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中原-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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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弼时想安慰一下毛泽东,又知此种情势岂能一个“安”字了得,只好将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主席,山东战场一直形势紧张,陈、粟迟迟未动必定是有困难。我想,他们接到这封电报,一定会拿出行动的。”
毛泽东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但愿如此。”
周恩来走进窑洞,浓眉飞扬:“主席,刘邓传好消息来了!”
“哦?快念!”毛泽东迎上几步,却接过电报:“不,让我自己来看。”
各首长并报军委,……:
(一)我军已胜利完成渡过淮河,进入大别山之任
务。敌人追剿计划完全失败。今后任务,是全心全意
的,义无返顾的创建巩固的大别山根据地,并与友邻兵
团配合,全部控制可能点。
(二)实现此历史任务,要经过一个艰难困苦过
程,……我们应切戒骄躁,兢兢业业,上下一心,达成
每一个具体任务。
(三)向全军说明,我们有完全胜利把握,……虽
有困难,也是能够克服的。
刘邓
未卅
毛泽东吸吮着嘴唇,眉头渐渐舒展开,灰肿的脸上也泛起红润。他慢慢地将电报递给任弼时,慢慢地伸手从兜里掏出香烟,慢慢地点燃火,深吸了一口,猛地吐出:
“我们终于熬出来了!”
周恩来深解毛泽东语中含意,接道:“是的。主席,自古谁得中原,谁得天下嘛!”
毛泽东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哈哈大笑。
周恩来说:“主席,刘邓进入大别山,各个战场都活了。不过蒋介石是不会甘心的。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他一定会拼上性命‘围剿’。”
毛泽东点点头:“这也是我们所希望的。”
周恩来的目光透着沉重:“只是这样一来,刘邓会很困难,他们背得太重了。”
毛泽东移步到门口,撩开门帘,望了一眼满天的星斗:“夜黑了,星星才更亮。困难大,背得多,刘邓就更光荣。他们的行动是英勇的行动!”
毛泽东转回身:“恩来同志,请转告周师傅,说毛泽东饿了,快煮些黑豆送来。我要打通宵。”
“主席,连着几天你已经很疲劳,我们担心你的身体……”周恩来婉言劝阻;
毛泽东微皱眉头:“怎么?你也讲我的身体如何如何?刚才医生捣乱,说我患了帕金森氏综合症。我告诉他,我毛泽东是中国人,不得外国病。我没有病!”
那一夜,毛泽东窑洞里的油灯通宵未熄。
两天后,电波载着毛泽东亲手起草的《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传送到人民解放军的各个战场:
我军第二年作战的基本任务是:举行全国性的反
攻,即以主力打到外线去,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区域,在
外线大量歼敌,彻底破坏国民党将战争继续引向解放
区、进一步破坏和消耗解放区的人力物力、使我不能持
久的反革命战略方针。
历史重重地记下了一笔:以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为开端,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由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
河南光山 北向店 1947年8月31日
“过八路!过八路!”
黄鹂鸟从这个村飞到那个村,就这么叫着,叫得清脆嘹亮。叫得字正腔圆。
老人们捋着胡须说:“会飞的都是天神。前几年,‘直不岔’黑夜白日叫唤:”打日本,杀敌、杀敌!‘小日本不就投降啦?这一回也错不了,’过八路‘,又要闹红了。“
“过八路!过八路!”
黄鹏鸟叫得更欢了,播撒下一串神奇的传说。
有人讲:“闹红的队伍是从黄河北边开来的。浩浩荡荡,有几十万人马,领头的姓刘名邓,那是个了不起的能人儿!只要一挥手,几十万兵马就能腾云驾雾,日行千里。”
说起刘邓大军连闯几大河,有一段完整的传说:
“过黄河,正逢烈日当空,波浪滔滔,水深足有千丈,河宽二三百里,眼瞅着没法子。只见刘邓吹了一口气,黄河上刹时彤云密布,转眼下起炕席大的雪片,把河面封得结结实实、平平坦坦,大队人马就从这条冰河上走过来了。
“到了汝河,前有白匪,后有追兵,河面上既无桥,也无船,那才叫千钧一发,难坏三军。刘邓沉得住气,不慌不忙从腰里掏出一个红绸包,取了一粒分水珠,往河里一丢,河水自然分成两堵墙,千军万马硬是人脚不沾泥,马蹄不带水,平平安安就过了汝河,连中央军的枪炮子弹都穿不透那两道水墙。
“队伍开到淮河更神。刘邓是个戴眼镜的人,他把眼镜摘下,往河上一架,就成了座七彩桥。大军刚从桥上过完,中央军就追到河边。只见刘邓笑了一下,抽回眼镜架到鼻梁上,桥就不见了,把对岸的中央军气得干跺脚没办法……”
历代兴亡,总是伴随着许多神话般的民间传说。
传说是兴衰成败这一历史真实的预言与观照。
一首歌在大别山麓唱响:
刘邓大军真勇敢,
渡河反攻鲁西南大捷歼敌六七万。
蒋介石正在手忙脚又乱,
我们又挺进大别山。
艰苦行军2O多天,
血战汝河胜利渡淮踏上大别山。
大别山好比一把剑,
直插到蒋介石的心里面。
毛主席领导如明灯,
刘邓首长亲自指挥就是指南。
同志们挺胸勇敢往前干,
解放全国胜利曙光在眼前。
曲子是《信天游》的调调,朗朗上口,刘邓大军的许多老同志至今唱起来仍然热血沸腾、珠泪涟涟。歌词是张际春在行军路上组织写的。他说这么重大的历史行动为什么不编个歌子唱一唱呢?于是就发动每个纵队都写。第1纵队的宣传干事邢岳挺灵光,蹚着淮河流水,心里头一热,歌词顺口就涌出来了。
张际春听罢,击掌称好:“唱到战略进攻的点子上了,就定这首!”
