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弦-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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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于渊道:“嗯……唉,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游心见他脸上忽现忧伤之色。眼波微微一闪,又问:“这把大刻刀背后,莫非有甚么故事?”
朱于渊叹了一口气,仔细地收起刻碣刀,同她一起进了屋,游心将饭菜铺在桌上,朱于渊想着傅高唐,心中极不好受,虽勉强提筷,却难以下咽。游心坐在他对面。瞧见此景,却没说甚么。好不容易等他用完了餐,她将餐具收起,才淡淡地说:“讲一讲刻刀的故事吧。”
朱于渊注视窗外,许久,才道:“这把刀,名唤‘刻碣’。相传当年秦始皇建造碣石宫,到了三国时期,魏主曹操曾亲临碣石宫。写下诗句‘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此刀因而得名。这刻碣刀原来的主人,是一位真正的侠客。他既豪爽。又英武,为了挚友后辈,甘愿两肋插刀,却矢志不渝。”
游心似有些入神。悠然问:“后来呢?他把刻碣刀传给了你?那他去哪了?”
朱于渊神情郁郁,说道:“他……在一场激烈战斗中,为了保护挚友和兄弟。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葬身火海。而我,却侥幸在他临去之前,获得了他的武功秘籍,以及这柄刻碣刀。”
游心轻叹一声,道:“听你所言,他确实是一位大英雄、大豪杰。”朱于渊点点头,正色说道:“他是我此生最敬重的人。我既然接过了刻碣刀,就会永远牢牢记住他的话,从此之后,一言一行,都须配得上它。”
他缓缓说完一席话,复归于缄默,仿佛沉浸在回忆中。游心转过脸,注视着他,双眸幽深如水,水面隐有烟雾缭绕。半晌,她似下定决心,红唇微启,吐出几个字:“那么,她呢?”
朱于渊方才惊觉,问道:“谁?”游心没有说话,却探手入怀,摸出一支小小的篪,在他面前晃了一晃。
朱于渊陡然哽咽,胸口如被利针深深扎入,痛彻心肺。他茫然举起手,捂住前胸,一时失神,竟无法作答。游心用双指拈住篪,面无表情地睨着他,许久,朱于渊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声音竟同目光一样黯淡:“你曾打扮成那样,岂会一无所知?”
游心道:“她精通乐律,爱穿浅色衣衫,很喜欢笑,相貌清丽。我知道的就这些——哦,对,还有,她仿佛已经……”
她停了一停,徐徐接道:“……死了。”
朱于渊猝然抬脸,喝道:“住嘴!”
游心却毫无畏惧之色:“事实就是事实,你再回避,它也依旧不会改变。”
她霍然伸手,将那支小小的篪摆在桌子中央:“朱于渊,有些事情不该闷在心里,说出来,会好过很多。”
朱于渊神情怆然,以手支额,久久不语。游心紧紧盯住他的脸,语声竟变得有些奇特,似安慰,又似鼓励,仿佛引诱,又仿佛在激将。她将那支篪朝他推近了些,悠悠地道:“你若真是男子汉,就像方才讲述那位大侠客一样,把对她的感情也说出来。”
朱于渊道:“我……”他侧转头,朝游心望去,却骤然接触到她的眼光。只觉她的双目中,不知何时,烟雾都已褪去,点点眼波闪烁,亮如窗外繁星。朱于渊瞧着她的眼睛,竟莫名生起一股古怪的亲切感,心中倾诉的愿望也越来越浓。他犹豫片刻,似下定决心,低低一叹,道:“我对她的感情,是深深隐藏着的。在她生前,我从未说过,现在她已不能再听,我却反而说出来了。”
游心问:“为何要隐藏?”朱于渊道:“因为她的心早已另有所属。他俩……很好,我只能远远瞧着。”
游心问:“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朱于渊慢慢回忆着,眼底泛起复杂的神情,声音里酸甜苦辣交织:“她是很正直的人。风风火火,嫉恶如仇。她又是很善良的人,就算明知对方是恶人的儿子,也不会因父辈之罪而鄙视他、厌弃他,却仍旧一如既往地关怀他。”
游心也似有些动容,道:“你对她倾心多久了?”
朱于渊道:“我不知道有多久。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在水边,为了打抱不平,跟几名恶徒打架,脸上表情很倔犟,任谁劝都不肯妥协……后来见到我,她叫着‘师弟’,奔过来挽住我,脸上欢欢喜喜,全无半点装假。我一见到她,心里就很喜欢。后来一路北上,发生过很多事, 她始终站在我身边。可是,最后却横生变故,我无法行动,眼睁睁瞧着她一点一点沉没到水里,我的心也跟着一起沉了下去……”
他将头深深埋在掌中,悲声道:“我终究没能护住她。”
游心静静凝视着他,忽然问:“她是淹死的?”
朱于渊的心似被人重重捣了一拳,他愤怒地抬眼瞪向她,却意外地发觉她的目光并不冷酷,反而寓着几分奇特的悲伤。他怒意慢慢消失,停了许久,凄然道:“是的。她不通水性,我也万万没有想到,我与她在水畔相识,竟又会在水边永别……”一语未毕,已哽咽住,无法再说下去。
游心却道:“她有没有留下甚么东西?”
