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撤退逃难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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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下车,因而车站上做小生意的人非常之多,每到一趟车,他们就涌上来,问你要不要这,要不要那,用期盼的眼光,希望你能买他一两样东西,他们那种近乎乞怜的样子,也是由于生活所逼。
待车停稳以后,又一件奇怪的事使我们产生疑团,车站没有正规的砖瓦结构的站房,只有几间芦席搭盖的草棚,这是我们途经几十个大小车站,从未见过的现象,究竟是何缘因,暂且不去管它,我们不慌不忙的清理好东西,把所有的杂物装在一个网篮里,连同一口箱子,一个背包搬下了车,立刻就有许多挑夫跑上来与我们讲生意,我们雇了一个年青的,帮助我们把东西挑到工厂驻金城江办事处。大约步行半个时辰,我们来到了一个似小工厂模样的地方,所谓似小工厂模样的地方,无非是用竹篱笆围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内有那么几间芦席棚房,这就是工厂办事处的所在地,守门卫兵检查了父亲的证件,就让我们进去。父亲找到一个同事家,把东西暂时放下。给了那挑夫一百元力钱,打发他走了。我和父亲、母亲在同事家稍事休息,一边喝水,一边向父亲同事提出我们刚才产生的疑团,就是金城江一场大火,全城一片火海,就成了今天这幅模样,然后,我们就听他细细介绍金城江那场大火的情形。“一个月以前的一天下午,先是车站失火,后来又将我们工厂的弹药库引爆了,弹药的爆炸又使得整个金城江陷入一片火海,火烧了整整一天,损失惨重,也死了不少人。”稍事停顿,那位同事接着又说:“起火的原因,是那天下午四点钟,有一个汽车厂的车皮进了站,车上满载着汽油,上面也坐了人,车到以后,车上的人做饭后,将剩下的柴火又带上了车,这年景,柴火又贵,逃难的人处处节俭,一点剩柴也舍不得丢弃以便留着下次再用。可谁知,他们不小心,没有将火星熄灭,又渐渐燃烧起来,引燃了汽油,油温升高,又引起其它油桶爆炸,而且那日事也凑巧,大风狂起,火趁风势,越烧越大,加之这里又没有好的消防设备,临时慌了手脚,人们虽然尽力抢救,也无济于事,后来烧到了我们的弹药库,这下可更遭了,各种炮弹、子弹、手榴弹的爆炸声,比过年放鞭炮还要热闹,震动了整个金城江。这又烧又炸,人们简直没有了一点主意,都只顾逃命,那里还敢去救,就一天功夫,整个金城江就变成了如今这种情形。”父亲同事一口气介绍完了这么一大堆情况,喝了一口水,接着他又说。“如今是街上找不着房子住,人们都自己搭草棚子解决问题,工厂办事处也塞满了人,想走吧!也走不成,因为运输的车太少,得轮着来,这就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看来你们还得在这里呆些时,也就只好你们自己去搭棚解决住的问题。”怪不得火车上还有那么多人没有下车,火车站没有象样的站房。
休息片刻,我和父亲到办事处环视了一周,确实是针都插不进了,于是我和父亲便上街去,想碰碰运气。街上到处是一片废墟与瓦砾,几乎看不到一栋用砖瓦砌的房子,高楼大厦则更不用提,店铺也都是临时搭盖的草棚,简单至极。虽然大火已过了一个多月,但还是没有一栋用砖瓦砌成的新房子,也许是人们认为:“反正日本鬼子不久就要打来,盖好了也是要被他们烧掉,所以干脆不盖。”后来,我们在街的边沿找到了一家旅社,这恐怕是全城唯一保留下来的一栋用青石砌成的房子,可是里面住得满满的,连过道也睡满了人。
失望的我们就只好自己动手了。我们在街上买了一些竹帘子、竹篙子、木柱子、麻绳等搭盖茅棚的材料,并雇人搬到了办事处,然后又同父亲去寻合适的地方。在离办事处不远的一条马路边,选择了一块两平方丈的地皮,栽上一块木牌,就算是我们占用。
父亲又回到办事处,并请了两个工友,帮助扛来了材料。父亲是个读书人,一辈子也没干过这种重活,可现在也不得不自己动手,可扛着四根小柱子就踉踉跄跄,好像压得喘不过气,我赶紧上去帮了一把。材料搬来了,又借来了锯子、刨子、钳子、锄头、铲子等。我们四人用了约半个小时,简单地平整了一下,然后父亲就绘制了一张草图,边指挥边自己动手,先将四根一人高的柱子,打进地里,作为四个墙角,中间再埋上两根两人高的柱子,绑上房梁,再架上几根中粗的竹篙子,上面盖上一层芦席,铺上稻草,就算是房顶,四周围上席,就算是墙壁,经过四个多小时的努力,一间简易的茅草屋盖起来了。不过盖得实在有点蹩脚,门窗不是正正的长方形,而且整个房子还有点歪,但总算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父亲又同两位工友回到了办事处,帮助母亲把弟妹和行李搬到这刚刚造起的“新居”。两位工友临走前,父亲掏出两千元,分别给了他们。后来父亲又到办事处借来了四条板凳,两块铺板,架起了床。也就大半天时间,一个临时的家就全部安顿完毕。此时,天已擦黑,而且是一陌生位置,做饭也来不及,就到街上买了些烧饼,一人两个,算是临时应急。饭后,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我们点燃了一盏煤油灯,那暗淡的灯光,照着这一群疲惫不堪的身影,使小屋显得格外凄凉而毫无一点生气。也没有热水来洗一洗,这一身的疲劳,就都去睡了。我和两个大妹妹挤在一张三尺宽的铺板上,又硬又挤,而且是个陌生之地,但我仍然不大功夫就进入了梦境,因为这一天实在是太累太累。