渡过淮河,部队踏上送次渐高的坡道,这首歌不胫而走,很快在10万大军中流传开来。上了大别山,总部通知在北向店做短期休整,歌声更是此起彼伏,唱得石破天惊。
随着一阵阵欢快的歌声,战士们仿佛把数十天的腥风血雨、枪林弹雨、凄风苦雨,连同中原的风尘、征战的疲劳、敌军的阻截,一起丢在淮河北岸了。
到了!终于到大别山了!
大别山的8月,虽说不上是最美的季节,然而对于来自冀鲁豫大平原的战士们,这里秀丽明媚的山光水色却令他们陶醉了。路边的池塘碧澄清澈,映着蓝的天、白的云,一群群鹅儿在水中嬉戏,拨开一池云。池塘边开满了各色各样的野花,红的,黄的,紫的,蓝的。远处,黛色的山峦依次铺开墨绿、翠绿、青黄。山的背阴处是茂密的松竹,山的阳面则是望不尽的梯田,就连山顶也是水田成片,泛着绿的涟漪。
见惯黄沙土丘的北方籍战士连发感慨。
但是,野战军的一大批中高级指挥员却是从这里走向革命的。有好事者企图列个名单:陈锡联、陈再道、郑国仲、陈鹤桥、肖水银……结来数个清道不尽。大别山的山山水水、花草树木、田间小路、崎岖山道,与他们有扯不断的情丝。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地,他们徘徊在残墙断壁、峭石悬崖旁,寻觅着“闹红”时留下的遗迹。掬一捧故乡红色的泥土,望一眼昔日亲手写下,虽几经风雨仍依稀可辨的大宇标语——“打土豪,分田地”、“粉碎白匪围剿”“红军必胜”……这些九死一生的汉子们头一次品尝到返乡泪水的苦涩与甘甜,一肚子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
“大别山,我们终于回来了!”
野战军组织部部长陈鹤桥想到山上走走怀旧一番,刚出村口,见制图科的于乔和陈晓静捧着一大把鲜花,笑着从山顶跑下来。
休整了几天,姑娘们把自己收拾得换了个人似的,再不见过黄泛区和渡汝河、淮河时的狼狈。
陈晓静说:“陈部长,你看大别山的花多漂亮!”
陈鹤桥抽出一枝:“大别山到处是宝,好东西多得很。你们采那么多花干什么?”
陈晓静诡谧地眨眨眼睛:“我用它布置绘图室。于乔的那一把呀,要留着献给柴处长呢!”
“贫嘴!”于乔一下揪住陈晓静的耳朵,直到陈晓静哇哇告饶才松开手,她从衣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陈部长,你说奇怪不奇怪,大别山的石头是红色的,你看……”
“是呀,陈部长,你是大别山人,你说这是为什么?”陈晓静也掏出一块红石头。
陈鹤桥的笑容消逝了:“你们问得好。大别山的石头是红色的,大别山的泥上也是红色的,因为这里面都是血,大别山人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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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鹤桥捡起石块,抚摸着:“红军三进三出,每次转出紧接着就是国民党的‘清乡围剿’,烧光杀光,大别山就叫血给泡透了……留着它吧,记住,这是一笔血债!”
一个叫牛三保的战士扶着位瞎眼老妈妈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老人摸摸索索,一路蹒珊,一路喋喋不休:“4连,4连指导员……”
走到陈鹤桥身边,牛三保扶住老人,说:“老妈妈,这位是我们的首长。”
“首长?……首长可是4连的?首长可是指导员?”老人挤巴着枯凹的双眼,紧紧拉住陈鹤桥的双手。
陈鹤桥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实话实说:“老妈妈……我不是4连的人,也不是指导员。”
“那你们不是民国18年从这里出去的红军?”
“我就是那时的红军,如今又回来了。”
“那你不认识吴海?4连的指导员?”
“吴海?老妈妈,我们这儿有很多4连。据我所知,没有一个指导员叫吴海。”
“没有?不!不能啊……俺就那么一个儿子,俺吴海是红四军4连指导员,他走的时候才20岁呀!”
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