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侠-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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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孙瑾瑜转过身来,看着徐爱的双眼。
又是那双深邃的眸子,恍惚间,徐爱彷佛看到了初见孙瑾瑜时的那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物是人非,此时的孙瑾瑜显着四分无奈、三分惫懒、两分执着和一分的……颓唐。
徐爱知道的,他本不会如此,即便青龙堂的袭击再猛烈十倍,都不足以摧垮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的意志和自信,然而,她的一句话却足够了。
——“‘慧心剑侠’,你已被这四个字埋葬了!”
中午大家的议论中,她只对他说了这一句话,却足以湮没他耳中任何其他的声音。
“在掌心!”孙瑾瑜轻呼了一口气,“我的掌心布满伤痕和老茧,而你的,没有!阳明先生的,也没有!”
孙瑾瑜并没给徐爱辩解的机会:“是,我承认你学武很有天赋,悟性奇高,你的机缘也很好,‘打狗棒法’和‘群星陨落’都是一等的功夫,‘睡罗汉拳’更是一等中的一等;这些日子以来,你的武功在不断进步,现在洞外的那些人除了‘绵枪’以外,单打独斗没人是你对手,你成为一流高手指日可待:这些我都能看到。但是,你却有个巨大的软肋,经验!你没经验!就这一点,我就不能把大家、把霏霏的性命交给你!”
“经验?我已经不是那个只敢躲在树上放暗器的小子了!我没经验?你去看看外面多少人死在我的飞石、竹棒之下!”竭力忍受着孙瑾瑜“咆哮”的徐爱,突然抢过孙瑾瑜手中的酒,猛饮了一口,仗着酒劲红着眼冲孙瑾瑜吼道:“半年以前我还只是个想靠读书出人头地的举子,与武功、与江湖半点不沾边,可这两个月来我杀的人比我在菜市口看过的砍头的人还多!我容易吗我?!……你知不知道我为练武牺牲了多少,你知不知道就在今天我换班休息的片刻里我还在为明年的会试读书!我压根不喜欢练武,更厌恶杀人,但是每天早课、午课、晚课我还是不停的练功,一遇上敌人我还是挺身直上,我为了什么?还不就为了有实力能保护我敬的与我爱的人不被伤害吗?!可你现在却这样侮辱我!”
徐爱一把将手中的酒埕摔在了地上,埕中腊酒那浑浊醇美的酒液飞溅到徐爱腿上的伤口,徐爱禁不住咧了咧嘴。疼得吸了一口冷气,徐爱的情绪也渐渐趋于平静:“你身上流血的地方是伤口,那我身上这些是什么?不知道这些算不算孙少侠您所说的经验?要是不算,我再出去让他们扎俩口子,行不?”
“哼……”孙瑾瑜笑了,气笑的。
没有了酒,他稍微清醒了一些——连他的人带他的话。
“我说的经验不是你打架的经验,而是你行走江湖、处事待人的经验!江湖经验和阅历的重要性丝毫不弱于武功。你知道江湖上多少大侠死在暗箭诡计之下?你了解他们会用出什么样的欺诈方法?你能看透江湖中无孔不入的骗术?别说是我,就是外面被你杀死的那些人,他们的江湖经验都比你丰富……”
颇显醉态的徐爱竖起食指在孙瑾瑜面前虚晃两下,打断道:“停,停!别说了!我知道孙少侠您自幼行走江湖,见多识广、阅历过人,您的话我服,我打心眼里,服!——不过,我就是想问一句,既然江湖经验那么重要,既然外面那些人都是那么有经验的‘厉害’角色,那为什么他们死在了我这个没什么经验的‘雏儿’手里?为什么?!……让我来告诉你,因为是你孙瑾瑜说他们很厉害,所以他们就厉害啰!谁让您是誉满江湖的‘慧心剑侠’,您的话当然就是金玉良言,就是金科玉律!”
“啪!”
孙瑾瑜眼中的怒火突然消散,目光中充斥着愧意与些许惊慌。
“呵呵……哈哈哈哈……”擦去嘴角鲜血的徐爱不怒反笑。脸上的红印不但没让他退缩,反而让他心生争斗之意。
遇到这种情况,“威武不能屈”的汉代大儒应该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反抗,地位尊崇、言者无罪的宋朝名儒或许会不屑与此粗鄙之辈为伍、挥袖而去,极善八股文章的当代儒生恐怕就只会忍气吞声了吧!
没错,徐爱是一位儒者,当朝八股取士制度下的儒生。
但他却有点与众不同,因为他是誓与诸葛比高低的王守仁的学生,是身负丐帮绝顶武学的江湖新秀,是在连日激战中激发了血性的热血男儿!于是他选择了——
“罗汉盘卧!”
还处在愧疚中的孙瑾瑜,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徐爱此时会突然发难。忽然面对着近在咫尺的“睡罗汉拳”中精妙拳招的袭击,孙瑾瑜只能依靠本能身体后仰、躲开了砸向两侧腰眼的重拳,却怎么也避不开下盘突如其来的连环踢。
孙瑾瑜的下盘再稳健,在此连环重击下,孙瑾瑜也不得不踉跄几步。
孙瑾瑜尚未站定,没打算放过他的徐爱却已开始穷追猛打:“罗汉倒挂!……孙瑾瑜,我终于明白今天霏霏妹子那话的含义了,你是真的变了!你变得自傲自大,变得恣意妄为!今天我替霏霏妹子打醒你!……罗汉小憩!……”
酒意涌上头来的孙瑾瑜也不再客气:“就凭你!还早得很呢!”