到金城江的第二天早晨,父亲只吃了一个冷烧饼,就算用了早餐即到办事处去了,母亲脸上露出老大不高兴的样子,也不言语,也没吩咐我去做饭,大家也就没去想吃饭这档子事情,这种不快,似乎显示着某种不祥的事情将要降临。大约十点多钟,父亲从办事处回来,带着一脸的愁容,跨进门坎,就一屁股坐到了床沿,大叹一口气的说道:“唉!我们提前运来的行李,全都烧光了,一件也没抢出来。”母亲听了,立刻瞪大眼睛,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等她缓过气来,则是嚎哭似的诉说:“这是我们十几年的积蓄,现在全烧光了,叫我们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呀?”“拿什么穿呀!”“这么一大家子,哪来那么多钱制呀?”的确太使人痛心了,全家八口人,十好几件包裹行李,就这么付之一炬,但父亲怕母亲哭坏了身体,强忍着自己的悲伤,劝慰着母亲,“算了,东西已经烧光了,哭也没有用,只要人还在,东西将来还是可以制的嘛!”“制个屁!拿什么制?”这是母亲的气话,也得让她老人家吐吐这口伤心的怨气。于是我和妹妹一声不响的到屋后烧火做饭去了。
因为柴火太湿,不好烧,对于我们小孩子,则更是难题,所以烧起好大一股烟子,这时母亲强忍着内心痛苦前来顶替,并打发我去买菜。我提了个篮子,母亲给了我三百块线,出了家门,东问西问,跑了许多冤枉路才找到菜场,我买了几块豆腐,二斤白菜,一斤豆芽菜,半斤猪肉,钱就很快用完了。回到家母亲的饭早已做好,正等着我的菜,见我老半天没回来,一进屋就没好气的埋怨我,“跑哪里去了,怎么去了这么老半天?”我知道母亲心情不好,也不申辩,忍受着委屈去把菜洗好,一直等到十二点才吃这顿既是中餐又是早餐的“早中”饭,虽然很饿,但我和父母亲谁也吃不下,可弟妹们倒像饿牢里放出来的,抢着吃的真香。
晚上闲来无事,父母在商量着今后生活的打算,把我也叫了去,这时父母已把我当成懂事的大人看待,对于家中一些大事的决策,也常叫我参与讨论,父亲首先发言:“最近时局又有些好转,而工厂又没那么多汽车将我们马上运走,可能在此要等上个把月,但是工厂办事处也没有配给米,也不发薪水,这样坐吃也山空,何况我们又无多的积蓄,吃完了,又怎么能坚持到我们的目的地——独山,因此,我觉得我们应当做点小生意,多赚几个钱,以便糊口。”我和母亲极力赞同,我们又进一步,讨论做什么生意。最后决定,开个小杂货铺,卖些香烟、糖果、食杂品等,因为这是人们当前日常所必需的。讨论完毕,父亲又特别把小弟妹召至身边,严肃而又慎重其事的对他们说:“我们马上要买许多的糖果食品回来,但这不是给你们吃的,是用它们来赚钱,供你们吃饭的,可不准你们吵着向妈妈要。”小弟妹们,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到金城江的第三天,父亲一大早就吃罢饭出门办货去了,我觉得呆在家无聊,于是领着几个妹妹上街转一转。金城江的街道很窄,人倒是挺多,因为火车到这里就不能再走了,都要在此转乘汽车,可一时又没有那么多的汽车把人都运出去,所以有成千上万的人拥挤在这桂西北山区的小城镇里。使得这小城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转了几圈,所有商店都是清一色的茅草、芦苇棚屋,没有大都市那种五颜六色的装饰,没有什么好看的,也就早早的回来。
晚上,一直到了点灯时分父亲才办货回来,他自己肩上扛了一个重约三十斤的麻袋,后面跟了一个挑夫,挑了一担箩筐,他们汗流浃背的跨进门坎,待父亲卸下麻袋,我赶紧递上一块干毛巾给父亲擦汗。稍停片刻,我同母亲将箩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有各种各样的香烟、火柴、草纸、瓜子、花生、干点等,还有小孩们喜欢吃的便宜糖果、饼干,品种太多太多,简直数不清,父亲打发挑夫五百元钱让他走了,我则忙着热饭、热菜给父亲吃,父亲边吃边讲述他这一天的经过。他这天至少跑了五、六十里,而且肩上还扛着东西,天气又热,真够他累的,恐怕这也是他平生最辛苦的一天,但为了全家人的生活,也就顾不得自己。饭后,他又清点货物,整理帐目,并提出摆放货物的设想。第二天清晨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