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剑天澜录-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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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离了前堂,嘈杂之声渐远,张潇道:“陈兄,我听我张随师兄说起过你。”陈泰“嗯”了一声,张潇又道:“我初来乍到,不明就里,这前前后后的,还请陈兄不吝告知。”陈泰不答话,摸出腰间铜环,打开一道门锁,走了进去,张潇跟进。
陈泰道:“此间简陋,委屈张少侠几天,还请坐下说话。”说着倒了杯茶,张潇依言坐下道:“不客气。还请陈兄指点。”陈泰也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初一那晚,我们击退金龙帮,众人大醉,醒来已不见了大叔二叔和张随少侠,那看门的赵宇、钱波二人也不见了踪影。陈伯安陈大哥率众调查之时,在酒水、饭菜和他二人房中中发现了迷药,这才得知为陈家看门护院的两个人,竟然是金龙帮的奸细。”张潇沉默不语,陈泰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大叔二叔英雄一世,不想老来为奸人所乘。二代子侄里,也没几个争气的。那个陈羽,只会拉党结派,陈家长辈几乎全站在他那边。伯安大哥武功高强,端庄稳重,可刚才授意仲平故意受伤,陷陈羽于不义,手段也不光明正大,徒让客人看了笑话。”张潇心中一惊道:“他也看出陈仲平是故意受伤的了!惭愧,我没看到陈伯安是怎么授意的!”这时,只听陈泰又叹了口气,道:“伯安请回来的那些客人,都是二三流人物,也就是给权贵们看家护院的武师!只有那三个和尚还算人物。”说罢又叹了口气。
张潇笑道:“陈管家为何叹气?莫非心怀不满?”陈泰道:“江湖中各大门派,如首阳、少林、金龙帮等等,门下俱是人才辈出,香火鼎盛。想我陈家当年也曾烜赫一时,可如今竟被人将一家之长劫了去,岂非笑话!何况二代子侄中,没有一个争气的,我只觉前途甚是渺茫。”张潇试探道:“贵门中有个叫陈剑诚的,不知陈兄如何评价?”陈泰眼睛一亮道:“要我说,最有资格继承族长之位的便是此人!论功力、交游、为人、处事,都不输了陈伯安,只可惜他是个旁支,多年漂泊在外,家中根基不稳。而且此时又受了内伤,这几天也不露面,只是在家中养伤。”张潇听言也叹了口气。
又过一会儿,陈泰道:“贤弟少坐,愚兄去准备饭食。”张潇起身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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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用过午膳后,各自回房休息。张潇一来无聊,二来好奇,便想去拜访那三个少林僧。出门问了仆人,原来房间相隔不远。张潇来到他们房前,轻轻扣了扣门。一人打开房门,身着火红袈裟,面色白净,目光明净澄澈,顶门有戒疤甚是分明,一派高僧风范。张潇忙揖礼到:“在下是首阳派四代弟子张潇,见过少林寺的师兄。”那人忙还礼道:“小僧少林派恒因见过张施主,不知大驾到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说着将张潇迎入房中,那两个和尚也站起相迎。
一番寒暄之后,张潇终于弄清了这三个和尚的关系:年纪最长、辈分最高的那位法号延空,也不过四十多岁,恒因和师兄恒远都是他的师侄。延空、恒因甚是和善,那恒远却面色冷淡。
张潇问道:“不知众大师为何到得陈家?”延空道:“敝寺听闻陈家忽遭大难,恐陈家子侄面临危难难以支撑,担心不下,便遣小僧三人赶来看看。”
张潇笑道:“大师多虑了,我看陈家二代子侄精神得很,自可支撑危局,根本无需操心。”恒远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三人在这多余了?你却是为什么来到陈家?”张潇一愣,刚说了一句“在下绝无此意……”突然想起:“他们三人来此目的和我一样!看来少林不甘人后,是想和我首阳派争锋了!”于是改口道:“我张随师兄一位朋友是陈家的人,几日前受了重伤,但随师兄有事不得脱身,便要我来看望一下,顺便拜访陈家各位英雄,没想到在此遇到三位。”说完心中愧道:“这一番谎话说出来,我怎么还能这般从容?”面上却是若无其事。
延空不慌不忙,语气轻和,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道:“敝派有治伤灵药在此,也许能帮得上忙。”张潇心道:“你是不信我的话喽?也好,我便拿了你的伤药做人情!”便笑道:“久闻贵派灵药盛名,恭敬不如从命,我们一同前去好了。”延空道:“恒远恒因二人留在房中,我和张施主前去罢了。”
陈剑诚一家住在偏宅,很有一段路程。走在路上,延空仿佛不经意般说道:“现下天子圣明,百姓和乐,连着几年风调雨顺,番邦外夷纷纷前来进贡,可真是一派盛世气象。”张潇不知他此言何意,含糊应了一声。延空又道:“师侄可知这一切又何而来?”张潇略微思衬一下,道:“本朝立国五十余年,历代天子励精图治,众位臣工尽心辅佐,地方官员廉洁自爱,这才有了天下百姓的平安和乐。”
张潇这一番话甚是废柴,简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堪称万能对答。延空心知张潇推搪,便不追问,笑笑道:“施主所言固然不错,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盛世,无一不是由此而来。但依小僧来看,本朝的鼎盛,却是由于一个人。”张潇问道:“不知大师所指何人?”延空道:“便是三朝元老、顾命大臣、国师丞相——陆鼎!”