朱于渊探手入怀,轻轻取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素锦手帕,在游心面前一点点打开,手帕中心躺着一束细细的红色丝弦。
游心睁大了眼,瞧着朱于渊。朱于渊低声道:“这朱弦,是她的武器,朱弦断了,人也就离去了。这块手帕,她曾用来替我包扎伤口。那时候情势很危急,她却浑然不管自己性命,也要先照顾好她的师弟。”
游心盯住那束断掉的朱弦,怔了很久,才轻轻地说:“她对你很好啊,她真的只把你当师弟吗?”
朱于渊道:“不止。她对我好极了,她曾亲口说过,我在她心里,就像是她的亲兄弟……”
游心坐直身子,反复念着他话中的最后三个字:“亲兄弟。”
朱于渊道:“是啊。她有一位亲弟弟,可惜整整十几年,都没有机会谋面。她很惦念自己的亲兄弟,一心想要找到他,但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能见着……”
游心握住那管小小的篪,慢慢地纳回怀中,道:“我明白了。”
朱于渊道:“你明白就好。游心,有人希望我能忘记她,然而,我告诉你,这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了。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会挑选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们你很称职,告诉他们你我已经成为了朋友,我会尽力而为,不让你有任何损伤。”
游心忽然浅浅一笑,道:“损伤?我才不在乎。”她似有些心不在焉,忽又将话题转了回来,问道:“她从前有没有要求过你,为她做些甚么?”
朱于渊缓缓摇头,道:“她从不曾为自己的事求过我。她并不知道,只要她开口,让我做甚么我都愿意。”
游心以手支颐,徐徐问道:“假如某一天,你发现自己有机会为她做一件事,那件事困难重重,可对曾经的她来说却非常重要。她若有知,必将含笑长眠。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还会不会去做?”
朱于渊叠起锦帕,将朱弦仔细地包好,小心翼翼收入怀中,沉声道:“会。”
游心盯着他的眼:“无论多艰难都一定会?”
朱于渊道:“一定会。”
游心道:“好。”
她忽然站起身,朝外走去,将到门口时,才又回眸,低低地说:
“别想那么多了。明晚子时正,出院门朝北走,在最大的那棵银杏树下等我,我带你去瞧一件好东西。”(未完待续。。)
第161章 始相逢(一)
第二天深夜,朱于渊依言来到银杏树下。
整整一天,他都颇为后悔,不知为何会轻易对游心吐露真情。但再回想起她昨晚种种问话,却终觉不像是普通的好奇,语气神情反倒带着几分期待与关怀。他揣测了很久,不知游心提到的“好东西”,又会是甚么。于是他白天时稍稍放出些口风,杜息兰一听说他与游心有约,大为欣喜,下令不许任何闲人在他院外逗留,他的行动也益发自由了。
他立在银杏树下,等了一会,子时已至,却不见游心影踪。
朱于渊向来极有耐心,便继续站着等。眼看子时将过半,却仍无半点音信。他有些诧异,暗自嘀咕:“她既叫我来,为何自己却迟到?以前似乎听人说过,女孩子在幽会时,故意磨磨蹭蹭,教人等她,以此考验对方的诚意。但我并非她的意中人,她何必乔张做致,用这种方法对待我?”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游心依旧没有出现。朱于渊绕树走了一圈,又立回原地,寻思道:“莫非出事了?”内心刚生警惕,眼角骤然捕捉到西边不远处另一棵稍小些的银杏树下,有道影子闪了一闪。
他立即转身,望向彼处。方才一闪而过的影子却又消没不见。朱于渊心中诧异,朝那棵树走去,可到得树底下一瞧,确实空寂无人。他正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前方第三棵树下,那影子又晃了一晃,这回可瞧得真真切切,绝非甚么幻觉。
朱于渊蹙眉道:“这姑娘人不坏,就是总喜欢神神秘秘。”他走到第三棵树下,轻轻拍了拍树身,低声道:“别闹,出来吧。”
两片银杏叶“扑”、“扑”落到他脚旁。却无人应答。朱于渊叹了口气,小声说:“再故弄玄虚,我就不奉陪了。”话音刚落,却听不远处有“嗒”的一声。
他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一间废弃的院落墙上,坐着一条淡淡的白色影子。朱于渊拔腿迎向那堵墙,刚走了一半路程,淡淡的白色影子蓦然立起,一扬一举,踏着院墙朝远处飘去。
朱于渊停下脚步。那白影仿佛能遥遥感知,竟也立时驻足不动。朱于渊抬目凝望,只觉它朦朦胧胧、飘飘忽忽,观其轮廓,依约是个成年的人形,但究竟是男是女,竟又恍惚无法辨清。白影与他默默对立了一会,忽地动了一动,仿佛在院墙上转了个身。朝向朱于渊,迎上半步,却又蓦然转身,再次朝反方向飘去。
朱于渊微微一怔:“它似乎在引我前进。”他略一沉吟。便一声不吭地踏着小路,跟随白影的方向而去。那白影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