到影响,也认为“台湾仅弹丸之地,得之无所加,不得无所损”。
  值此弃台论喧嚣,康熙本人动摇之时,施琅呈上了那篇一纸定了台湾终身的著名的《恭陈台湾弃留利害疏》。他条分缕析,据理力争,高声疾呼:台湾是江浙闽粤的屏藩,一旦放弃,流民、逃犯、兵痞极有可能涌进台湾成群结党,剽掠海滨,后患无穷。况且,原先占据过台湾的西洋人也一定伺机再度占领,窃窥边场,迫近门庭,东南沿海将从此不得安宁!
  一篇掷地有声的奏章如同临顶泼下的清凉剂,使康熙彻悟清醒,遂下决心在台湾设府驻军,将这块宝地正式划入版图。尽管施琅的论点仅以安全虑,为防台而请辖台治台,但毕竟,台湾——我的祖国最苦命的孩子——从此被她的大陆母亲紧紧搂抱了二百一十二年。
  历史,不应忘记施琅的直言诤谏。历史,也不应忘记康熙的从善如流。若无这一对诤臣明君,台湾,早已是西洋人或东洋人的盘中餐、咀上肉了。
  我还是要说那句话:为什么在哪都见不到施琅的花岗岩塑像!难道他降清应被看作是汉奸?
  二百一十二年,台湾从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稚童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的愈趋兴旺发达的海上贸易,她的旱涝保收大量输出的稻谷,她的新近开发前景看好的煤矿,她的质地上乘世界第一的樟脑,她的日产数百上千担的渔业,她的粗壮坚硬的原始木材……都使她的容貌身段变得愈发的丰腴、迷人,令诸多邪恶之徒垂涎三尺。
  大英帝国已取代葡、西、荷而成为新的海上霸主,悬挂米字旗的军舰鬼魂一样出没于台湾海峡,古老封闭的国门在坚船利炮面前轰然坍塌,台南、淡水、基隆成为最早一批被枪托砸开的通商口岸;法国的兵舰也接踵光顾台湾,为了报在越南败于清军的一箭之仇,他们攻占澎湖,炮轰基隆,登陆台北,要不是可怕的热带病带来连续的死亡大倒了入侵者的胃口,他们是决不会放弃到嘴的肥肉而升火开拔的;美国人后来居上,对台湾的兴趣也日趋浓厚。一个名叫培里的写了篇《有力的美国人》,力主占领台湾,他说:“这个美丽的岛屿虽然在名义上属于中国,但实际上等于独立。清国的官吏只能在两个孤立的地方施展微弱且令人怀疑的统治……这个岛的战略价值,就像古巴扼住佛罗里达的美国南岸及墨西哥的出入口一样。”美国公使伯驾也再三建议总统赶快行动,在台湾建立一个受美国保护的“独立政府”。要不是国内有关黑奴的政争趋于白热化缠住了手脚,谁也拿不准美国人会对那个岛屿干出点什么来;身材矮小、性子急躁的日本人则说干就干,借琉球几个渔民在台被杀而大举发兵攻台,列强不愿日本独吞宝岛而行干预,否则,日本人将提早二十年把这块宝地据为已有。据说,当日本人怀揣着五十万两清朝赔款极不情愿悻悻离开时,一军士挥刀砍下一颗台湾土著的头颅,以血拭剑,对天誓曰:吾辈还要回来!
  ——十九世纪的台湾,就像一个屡遭骚扰非礼迟早会被强暴的柔弱女子。
  红颜薄命。
  台湾史学家们如是说。
  1894-1895,甲午海战。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日本方面开出的议和条件是:大清国赔偿白银三万万两,割让辽东半岛与台湾。
  大清国敕命全权大臣李鸿章。
  日本国敕命全权大臣伊藤博文。
  李、伊会聚于日本马关春帆楼。历史如实记录了那举国唾骂万世咒骂的一刻。
  李:赔款还请再减5000万,台湾不能相让。
  伊:如果这样,即当遣兵至台湾。
  李:我们两国比邻,不必如此决裂,总须和好。
  伊:赔款割地,好比还债。债还清,两国自然和好。
  李:又要赔钱,又要割地,出手太狠,使我太过不去。
  伊:此乃战后条约,不比平时交涉。
  李:赔款既不肯稍减,地能否稍减呢?到底不能一毛不拔?
  伊:两件皆不能稍减。我屡次言明,此系尽头地步,不能稍改。
  李:割台一月之限过于急促。
  伊:一月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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