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蕊重芳-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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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一阵落寞,让骆垂绮心间疲惫起来,她开口:“妹妹心意,垂绮铭记在心,只是今儿实在累了。这风寒又易过人,不敢久留娇客。”
柔姬听得一声冷笑,便站起身来,微微一福,“那姐姐你好生保重!”说着便仍领着人回去。出门见着历名仍在扫雪,她不由又一声冷笑,“蓬门不知为谁开,雪径何妨待自融?历名,你这般花大力气,到底为得哪桩呢?”她讥诮地一笑,转身离去。
屋里的溶月恨得牙直咬,“小姐!你瞧她!”
骆垂绮望着那一行离去的背影,眉间落入了一片深思。
第十六章 人生识得几清明
桃花开东园,含笑夸白日。
偶蒙春风荣,生此艳阳质。
岂无佳人色,但恐花不实。
宛转龙火飞,零落早相失。
岂知南山松,独立自萧瑟。
时至二月,正值热闹的二月闹节,却叫一场突然而至的春雪给压住了喜庆。因近日边关忽然又传来简书,碧落的不太平,加上物候不调,众人都往东昶寺西昶寺求神祈佑。
二月十五,正值东昶寺有场法会,骆垂绮与溶月也抱上了孙菁,多少也想给儿子乞点福,顺便,去会一会儿一个人。
打开橱格,里头仍好好摆着那卷《鲲鹏万里云》,溶月毕竟还是听自己的话去当了,他也到底是连同那些首饰一并都给赎回来了。只是,她早生不出那份失而复得的喜悦之心了。
有了前番几次的变故,历名对于骆溶二人一直倾注了整个精力去照看。一听二人要去赶法会,便早安排了一驾小马车,自己亲自陪了前去。
溶月坐于车中,看着正哄着小菁儿的骆垂绮,总是想忍不住叹息。小姐不再凄惶了,可那眉眼里,却沉郁了。那双原本笑起来点点柔光的眼,如今只是清冷冷的,深邃而沉凝,总叫人摸不着她在思量什么。但她知道,小姐并不快乐,一直不快乐。
骆垂绮并不是没有看见溶月的眼神,却仍只拿着手指逗着菁儿玩,在孩子“咯咯”的笑声里,她也浅笑。没有什么会比现在的她更清醒了。她想了整整三夜,想她从小到大,想她识字读书,想她出嫁,想她这一路,她蓦然发觉,这一段日子,居然是自己最糊涂最傻的日子。
她太高估了自己,高估了她骆氏这一姓,更太高估了孙家。她完全辜负了师傅当日的教训,她错了,师傅才是对的。她现在有什么?一无所有!她空长了一双眼睛,却原来是个瞎子!
现在,她醒了,终于醒了!
东昶寺位于天都城北,由孙府出发,只需沿踞虎街直北,至崇太街便是。虽经春雪,然而杏花依旧开得很艳,夹道都是那一片粉艳艳的光泽,正兀自耀目。因是法会,有高僧讲法,碧落除“巫策天”以外便虔诚礼佛,是以整座东山都热闹非凡。那百级石阶俱是人头攒动,就是一整条崇太街,于今日也是车马难行。沿途商贩云集,各自吆喝叫卖着自己行货,有山货杂品,也有香烛元宝,日常杂货也是缭乱眼目。小吃点心更是香溢一整条崇太街,卖烧饼的、卖包子的、卖馄饨的,各家都是忙得手上乱,嘴上笑。而孩子们只围着那些吹糖人的、捏面人的、卖冰糖葫芦的、做风筝的、看皮影戏的、玩杂耍的,一圈一圈地奔走瞧新鲜。
这一番热闹,虽不如二月二龙抬头时那般热火朝天,但也拥塞了一整条崇太街,使之车马不行。
历名见实在不行,也只好叫马车停在这路口候着,请骆垂绮下车。骆垂绮倒也不甚在意,抱着孩子便举步下车。菁儿是初次瞧上这般喧哗热闹,一双眼睛看得骨辘辘乱转,东扑来西扑去,倒叫骆垂绮抱着有些吃力。
溶月瞧着便笑了,伸手要抱,谁知小菁儿却只瞅准了那吹糖人的一处,“呀呀呀”叫着就往那边扑,任谁抱都不成。
历名见状便笑着跑去买了个糖人来,塞到小菁儿手上。孩子见东西到了手,倒也没再计较,乖乖地任溶月抱了,只琢磨着手中的糖人。时而“咿呀”地叫两声,时而手指头在上面捏捏,因是糖人,粘了一些手上,他便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啊啊”叫着,直把糖人往溶月脸上蹭。又因闻着了这甜甜的香味,便急着往嘴里送。
一时把两人都逗笑了。骆垂绮拿着巾子仔细给他擦了手,几人仍往那山寺行去。远远地就听闻阵阵梵音,诵经声低沉,就像这香烛的青烟,袅袅绕在每个香客的周身,最终直上青天。
梵楼广厦,巍巍地压过来,骆垂绮站在山门前静静地注目了会儿,才举步跨入。
大雄宝殿里僧众正齐声诵唱着“阿弥陀佛赞佛偈”,成百上千的香客俱在殿门外伏着。骆垂绮举目一瞥,见到端王妃连同端王爷正往禅院西偏一角转过去。原来,来的还不只是王妃。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法会开始了。一名老僧冉冉的白须,持着法杖坐于那最大的团蒲上。众僧又诵唱“香炉赞”、“佛宝赞”后,老僧开始祝语。此时端王也到了正场,配合着老僧的祝诵,也上了香祈了福。
骆垂绮此时已然明白,这场法会原来祈的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难怪端王会到场了。她静静等着,总是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端王才离开正殿,离去前似乎瞧见了她,眉色一顿,瞟了她一眼,回身直走。
骆垂绮清楚那抹眼中的责难,转身吩咐了溶月照看好菁儿,便紧跟着前去。急急赶了几步,果然见寺中住持正与端王、端王妃于一株杏花树下寒暄。她牵出一笑,朝两个拦住她去路的侍卫微礼,随即转向端王扬声道:“臣妇骆氏,拜见王爷王妃万安!”
