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西风-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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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自小便是苦命的。老不死的想他将来最好有一身好本事,才没有人敢欺负。跟我学些药药草草的玩艺儿,能有多大出息?老不死的想让他拜个师,只好老着脸皮求你了。”齐芷娇红着脸道:“义父,小难儿还小,莫兄弟身为一帮之主,事务繁忙,哪能给他添这些麻烦?”百草和尚瞪眼道:“老不死的连这一点脸面也没有么?”
莫之扬从未想过要收徒,见百草和尚、齐芷娇如此,已心领神会,当下道:“我与冯大哥、齐姐姐缘份不浅,若不嫌这孩子遇师不明,我就收他为徒了。”百草和尚、齐芷娇大喜,百草和尚道:“莫帮主,你徒弟还小,不会行拜师之礼,这几个头还是由我老不死的代磕罢了。”当下便真要磕头。莫之扬慌忙拜倒,笑道:“您老人家不是要折煞我了么?怎的称我莫帮主,不叫我莫小娃儿了?”百草和尚一本正经地道:“我是替孙儿抬举师父。”众人一齐大笑。百草和尚、莫之扬一起站起。莫之扬想了一想,摘下“汲水剑”剑穗,道:“可惜我身无长物,这束剑穗,权作见面之礼。”齐芷娇替孩子收下,拴在孩子襁褓上。小难儿眼睛骨碌碌转动,忽然放声大哭,众人更是大笑。
莫之扬道:“我徒冯难归听了:你师莫之扬师从秦帮主、百草大师学艺成人,今日开山收你做大徒弟,待你五岁之时,正式传授武艺。”齐芷娇再三道谢,心想亡夫在天之灵也必安慰,不由喜极而泣。莫之扬与安昭向百草和尚拜别,和肖不落下山而去。
三人下了山,少不得说起昨日遇到之事,觉得三圣教行事一向成群结队,这次教主夫人居然只带了一个护法、一个堂主出来,落得铩羽而归,也真是奇事一件。肖不落道:“我得了那畜生的行踪已近半年,他身旁却一向少不了三圣教门徒,因此没有机会下手。昨日本以为可以了却恩怨,谁知那畜生见没便宜可赚,竟逃之夭夭。据说辛一羞武功冠绝天下,只有太原公秦老爷子是他的克星。教主夫人却不中用,未免出人意料。”
莫之扬想起三圣教那“孔孟一家”的魔咒,沉吟道:“肖伯伯,晚辈数次与三圣教遭遇,觉得三圣教徒擅长群战,更有些古怪法门。”接着探问肖不落与肖不凡何以结怨。肖不落叹道:“这是我肖家家门不幸,以至出此忤逆之子。说出来,徒污莫公子、柳公子清白之耳。”二人见他不愿提,也就不多问。
三人都是高手,道上虽乱,却不致有事。只是沿途村镇、城池多遭战争破坏,处处见叛军骄横,饥民号啕,令人心怀难畅。他们不知,安禄山自范阳起兵,一路飙进,势如破竹,黄河以北所经州县,都是望风瓦解,太守、县令有的开门出迎,有的弃城逃蹿,叛军未遇任何劲敌,师旅直指长安。唐明皇这才知道厉害,召集大臣们商议对策随派特进(官名)毕思琛到洛阳、金吾将军程千里到河东招募兵丁抗敌。
安禄山认为大唐根基分为两条:一为长安及附近要津,另一为洛阳区域。当下兵分两路,用三分之一兵力牵制潼关以外官兵,另外一支劲旅强渡黄河,直取洛阳。天宝四载大年三十,叛军伐木搭建浮桥,当夜天气骤冷,第二日也就是大年初一,浮桥竟被河水冻住,成了一座实桥,如此一来,运载能力大大提高,叛军顺利渡过黄河,只用了三日,就攻陷洛阳。
安禄山此人好大喜功,却目光短浅,一面指挥叛军屠杀其它地区的百姓,一面大施移民政策,因此,四方百姓不少迁移到他的大本营——平卢、范阳一带。
莫之扬、安昭不愿生事,悄然行路,随难民向范阳进发。一路上与难民攀谈,不少人都愤慨明皇昏庸,杨妃红颜祸水,直比妲己、褒姒。奸相杨国忠平庸,德行卑劣,国家有今日之祸,倒并非安禄山一人之祸。不断听说叛军胜利的消息,三人不由疑惑,莫非大唐真的气数已尽,李姓江山从此易手?又听说安禄山亲自督师作战,乘坐铁车,与唐军将军高仙芝、封常清等人会战大捷等等。
行非一日,这日进入范阳地界。肖不落道:“肖某卑陋之人,此生能与二位结识,真是三生有幸。只是人生相识,终有一别,肖某要与二位告辞了。”莫之扬、安昭很是意外,道:“肖伯伯要去哪里?”肖不落道:“我家门之事至今未清,那孽畜一日不除,我就一日寝食难安。何况二位公子如今武艺高强,已不必肖某担扰。但愿两位喜结秦晋之好时,肖某能讨杯喜酒吃。”莫、安二人再三挽留,肖不落婉言相谢。安昭随身携带有笔墨纸砚,当即写了首《范阳别赠肖前辈》:
江湖零丁客,尘世独行人。
怀璧几时遇?千里忧孤魂。
断垣驻目远,残柳颜色深。
此去多歧路,相逢靖乾坤。
