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第3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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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安排两人继续在这里考虑接下来的步骤,自己则在游七陪同下,来到小花厅面见严清。
两下见过礼分宾主落座,没叙上两句家常严清便开门见山道:“元翁,朱国臣的案子,元翁想必有所耳闻。”
“是啊,京师里出了这样的事,老夫想不知道也很难。东厂的人已经过了堂,据说罪犯招的口供简直触目惊心,首善之地有此等悍匪出没,京师地面巡检衙门,皆难辞其咎!”
“元翁见教的是,刑部也承担治安之责,自己身上的担子也是少不了的。借着这回的事,下官也要在刑部好好理一理,把一些害群之马予以法办,以安百姓之心。”
“公直的为人,老夫是信得过的。不过你刚到刑部时间也不长,很多事所知不详,为下面的人愚弄了也再所难免,千万不要太过自责。要说到安心,你在刑部做司寇,就是对百姓最大的安心。谁都知道你严公直铁面无私,清正廉明,有你在刑部,百姓就不会被强梁富豪所欺,以至冤沉海底无处诉说。升斗小民所求不高,受了欺负有人给主持公道,被人陷害有人能为他们出头,也就心满意足了。最怕的就是官府处事糊涂,平日里任由百姓受欺凌,一旦有事,反倒要拿百姓去论罪,这便是万民之祸,亦是官员之耻。”
严清道:“元翁如此说,想必是已经听到了消息,大抵便是庆云侯家的那件案子吧?”
“公直看来也听说了。这样就好,省了许多口舌。那一案是翁儒参断的,与你没什么关系。不管案子怎么翻,也不会有人惊扰到公直,谁若是敢胡乱攀咬,老夫也不会答应。”
严清道:“元翁,下官倒不是为自己担忧。事有事在,万事自有公论,下官问心无愧,也不怕谁攀诬。下官今晚前来拜望,是想为老友儒参兄,说几句公道话。”
张居正不动声色,“儒参是仕林前辈,亦是个正人君子,不管做官还是做人,都让张某佩服。不知公直有什么公道话想说,又或者有谁,于言语间损害了儒参兄的清名?”
“虽然眼下没有,但是这几日间,只怕就会有人出来以周世臣的案子为借口攻讦儒参兄,毕竟这一案,是儒参兄断错了。”
他的语气略有些低沉,显然是为这位仕林前辈正人君子的失误而惋惜,过了片刻才道:“但是这一案里,儒参兄也是受人蒙蔽。张国维先在兵马司过了一堂,拿到了口供,儒参兄以口供断案,并不为过错。何况三个凶嫌先已招认后又翻供,让人对他们难以信任。做刑部官的,最恨的是莫过于犯人翻供,如果翻一次供就重审一次,我们纵有千手千眼,也处理不过来。所以案子一断,就要成为铁案,不容人轻易翻供也是刑部的常情。谁也不曾想到,这里面藏了这许多隐情。当然,三个人枉死,肯定要追究责任,但是这责任由谁承担,要先想清楚。张国维递交了口供,儒参兄根据口供问案,再见犯人的招供交给圣上裁夺,是人臣本分,这其中并无不当之处。若因此就追究儒参兄的罪责,将来只怕没人敢轻易审问案情,到时候案件积压,刑律不行,这天下百姓,便要遭难。何况儒参兄年事已高,不出这事几年之后也要致仕,这些年儒参兄为国出力劳苦功高,我们还是应让他全始全终,也算是对这等清官的酬庸,这样才不至于寒了大臣的心。”
张居正点着头,似乎对严清的看法很认同。心内却道:严清,你还是太过忠厚了一些,所想所做都在老夫计算之中,要是借这件事拉你下水,简直轻而易举。不过朝廷里总是要有清流存在,像严清这种人不管是做镜子还是做牌位,都是不错的人选,眼下还是不能动他。自己不会让人动他,但是范进那里……这猢狲定然要联合他的恩师,与严清好好闹一闹。这案子是他主张翻的,要么不翻,要翻就会翻个彻底,谁拦他的路,他就要和谁干到底,严清虽然是官场前辈,但是跟范进这只猢狲对上,却未必能讨得好去。
正文卷 第三百零二章 自投罗网
次日清晨。
范进昨晚一夜未眠,通宵都在灯下奋战,加上之前捉拿朱国臣,这已经是连续两个晚上不眠不休,但是精神饱满神采飞扬,从脸上看不出半点倦容,反倒格外有神。在钱采茵看来,此时的范进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中,在她为范进整理衣服时,还被他拉住连亲了好几口。欣喜之余,她又有些担心,不知道其这么兴奋所为何来。
范进笑道:“上战场了,自然要让自己兴奋一点,这叫竞技状态。人进入这种状态之后,表现的会比平时出色,身体精神各方面都在巅峰,遇到高手也敢打。”
“老爷要去打架?”