张潇心头骇了一跳,没想到名门巨擘少林派也站在了陆鼎那边!延空又逼了一步问:“不知施主同意与否?”张潇大是踌躇,不知怎么回答,抬头看看四周,忙道:“陈剑诚陈大哥家就在前面了。”
二人进得陈剑诚家中,一番嘘寒问暖、千恩万谢自然少不得,略过不提。只是张潇心中对延空生出了戒心,回去的路上二人只是聊些江湖掌故,再不谈陆鼎之事。
张潇回得房中,将自己扔到床上,心想:“想不到少林派享名千年,却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如今这一代的少林派,也和陈家一般不争气!罢罢罢,不去管它,我首阳派行得正走得直便是了!”心中如同堵了一块大石,郁郁不乐。想着想着,脑袋晕晕沉沉地就要进入梦乡,忽听有人叩门,原来是个小厮,请张潇前去议事。张潇心道:“不过又是看你兄弟分家罢了。”心生厌恶,推说身体不适,便在房中睡了一个下午。
二十二、诗僧
更新时间:2009…7…31 8:25:04 字数:3084
张潇昨夜一夜未曾合眼,这一觉醒来,已是酉时时分。他伸了个懒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原来这时陈家已招待宾客用过晚膳,张潇虽出身名门,却是性格随和,饿了肚子也不着恼,绕开前堂,偏向宅院角落里去。
斯时天色已是黑透了,但借着宅院里的灯笼可以清楚看到这一角落竟有一个小树林,几株松树、青竹交杂着种在一起,几丛梅花也是红艳艳的,未化的白雪覆盖其上,青、绿、白、红分明,周围静悄悄的,了无人迹。张潇一觉睡醒,精神极佳,见到如此景色,诗兴大发,吟咏道:
“落叶埋松径,
白雪掩翠苔。
暮云日已没,
庭院人何在?”
刚吟了这四句,张潇顿了一顿,这时只听背后一个男子声音道:
“主人何处去?
仗剑千里外。
铁肩担道义,
巨手承九鼐。”
张潇心想:“却是个同道中人。”口中吟道:
“洒扫庭除净,
横笛虚位待。
飒飒竹影动,
似是故人来。”
那人轻笑一声道:“不想张师兄还有如此雅兴。”张潇听这声音,知是那少林派的恒因,转过身去,摇摇头笑道:“小弟闲庭信步,看到这一番景色独自寂寞在大院角落,心有所感,不成韵律,实在惭愧。原来恒因师兄也是这般儒雅,实是令人心向往之。”
恒因笑道:“若论韵律,我的诗句脱韵脱得更严重。小僧以为,诗既言志,便根本无需韵律,就如同少年的豪气一般无所畏惧。文章者,我笔写我心,我们的心,是没有东西能限制得住的。”
张潇认真道:“不然,师兄可见纵横的官道?可见牢固的河堤?可见高耸的城墙?可见天上的星辰?这些东西,都是要有一些限制的,若无一定秩序,天下、宇宙必然大乱。韵律之于诗,便似河堤之于河,轨序之于星,不但重要,而且必要。”
恒因道:“只是韵律太过苛刻,有时心中忽有奇想,正要凝之于诗,却困于韵律的推敲,不免扫兴。须知灵感动如脱兔,稍纵即逝,这韵律于我看来便似面前的道道藩篱阻住我前进。”
张潇笑道:“师兄是写偈写惯了吧!其实,若浸淫在韵律之中久了,便没了这么多阻力,那些词语都熟稔心中,脱口便出了。”
恒因不服气道:“那些词语再好,也是前人用滥了的。自己的诗文里面用了别人的意象,何来新意?古往今来从无一人是因为模仿别人而留名千古的!”
张潇道:“诗文一道,重在组合搭配。我们的汉字总共就这么几百个,也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你要写诗作文,总不能不用汉字罢?天下的武功源远流长,也是一代一代的前辈宗师辛辛苦苦堆砌起来的,你总不能不用那些招式罢?”
恒因正要说话,忽然想起了什么,双手合十颂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小僧不该犯了嗔戒,张师兄莫怪。”
张潇道:“不怪不怪,师兄这般认真,只说明对诗歌极为喜欢,小弟怎敢有责怪之意?况且小弟也是同好。”
恒因道:“犯了嗔戒,本是小僧不对。但虽如此说,我却依然认为韵律无关紧要。”张潇道:“我也依然认为韵律极为重要。”
二人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失笑,道:“原来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张潇道:“我们心中那一点感悟,是自己仔细思索得来,自然不会轻易改变。”恒因道:“我们都想要说服对方,却都是白费了功夫!这般辛苦地辩驳,何必呢?”张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