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中原-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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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给他任何压力。”
性格刚毅的邓小平又是沉默,紧抿着双唇,眼里盈着晶莹的泪水。他走到窗前,缓缓推开窗——满目晚秋。
“法纪如山,谁也不能以身试法。如果我们不能对一个连长实行纪律,那么营长、团长、旅长……包括对我们自己又如何约束呢?”
张之轩默默地点点头,问道:“那么,对他个人提的要求呢?”
“可以考虑,作为战场牺牲告诉他的家人。三国时,孔明挥泪斩马稷,我们硬是把眼泪水往肚里吞啊!”
邓小平又开始抽烟了。
“张之轩同志,执行吧。在这件事上,部队的现状和大别山的形势已经逼迫我们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了。我们需要考虑的不仅是一个人,而是10万大军的命运。”
审判大会在总路嘴镇樊家榨湾前的平场上举行。
会场的一侧坐着部队,整齐肃穆。
会场的另一侧坐着群众,寂静无声。
野战军组织部部长陈鹤桥宣布公审大会开始。
参谋长李达宣读了对赵桂良处决的命令。
沉痛的语调更增添了大会的沉重气氛。
跑到山里躲避大军、刚刚赶回参加大会的店铺老板跑到会场台前,拍着台板哭:“早知道大军的纪律这么严,说什么我也不往山上跑。如果家里有人,也不会发生这事啊!请刀下留情,刀下留情啊!”
张际春的手被颤巍巍跑上台的一位老妈妈拉住:“首长啊!我也闹过红,当过交通。我知道红军的纪律。可……可拿了几把干粉条和几丈花布也算不了啥,你们千万、千万莫枪毙了他呀!……我、我求你啦,首长!求你啦……”
老妈妈“扑通”一声跪在台上。
张际春连忙扶起老妈妈,掏出手巾替老人擦泪。面对群众赤诚而悲烈的情绪,面对眼前慈母般的红军妈妈的一再哀求,被人们称为“政委妈妈”的张际春也无法自制。他离开会场,再一次去找刘伯承和邓小平。
邓小平的房间里静极了。
沉默。
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启口都需要千钧之力。
依然沉默。
直到最后,还是邓小平开了口:“那位老妈妈的话是肺腑之言,大家理解,我也理解。但我这样想,我们终究不能‘叶公好龙’啊。事情虽小,军纪如山。一个没有纪律的军队是打不了胜仗的。特别在目前的情况下,我军的纪律更应该是铁是钢,而不能是豆腐渣,不能够一碰就碎!所以,我的意见,还是要……坚决执行纪律。”
邓小平把目光交给刘伯承。
刘伯承的眼睛慢慢合拢,沉重地点了一下山一样的头颅。
张际春走了。
邓小平轻声地说:“刘师长,我陪你到外面走走?”
刘伯承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拉住邓小平的手,向屋外走去。
邓小平感到:刘伯承的手,像冰。
缓缓的山坡上,缓缓地走着刘伯承和邓小平。
一路无语。
谁也无法知道,此时此刻的刘伯承和邓小平在想什么。
也许,那捏在邓小平手中而忘记抽的香烟所冒出的缕缕轻烟,能给人们一些提示。
轻烟中,夜的黄河如同白昼,炮火烧红了汹涌的河水,一艘艘木船在弹雨狂澜中竞渡;
轻烟中,黄泛区蒸腾着暑气,无数将士并肩跋涉在没膝的泥淖之中;
轻烟中,汝河翻腾着,一个个战士中弹落水,更多的战士如同潮水扑向弹雨;
……
也许,他们想得更多,更远。
但是,他们依旧一路无语。
总路嘴的枪声响了。
刘伯承的手颤抖了一下,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对着空旷的山野凄然痛呼:
“我刘伯承老而不死……我为什么要吃粉条啊?!”