“差不多了,就是那个意思。不过不是用刀,是用笔。”范进指着自己连夜写好的奏章,以及旁边一大叠纸。“这就是我的武器,一顿拳脚施展开去,先抽他们个落花流水再说。”
“原来是这样,妾身还当是老爷要去和人动武呢。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老爷如今是堂堂进士及第,犯不上动不动就跟人动手,这个毛病可要改改。”
“恩,我明白的。”
正说话间,帘笼一挑,郑婵举着个托盘从外面进来。“妾身知道老爷今天要早起临阵,昨晚上也没睡,给老爷炖了只肥母鸡,配了些当归贝母,老爷请尝一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范进点着头,将碗放下,招呼着两人一起吃。钱采茵挑眼看了一眼郑婵,摇头道:“妾身可不敢与老爷一起吃,如今老爷身份不比过去,事事要讲个体面,若是让人看见,是要笑话的。妾身在旁伺候着就好。”
郑婵倒是很大方地在范进对面坐下,拿了筷子来吃鸡肉,“老爷有吩咐就一起吃嘛,家无常理,都在一起哪有那么多规矩可讲。总是讲规矩啊体面啊,就把人弄的生分了,明是一家人,也不像一家人了。”
两人狼吞虎咽地吃了半碗鸡肉,郑婵看着那叠纸问道:“老爷,这是个什么东西啊?妾身认识几个字,不过也就是大号睁眼瞎,这上面的东西可看不出来。”范进笑道:“没什么,一个唱本。”
“唱本?”
“对,唱本。钱大家知道,我就是写唱本词话起家的,写这个是拿手好戏。这是昨晚上连夜赶出来的本子,名叫洗冤记。讲的是宋朝时三个无辜百姓,被衙门错当成杀人凶手,抓到衙门里屈打成招。三人家里有个很本事的亲戚,拦住当朝宰相的轿子喊冤辨诬,不想当时正赶上老主宾天,新君初登大宝。那宰相心中全无百姓,只惦记着趁机独霸朝纲,一手遮天。不但不能为百姓申冤,反倒把案子定成死罪,不许人过问。直到几年之后,一代贤相寇准驱逐奸相,朝政清明,才重审此案,寇准的女婿微服私访抓到真凶,为三个人平反昭雪的故事。”
郑婵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老爷,你这戏文合着是拐弯骂高相爷捧江陵相公的,不过这宰相门婿又是怎么回事?”
“艺术加工……加工,这种小细节不必在意。”
钱采茵见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微微一酸,论姿色郑婵远比自己为佳,至于论过往,她其实也比自己干净的多,至少没在清楼里生张熟魏送往迎来过。两下比较,不免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咳嗽两声道:“老爷,你该动身了,再晚就要误了时辰。”
“好好,你们继续吃,我得赶着去递奏章,再去衙门了。”
范进推碗而起,钱采茵与郑婵一起将他送到门首,刚刚到门外没等说话,却见两个皂衣翎帽的公人候在那里。这个时候天还没亮,一般的衙役公差起不了那么早,因此这两个人就比较惹人注意。
在公人对面,几个东厂番子冷眼盯着他们,显然也是觉得这两人不大寻常。自从出了朱国臣的事以后,郑家小院外面,就放了几个番子轮番值班守侯以防朱国臣余党报复。按说东厂没有保护百官的责任,范进的身份也不配有人保护,这也算是对他格外的优待。
一见范进出来,一名公人上前问道:“尊驾可是范老爷?”
“正是范某。尔等是何人?”
“回老爷的示,下役乃是大理寺的差人,奉我家棘卿之命,有事请老爷过衙相商。这是一道公函,请老爷验看。”
差人取了随身的文书出来交给范进,乃是一份正式的公函,请范进到大理寺问话,查证朱国臣一案。在文书上盖着大理寺的大印,并没有写明是谁相请,但是盖了印就是正规手续,不是私人邀请。
几个番子面色阴冷的走过来,为首一人冷声道:“范大老爷有公务在身,谁耐烦与你们罗唣,快走快走,少在这里碍事。大理寺又是什么了不起的衙门了?想请谁就请谁,当自己是谁啊。告诉你家老倌,想请人等散衙之后再说,现在没功夫!”
两个公差也没想到在这遇到东厂番子,这帮人谁见谁头疼,他们也不具备招惹番子的胆量,一时间僵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范进却笑道:“既然是大理寺有请,范某也不敢不至,不过有几件事要交办下。”
他向几个番子一拱手,“几位,有劳几位办点事。这份奏章请送到通政司,尽早递上去。还有这份公函,烦劳送到刑部交侯给谏,和他老人家说明一下,我被大理寺叫去了,不能按时上值。”
说话之间范进已经将大理寺的公函以及奏章送到那番子手上,一并送上的还有一块银子。那番子连忙接过文稿,却不敢接钱。“范老爷,您这是要害小的了。小的还想保住这两条腿和吃饭的家伙呢,银子您收好,这点事小的马上就给您办。这边,您带几个人?”
“不用了,去大理寺带人做什么。二位,咱们怎么去啊?”
“有轿子,您随我们来就好。”
两名公人领了范进去一边乘轿出发,钱采茵和郑婵看着范进被公人带走,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