正文 第三十章 洞内夜战(上)
“大人,您来了!”
“绵枪”冲着眼前这名“覆面飞鹰”中代号为“二号”的成员只是轻哼一声以作答复。
“今天有什么情况吗?”上官灵还是很负责任的。
“有!就在一个时辰前,孙瑾瑜杀伤数十青龙教众突围而出。九号、二十五号、四十九号和五十号出手拦截,被他所伤,恐不能参与今晚行动!……当然,我们也将其射伤,至少大概可能射中了三四箭……”看着“绵枪”不善的目光,二号急忙加上了最后一句。
“‘绵枪’大人,我看孙瑾瑜八成是外出求援,咱们最好速战速决,您意下如何?”上官灵向“绵枪”抱拳道。
“绵枪”接过手下敬上的香茗,品了几口,在原地来回转了几圈。好半晌后,摆够排场的他已经思虑周全般自信地宣布道:“全体歇息一刻钟,一刻钟后随本大人冲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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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今天我太冲动了。”徐爱抱着孙瑾瑜为他做的竹棒,垂首低语道。
“你觉得自己做错了?”腰佩铁剑的王守仁静静的看着洞外的连天衰草,眸子中空灵明净,仿若无物。
“难道不是吗?还是说您认为错的是瑾瑜兄?”
王守仁并未直接答复,只是指着洞外,问道:“敌匪何人也?”
徐爱被这天马行空的一问弄得茫然无措,思索良久,想不出王守仁此问有何深意,只能试探道:“是……毒龙教和西厂的贼人?”
王守仁点点头:“然也。”
“答案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徐爱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守仁开口说道:“人情世故、是非对错其实也是这么简单!你认为对了就对了,你觉得错了就错了。每个人的评判标准皆有不同罢了。”
“老师,那以您的标准来看此事呢?”
“你和瑾瑜都对,也都错。少年成名、心生骄恣乃人之常性,但瑾瑜能一直恪守自己的原则底线,从不仗己之能凌虐、侮辱他人,已是难得,偶而不经意间言语伤人,无可厚非;你武功初成,自然想获得别人尤其是行家的重视和赞扬,却没能被认可,少年脾性一发作,难免心生不满、出言无状,虽无礼,亦足可谅解。汝二人之争斗乃是源于人性中的瑕疵,并无绝对的对错之别。”王守仁顿了顿,又言道:“人性之善恶,古之大贤为之久争不下。吾谓之: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
“您是说,我和瑾瑜兄皆是心地良善之人,本身并无错处,行为之过不过是心中偶生恶念?”
王守仁笑道:“就像这漫山遍野的毒龙教众一样,他们是山中的贼,而你心意中那一闪即逝的恶念邪欲,便是你心中之贼。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啊!”
徐爱顺着王守仁的目光望去,只见风聚云散、月动星移,面孔上不由的浮现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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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瑾瑜独自躲在山坳里拔箭疗伤,形影不离的湛卢剑就靠在他的腿边,他需要用它来剜箭头。
天色已晚,现在去求援莫说见不到邢指挥使,就算见到他也不大可能在夜间发兵,因此从洞内逃出的孙瑾瑜“心安理得”的留在此处养伤。
“啊!嘶——”低吼一声,拔出了位于背上的最后一支箭,孙瑾瑜不禁有些惆怅——位于背上的箭伤怎么涂抹金疮药啊?!
盘腿打坐,调理内息,孙瑾瑜一边疗伤,一边心中感慨:倒霉!要不是为了擒住徐爱耗费太多内力,我何至于阴沟翻船、被西厂番子射中啊!咳——最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像霏霏说的那样?我真的……变了?变得可恶,变得骄横,变得不招人待见?会不会是徐爱、守让他们……不可能!孙瑾瑜啊孙瑾瑜,一两个人批评你或许是妒忌,这么多人说你的不是总不能全都是在诋毁你吧!……怎么办?回去道歉?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道歉?霏霏这辈子都不会理我了……反正她都要嫁给大哥了,不理就不理吧……可是大家共生死、同患难,批评我自然是为我好,“众人拾柴火焰高”,我应该多听取大家的意见……可是我是放倒徐爱后一气之下跑出来的,现在回去也太没面子了吧!……要是纯钧大哥是我的话就不会这么纠结了,恐怕早就回去认错了,不,他应该从来就不会心存骄逸,更不可能引来这么多事了……
孙瑾瑜心中正天人交战,却听得山坡那边不远处传来两个人轻微的交谈声——
“上官统领他们出发了吗?”
“嗯,出发了!我亲眼看见的!除了西厂那些不男不女的死太监,咱们堂的骨干也去了五十个!”
“这苦日子终于到头了!终于不用再担心哪天会被推上那个‘屠宰场’,致使命丧黄泉、再也见不到妻儿了。”
“别高兴太早,还有一场呢!副堂主吩咐,所有人洞口待命,一旦对方狗急跳墙,跟今天傍晚的那‘杀神’一样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