肖不落粗解诗文,看出赠诗中情义深沉,再谢之下小心装好,与二人挥泪相别,踽踽而去。莫之扬、安昭目送他远去,想起此人一身武艺惊世骇俗,却一生孤苦,感时伤世,暗暗叹息。
二人寻一处略作装束,安昭仍作男子打扮,来到范阳城门。但见城墙上旌旗猎猎,旗上均是一个大大的“安”字。城上守军铠甲鲜明,检查进出百姓。安昭自小在城中长大,莫之扬亦在此羁留五年之久,如今范阳城已非大唐国土,二人不免感叹。
二人随行人挨到城关前,守城军士上前盘查,安昭熟知当地土话,应答几句,守城兵士挥挥手,道:“过去罢!”二人进了城中,但见人群熙熙攘攘,似比平日更为繁华,与沿途所见大不相同。莫之扬心想:“安禄山造反之意由来已久,范阳百姓早已无江山姓李的念头。”
时近中午,莫之扬、安昭腹中饥饿,当下到了一家饭馆,莫之扬走在前面,顺手在饭馆墙壁上画了两个三角形,大三角套着小三角,进了馆中。安昭要了两碗碎肠汤、两斤热羊肉、五张小烙饼,选了靠墙角的一张桌子坐下。稍顷,小二将汤、饼送到,二人慢慢进食。
这小店生意不错,七张桌子不一会就坐得满满当当。最后进来一拨人是三个大汉,径直来到莫、安二人桌前,其中一个绿袍汉子道:“两位客官,在下能否与两位共桌?”莫之扬看清三人,不由大喜,原来正是兴光门门主贝如加及两名帮众,连忙站起,请三人同坐。
贝如加对两名同行者悄声讲了莫之扬名姓,那两人大惊,悄声道:“看到那墙上的记号,以为是别的同门,不成想是帮主。”抱拳三点头。贝如加低声道:“帮主,兄弟们来了大半,再等几日,就全齐了。”莫之扬点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烦请贝兄下去传话,约各门主今夜二更在城南乱石岭商议。”贝如加得令,道:“鞠副帮主在西街张记客栈,要不要让他来见帮主?”莫之扬道:“不必,稍顷小弟去寻他。”贝如加与两名帮众吃了饭,联络诸门门主去了。跟随他的两名帮众头一回见到帮主,觉得不止帮主年轻英俊,随从更是年轻英俊,忍不住悄声议论。贝如加笑道:“那随从是个姑娘,你俩哪里知道?”那两名帮徒道:“难怪长得那般俊,不知帮主夫人换了女装,是什么模样?”贝如加道:“总之俊得很。她是谁的女儿,你们知道么?”悄声说了一句话,二帮众咋舌不已。
莫之扬在墙上顺手一抹,那联络符号应手擦去。二人出了面馆,闲来无事,在城中随处逛逛。安昭对此城极有感情,一草一木时时牵动旧念,情思起伏,深觉忧愁。莫之扬不时在墙头、屋间、树木上见到万合帮约集同门的暗号,知道贝门主已经传令下去,道:“昭儿,万合帮当年是江湖第一大帮,现下雄风就要重振了。”安昭叹道:“当年你我相遇之时,你是一个逃犯,我是郡主;今日我是无家可归之人,你却成了堂堂帮主。世事难料,果然非虚。”莫之扬笑道:“谁说你无家可归?昭儿,我们救师父出来,请他老人家为我们择日完婚。咱俩就都有家了。若是那样,当我内息走岔、想吃昭儿之时,不知还会不会挨打?”安昭想起那夜长安城外的情形,羞道:“七哥,你大白天的怎么说这些害臊的话?”莫之扬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那就改成晚上。”安昭羞窘,面红过耳。她此时一身青袍,衬得英俊妩媚,真真是无限动人。莫之扬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她身上那股幽香沁人心脾。安昭见他有些异样,稍加猜想,已知究竟,脸上一红,甩开他手,疾走两步。莫之扬回过神来,追上前去。
安昭道:“那张记客栈在哪里,我倒还记得。”莫之扬摇头道:“昭儿,咱俩现在去东街,到白羊沟去。”安昭奇道:“大狱不正在那里么?”莫之扬笑道:“今晚帮中大会,帮主应先到狱中探探风声,不然今晚怎么说话?”安昭沉吟一会,道:“好,我陪你去。”
两人熟门熟路,不一刻到了范阳大狱前。大狱在城东五里多处远的一片石滩地上,附近皆无人家,土墙极高。两人靠近监狱,见守卫兵士似乎不及平时多,大门口居然只有三个军士,半倚在门垛上,两个正在聊天,一个打着瞌睡。
莫之扬奇道:“怎会如此?”拉着安昭沿墙走到监舍后,脚下轻点,双手攀在墙上,见监舍也静得出奇,一个老狱卒坐在树桩上捻毛线,另一间灶舍内断断续续传出什么“五魁”、“七巧”之类的酒令,显然一场老酒正喝在兴头上。莫之扬轻轻跃下高墙,安昭低声道:“怎样?”莫之扬眉头拧到一起,疑惑道:“怎么不像以前的大狱?”
忽听一人轻声道:“哪里不像?”莫、安二人一惊,猛然转头,见一个紫袍人影从一丛野灌木中跳出,向二人招了招手,转头便跑。那人轻功高极,几个起纵已掠出二三十丈。莫、安二人对望一眼,点一点头,向那人追去。莫、安二人轻身功夫都不同凡响,但说也奇怪,二人发力猛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