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春衫-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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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王,红凤凰!”
这句名号,像一句咒语,突然传遍了衡州城的大街小巷,引起了一阵恐慌!
但是,酒楼上,辉煌的灯光下,红凤凰却是安静而端庄的。
她甚至微带着羞涩与微笑,静静地坐在神色自若的孟玉箫的身侧。
酒楼下街道上的动乱,已使得这富商们的脸上俱都变了颜色,心中都在惊惶而诧异地暗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虽已是惊惶万分,但在这安详的孟公子面前却又不敢失礼,是以直到此刻还没有人走到窗口去望一下。
突地,下面传来一声大喝,接着四下风声飒然,这酒楼四面的窗户,窗台上便突地涌现出无数条人影,像是鬼魅般无声地自夜色中现身。
数十道冰冷的目光,穿过四下惊慌的人群,笔直地望在红凤凰与孟玉箫的身上。
“什么人?”
“什么事?”
一声声惊惶而杂乱的喝声,一声声接连响起。
然后,所有的喝问俱都被这些冰冷的目光冻结。
于是一阵死一般的静寂,便沉重地落了下来。
孟玉箫轻叹一声,缓缓长身而起,缓缓走到梯口前,像是一个殷勤的主人,在等候着他迟到的客人似的。
楼梯上终于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天门道长、韦天德目光凝重,面如青铁,缓步登楼,灯光将他们的人影,投落在楼梯上,使得它们看来扭曲得有如那酒楼主人难看的脸!
孟玉箫微微一笑,长揖到地,道:“两位前辈驾到,在下有失远迎。”
天门道长目光一凛,便再也不看他一眼,缓缓走到红凤凰犹自含笑端坐着的圆桌前,缓缓坐了下来,缓缓取起面前的酒杯,浅浅啜了一口。
四下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动,但觉这清新的晚风,突地变得无比地沉重,沉重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只见天门道长又自浅浅啜了口杯中的酒,目光既不回顾,也没有望向端坐在他对面的红凤凰,只是凝注着自己雪白的手掌,沉声道:“此刻夜已颇深,各位施主如已酒足饭饱,不妨归去了!”
语声落处,一阵动乱,一群人杂乱地奔向梯口,像是一群乍逢大赦的死囚,早已忘了平日的谦虚与多礼,争先地奔下楼去,另一群人的目光,却惊诧地望着孟玉箫。
一个胆子稍大的银楼主人,干咳一声,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无故前来闯席,难道……难道没有王法了么?”他语气虽甚壮,其实语声中已起了颤抖。
天门道长冷笑一声,头也不回,道:“你若不愿下去,尽管留在这里便是了!”
那臃肿的银楼主人四望一眼,在这刹那之间,满楼的人俱已走得干干净净,他再望了望四下冰冷的目光,突地觉得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匆匆向孟玉箫抱了抱拳,匆匆奔下楼去。
于是这拥挤的酒楼,刹那间便变得异样地冷清,因为四下窗台上的人们,根本就像是石塑的神像。
韦天德冷笑一声,凛然望了望孤单地立在自己面前的孟玉箫,突地大步走到天门道长身旁,重重坐了下来,劈手一把,取来了一只锡制酒壶,仰首痛饮了几口,目光一抬,红凤凰却已轻轻笑道:“想不到一个出家之人,酒量竟然如此惊人!”
她笑声仍是那么娇柔而镇定,韦天德呆了一呆,“啪”地一声,将酒壶重重掷在圆桌上,桌上的杯盘碗盏,都被震得四下跌落出去。
孟玉箫神色不变,缓步走来,突地手腕一沉,接住了一壶热酒,脚步不停,走到红凤凰身侧,缓缓坐下道:“酒仍温,菜尚热,两位前辈,可要再喝一杯?”
韦天德大喝一声,双手掀起桌面,但天门道长却轻轻一伸手,压了下来,只听“咯、咯”两响,榆木的桌面,竟被韦天德的一双铁掌,硬生生捏下两块来。
孟玉箫面色微变,沉声道:“两位前辈如想饮酒,在下奉陪,两位前辈如无饮酒之意,在下便要告辞了。”
韦天德浓眉一扬,还未答话,天门道长突地冷冷道:“阁下如要下楼,但请自便。”
红凤凰轻轻一笑,盈盈站起,道:“那么我们就走吧。”
韦天德大喝一声:“你走不得!”
红凤凰眉梢一挑,诧声道:“我为什么走不得,难道韦爷要留我陪酒么?”
天门道长面色阴沉,冷冷道:“姑娘你纵横江湖多年,伤了不知多少人命,至今也该活得够了。”
红凤凰娇声道:“道长须发皆白,难道还没活够,再活下去……哈,人家只怕要叫你老不死了。”
韦天德双目一张,天门道长却仍然神色不变,微一摆手,止住了韦天德的暴怒,自管冷冷说道:“姑娘你今日死后,贫道必定为你设坛作法,超度你的亡魂,免得那些被你无辜害死的孤魂怨鬼,在鬼门关前向你追魂索命。”
他语声冰冷,最后一段话更是说得鬼气森森,令人发怵。
红凤凰轻声道:“哦!原来你们今夜是同来杀死我的?”