邓小平吃惊地望着刘伯承,弄不清他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此时此刻,任何劝慰都无法安抚这位爱兵如子的师长,邓小平只能自语般地说道:
“应该好好安葬赵桂良同志。”
刘伯承点点头,泪水港然落下。
“还要通知地方政府,按烈军属待遇照顾他的家庭。赵桂良同志犯了错误,我们没有教育好,对不起生他养他盼望他的老妈妈……”
刘伯承还是点点头,一任泪水横流。
“如果,赵桂良同志的死能够唤起10万大军,能够激发全军斗志,有利于我们建立起巩固的大别山根据地,那么他会安息的。”
烟头烧到了邓小平的手指,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警卫团3连的牛原平和战士们捐出自已为数不多的积蓄,买了口一作厚的白木棺材,埋葬了他们的副连长。
1984年秋天,已经离休、年过六十的张之轩自费走遍大别山。
总路嘴上了年纪的群众都还记得那次公判大会,记得那位为了严肃军纪而被处决的副连长。说起这件事,他们依旧为他难过,依旧怀念着他。
张之轩走到赵桂良的坟前,小心翼翼地除去坟上的杂草,用颤抖的手掬起一捧黄土,轻轻地安放在战友的坟头。
张之轩脱帽默哀。
大别山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死者常眠,留给幸存者心头的苦涩依旧。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只是阳光下什么都在改变,唯独那记忆如同这绵亘的大别山,依然山青水绿。
第12章 饮马长江
庐山牯岭 蒋介石官邸 1947年月21日
牯岭的子夜,月色澹泊,树影婆娑
通往官邸的河东路掩映在高大的黑松林里,更显得婉蜒盘亘,寂静幽深。
两乘滑竿在逶迤的山道上徐徐行进,一群官员、军警簇拥左右。
蒋介石和宋美龄分坐在滑竿的竹藤椅上。
蒋介石身板笔直,沉着面孔,脸上的肌肉如间刀雕斧凿一般,虽显生硬,但透着力度。
宋美龄则有些倦怠,时尔顾盼松林,时尔望望淡月。秋风萧瑟,枯叶飘零。她搞不懂,这个时候上庐山做什么。
那天,蒋介石从北平开完军车事会议匆匆赶回南京,宋美龄到机场迎接他。汽车由大校场机场驶入市区,蒋介石望着满天飘飞的梧桐落叶,略觉寒意,不禁道:“已经是深秋了。”可才过了几大,他又执意要上庐山“避暑”。
宋美龄想起丈夫近几个月来风尘仆仆,奔波劳顿,日渐憔悴,心中升起一丝恻隐之情。
这位中国第一夫人决不是只会陪着丈夫流泪的女人,她站在第一夫人的高度上俯瞰着中国大地,时时以自己的见解、主张影响她的独裁者丈夫。她到处播种美丽动人的笑脸,以使丈夫获得民众的更多爱戴。她出访美国,以惊人的风采、辩才和流利的英语为丈夫赢得世界第一强国的支持。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美国人曾为她倾倒,刮起了一股不小的“宋美龄旋风”。
美国之于宋美龄犹如第二故乡,可是近来她对它越来越不满意了。
魏德迈来华,本指望他能带来排山倒海式的军事、经济援助和美国对华政策的激烈改变,为扭转时局起到鼓舞人心的推动作用,至少他可以特使的身份影响杜鲁门总统,适当增加些舆论支持。没想这个吝啬的滑头风光了大半个中国,临走竞板起面孔,连个鼓劲的屁都不舍得放,反而暗中捅了不少天窗,明打明地要拆委员长的台,企图以他人取而代之。
还有那个一脸忠厚的大使司徒雷登,近日更是左一份报告、有一份备忘录传给华盛顿,说什么“刘伯承的大规模攻袭安徽、鄂东和豫南,是一件令人大感忧虑的事情”。“军事情况已呈恶化”,“首都和各地沮丧失望现象愈益严重,照这个速度演变下去,很难设想局势还能维持多久”。因为“前途无望中产生出来的失败主义情绪使一切创造性努力无能为力”,“一种普遍的灾难临头的失望情绪导致日益增加的军队贪污”。“国民党内弥漫的腐化和反动势力更是尽人皆知”,而这一切“决定的问题仍然是蒋的人格和个性”。所以。我对努力影响总统的想法已经比任何时候都感到灰心了“。”现在需要的是能感召人的领袖,而这似乎是蒋委员长所不能做到的“。
更有甚者,这位友好的大使竟对共产党比对委员长似乎更充满信心,认为“共产党没有战斗力和士气降低的任何迹象”。“他们自信有能力继续战斗两三年,届时会控制长江以北地区、他们正稳步地改良组织及训练。军官和士兵同甘共苦,为了理想而献身的战斗,超越一切自私的野心和享受。……他们正在推行破坏性质的战略,直到打垮现政府为止”。因此,“大家已日渐了解到,在军事上战胜共产党是不可能的”。
宋美龄想起不久前蒋介石对她说的一番痛心疾首的话:“美国人历来是靠不住的。这个,我比你清楚。抗战时,没有美援我照样打了四年9后四年美国人参加进来,我没有败在日本人手中,却险些被美国人限制于死地!美国,是个只讲实际利益而不讲交情的国家。所以,对他们我从不抱幻想。说到底,还是要靠我们自己。而真正令我痛心的不是美国人,却恰恰是我们自己!”
宋美龄知道蒋介石所指。
全国战场的形势急转直下,虽一时还说不上不可收拾,却显然没了当初全面进攻、重点进攻的势头。经济危机更是日甚一日,物价飞涨,民怨沸腾,各地的学潮、示威游行像洪水一样扑天盖地。
尤其是共军重占大别山,刘伯承、邓小平十数万大军控制了鄂豫皖之后,失望、惶恐情绪如同瘟疫一般流行蔓延。“武汉吃紧”,“长江吃紧”……各色各样的传闻不胫而走,从首都到武汉到上海,沿江两岸,城镇乡村,街谈巷议,莫不言此。南京警备司令部既不查实,也不报告,慌忙下令南京长江一带下午9时以后实行戒严。武汉更是人心浮动,那个没出息的行营主任程潜也沉不住气,急匆匆宣布组织“义勇警察总队”保卫大武汉,好像共军已经兵临城下了。西安也下令宵禁,只因为陈赓攻克了卢氏。其实卢氏距临潼尚有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