端王眉一拢,微哼了声,但还是摆了摆手放她进来,扭头时又丢给住持一个眼色,住持会意便托辞退出了这后厢禅院。
骆垂绮见住持与杂人都已退去,便屈身一跪,“臣妇求王爷王妃恕罪!”禅院泥地,春雪虽已叫众僧扫去,但仍是湿寒侵肤。那冰冷点点滴滴渗进来,让她微微拧了下眉。
端王哼了声,并不看她,只是冷声道:“原是你的家事,扯入了本王,却又半途而废,本王倒来落了个两头得罪,哼,骆垂绮,你相当不错啊!”然而端王口气虽恶,脸色并无多少冷凝,眼神微微带过王妃。
姚纹自然会意,也接过话茬嗔道:“垂绮呀!你可真是糊涂了一回!上回原本说得好好的,谁知愣是没个回音!害得王爷得罪了相渊不说,连亲哥哥信王爷也得罪了!而你偏偏又是一年半载连音信儿都不见回一个!你说说,这做人做得……”
骆垂绮听出话中之嗔多于怪,心头稍安,便俯身下去给磕了个头,“王爷、王妃恕罪!垂绮年轻识浅,处事不周,害得王爷如此为难,是垂绮的错!求王爷王妃责罚!”
端王仍是哼了一声,不语。姚纹便又道:“你倒说说,这到底是怎么给弄的?”
此时的骆垂绮心中已然有谱,便婉转道来,半分委屈,半分敏锐,也不说其他,全在相渊仗势欺人这一头上落脚。溶月的被掳,相渊的威吓,亲舅外调,骆垂绮都巧妙地半明半暗,移花接木。一番话说下来,连端王妃姚纹也不禁有同忾之心。
话了,骆垂绮又补上了一句:“其实垂绮不过一名孤女,无亲无靠,夫君纳妾原也无话可说。只是,相府如此之逼迫,在天子脚下猖狂行事,擅弄权柄,仗势掳人,所坏者,国之礼法。这等以权谋私之行,所蒙者何人?王爷,这相尚书正是借了信王爷的信任,蒙蔽上听,下行不法啊!事前所辑种种罪证,王爷您心如明镜,自然清楚,然而信王爷却仍被蒙在鼓里,声声相援。长此以往,世人恨相门是一则,对于信王也难免会有微辞,有损皇家威严。”
端王前番倒还不动声色,只听到最末一段,心中便起微澜,口气也软了些,“你先起来吧!”
“谢王爷。”骆垂绮盈盈起身,然而久跪的双膝不禁酸麻,又兼她病体初愈,身子便不由微微一晃,几欲立不住。
骆垂绮本是花柳之姿,容貌本自娇好,而这一身纤弱之气又是极惹人怜的。二人眼见她这番情景,心底到底也有些动意,端王容色一缓,王妃便拉着垂绮往石凳上坐了。“唉,也是吃了苦了。没见你这么弱的,经不得风!”
骆垂绮微微一记苦笑,春风剪剪,拂了瓣落花在其肩头,看得二人一怔。
端王咳了声,才道:“垂绮,本王当年便是敬慕你的父亲骆相,你系出名门,又得杜迁名师,前番几次说话也知分寸、有计较。虽是相渊一事上出了岔子,也是人生一道坎,本王既往不咎。”
骆垂绮一听连忙起身欲跪谢,却叫姚纹拦住。只听端王状似无意地笑了笑,“也无须多礼。今儿便算一处赏个花吧!”
王妃朝骆垂绮一笑,忽道:“垂绮素有才名声闻天都,不妨以这株杏花为题,吟诗一首,如何?”
骆垂绮往二人一掠,疏风疏月,只浅浅一笑,心中已定下三分主意,“蒙王妃不弃,垂绮自当献丑。若有不工之处,请王爷、王妃不吝指正。”
端王拍了拍手,旁处早有那名王府管家寻了笔墨纸砚过来,在石桌上摆放妥当,并着手细细研磨。
骆垂绮则是驻立杏花树下,仰脸望着那株因新雪冽风而花蕊飘零的杏花,这禅房深院,芳不得其所;这春雪压庐,盛不得其候!
心中思定,她转身步向石桌,王府管家已磨好了墨,压妥了纸。骆垂绮蘸墨悬笔,细一思量,便提笔落下。笔致清逸而奔放,气势开张,却并无逼人之态;布白舒朗,又不失洒脱雄健。这一手字,无论怎么看,也瞧不出丝毫闺阁之气。
玳筵浓芳禅院,莲灯清碧红帏。
璧月琼枝零零,梵音宏呗巍巍。
惆怅东君新雪,徘徊太真流菲。
春衫不避寒重,彩凤难得旨归。
端王是鉴赏书画里的行家,一看这一手字,心中便对骆垂绮更添几分欣赏。此时见骆垂绮诗作已毕,眼中只对着那稿迹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