天门道长冷冷道:“不敢,只望姑娘你能饮剑自决!”
红凤凰道:“我饮剑自决!”她满面作出惊奇之色,反声问道:“为什么?”
天门道长道:“贫道本已不想与你多言,但出家人慈悲为怀,只是你若再如此胡乱言语,本座便只得开一开杀戒了!”
红凤凰道:“那么你还是快些动手吧,免得我等会说出你的秘密!”
她面上还是微微含笑,天门道长阴沉的面色,却突地为之一变。
韦天德道:“我早说不该与她多话的。”
话音一落,双手一错,只听“当”地一声清响,他掌中已多了一双寒光闪闪的银鞭。
面色凝重的孟玉箫大手一挥,突地低叱一声,“且慢!”
韦天德道:“你也想陪着她一齐死么?”双掌一震,面前的酒桌,整张飞了起来。
孟玉箫袍袖一拂,桌面向外飞去,“砰”地一声击在他身后的墙上,他头也不回,沉声道:“两位前辈匆匆而来,二话不说,便要制人死命,这算做什么?”
四周的武林群豪,似乎想不到这两人在此刻犹能如此镇定,不禁发出了一阵惊喟之声,楼下的武林豪士见到直到此刻,楼上还没有动静,也不禁起了一阵动乱。
孟玉箫四眼一望,突地提高声调,朗声道:“今日两位如是仗着人多,以强凌弱,将我二人乱剑杀死,日后江湖中难道无人要向两位要一个公道?两位今日若是来要我二人的性命,至少也该向天下武林中人交待明白,我二人到底有什么致死的因由!”
他语声清朗,字句锵然,压下了四下杂乱的语声,随风传送到四方。
天门道长冷笑一声,道:“你这番言语,可是要说给四下的武林朋友听的?”
孟玉箫道:“正是,除非今日武林中已无道义可言,否则你便是天下武林道的盟主,也不能将人命看得如此轻贱!”
四下的武林群豪,方才本是一时热血激动,蜂拥而来,此刻听到孟玉箫这一番充满正气的言语,俱都不禁暗中心动,立在窗台上的人,也有的轻轻跃了下来。
天门道长四顾一眼,面上渐渐变了颜色。
红凤凰娇笑道:“你现在心里是否在后悔,不该与我多说,早就该将我先杀了!”
她话声虽尖细,但字字句句,却传得更远。
韦天德目光闪动,突地仰天大笑起来,道:“你若换了别人,这番话只怕要说得朋友们对我兄弟疑心起来,但你这恶毒的女子,再说一千句也是一样,纵然说得天花乱坠,我韦天德也不能再为武林留下你这个祸害。”
他目光转向孟玉箫,冷冷道:“你既已知道她便是‘红凤凰’,却还要为她说话,单凭此点,已是该杀,但老夫看在你师父面上……去去,快些下楼去吧。”
天门道长道:“你如此护卫于她,难道你与她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不成?”
孟玉箫剑眉微剔,怒火上涌,他原以为这昆仑掌门与韦天德俱是侠义中人,此刻见了这般情况,心中突觉此中大有蹊跷。
四下的武林群豪,听了他两人这般言语,心中又不觉释然,暗道:“是呀,别人还有可说,这‘红凤凰’恶名昭著,早已该死,这少年还要如此护着她,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其实这些人里根本没有一人真的见过红凤凰,但人云亦云,却都以为自己观念不错,方自对孟玉箫生出的一点同情之心,此刻便又为之尽敛,要知群众之心理,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便是十分明理之人,置身群众之中,也往往会身不由主,随波逐流,做出莫名其妙之事。
孟玉箫暗叹一声,心知今日之事,已不能如自己先前所料想般解决,转目望了红凤凰一眼,只见她竟仍然面带微笑,丝毫也未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孟玉箫方一沉吟,四下群豪已是怒不可遏,乱喝道:“多说什么,将他两人一齐做了。”
天门道长冷冷笑道:“你要的是武林公道,此刻贫道只有凭公意处理了!”
韦天德大喝一声,道:“你还不让开么?”
喝声一落,双臂一振,右上左下,银鞭甩落。
他神态本极威猛,这一招“灵蛇出洞”摆将出来,更显得神威赫赫,四下群豪哄然喝起彩来。
红凤凰不动神色,缓缓道:“你一个人上来么?”
韦天德心头一凛,突地想起了“红凤凰”那惊人的武功,呆呆地站在当地,脚步间竟无法移动半步!
孟玉箫哈哈笑道:“江湖人物,原来多的是盲从之辈……”
言犹未了,四下已响起一片怒喝之声,他这句话实是动了众怒。
红凤凰娇躯微拧,轻轻道:“随我冲出去。”
她神色不变,实是早已成竹在胸,知道对方人数虽多,但反而易乱,凭着自己的武功,必定可以冲出一条血路。
她语声未落,便已自袖间撒出数枚银针,一片惨嚎落下,周围的数十名群豪,已然倒下。
哪知孟玉箫却傲然立在当地,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