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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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蒂,”她喊,在花团锦簇的园子里追上了对方:“娃蒂……”
娃蒂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了佛兰珂一眼。这位索摩族的女祭司神色憔悴,显然在过去那几天里为了医治赛拉飞尔透支了太多的精力;然而她一对美丽的蓝眼睛温柔地注视着自己,显露的依然只是不尽的关怀。娃蒂心下感激,却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
“请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佛兰珂?”她轻轻地说。不是有意要欺瞒这个已经成为自己好友的少女,而是……她清楚地知道:有很多的话,是她说了对方也不会明白的:“对不起。”
“呃……”佛兰珂说不出话来了。不知道为了什么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眼前的娃蒂和她们初初相识的时候——不一样了。是因为火的封印解开了的缘故么?她给人的感觉是……嗯,一夕之间长大了。并不是容貌五官有什么更改,仅止是……她原来的天真不复存在,变得更沉稳,更凝定,也更厚重。不,不止是这样。除了这些之外,她眉宇间还多了一些什么,一些她说不出来是什么的什么……“那……”她不大放心地说:“好罢,可别在外头呆太久了?你知道你真的累了。”
“放心罢。”娃蒂微笑着说:“依我看,你自己才真的需要休息呢。不必顾虑我,你先回去罢。”没再等佛兰珂回答,她自顾自地朝前走了。
佛兰珂怔怔地看着娃蒂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一时间心乱如麻。打从十天之前她为了追踪封印而来到净城起始,发生的事就没有一桩不在她意料之外。她本来一心相信:封印的破解对呼荷世界只有好处,谁晓得于今看来竟是利弊难分。能量固然增加了,天候固然回暖了,但天灾地变也跟着不断发生,十余天来累计的伤患死者竟已超过十数万名;更教她难以置信的是:风妖精王居然会受到这样的重伤!这是……这是她打小一直坚持的梦想整个儿起了动摇,有了怀疑;使她再也难以抹去心底的疑惧,以及焦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茫然地抬起眼来,看向苍茫的天际。封印已经解了三个,不继续解也不可能呀。也许这一切都只是过渡期间必然的阵痛,等封印解全了也便好了?更何况……更何况,她小小的一个祭司在这儿瞎操心有什么用?她既无力去解封印,也无力阻止人家解封印,更加的没有法子去封封印!这根本就是……就是……还没想出一个确切的形容词来描写自己,仿佛是在因应着她的心情似的,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不知道为了什么,那叹息声居然使得她一阵毛骨耸然,仿佛是一阵冷风自心底吹了过去,又像是灵魂深处一丝小弦不明所以地微微一响。还没搞清楚自己究意是怎么了,已经有一个男子沉厚中带点沙哑、带点苍凉的长吟紧接着那叹息悠悠响起,催眠般将她完完全全地镇在当地:
勇者与魔王的战争在这里告一段落,错落的封印宣告了未来的寂寞;但我看见黑暗的利牙在浑沌里徘徊蛰伏,威胁着我们以末世的灾祸。
纵使英雄出世也难以逃脱,呼荷世界这天崩地毁的沉没。
吉托的子弟啊谨记在心:让封锁的永远封锁,不要惊扰了沉睡的恶魔。
吉托预言!居然有人能用古呼荷语将吉托预言背诵得如是完整,而且还——传达得如此优美?佛兰珂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所有的思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吟哦给震成了粉末。一直到那吟声暂时消歇,她才发现自己信步行走,已经来到了皇宫花园的不知道什么角落里了。身前不远处几棵极其高大的锦云枣匝生密合,五色花朵彩云般覆满了她抬目可见的半个天空,空气间散满了这种珍贵乔木独有的香气……才只不过是微微地回过神来,那语音已经再一次地响起;这一次她听得分明了,清清楚楚是自树后传出来的:“纵使英雄出世也难以逃脱,呼荷世界这天崩地毁的沉没?哼哼,哼,吉托啊吉托!”
那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动压过了她所有的理性,一种难以抑遏的好奇盖过了她自来谨慎自持的心理,佛兰珂连想也不曾多想,三两步绕过了花树——花树下那席地而坐的青年男子豁然间抬起眼来,冷峻的金色眼瞳直直地扫向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那刀削般俊挺的五官冷漠而高华,朴素无华的一袭白衣掩不住他透肤而出的清逸之气。他一头浓密的棕色长发松松地在脑后结成一条粗大的辫子,全身上下就只额前简简单单地扎着一束黑色的额带。那额带乍看之下并不起眼,单只在午后的阳光下微微泛着一点奇特的流光。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光华一闪,佛兰珂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一句话未经思考已经冲口而出:“索朗陀耶法王陛下?”她失声道:“眼前的莫非便是索朗陀耶法王陛下?”
白衣人看了她一眼,冷淡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佛兰珂情不自禁地朝前踏出一步,微笑道:“这不是很明白么?月首法王索朗陀耶额系举世难求的防身至宝护命绦,呼荷世界谁人不知,那个不晓;要说认不出来,也未免太笑话了罢?”
索朗陀耶又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这额饰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姑娘一眼便认定了它是护命绦,对自己的眼力不太有信心了一些么?”
佛兰珂微微一笑,说道:“天底下只有千载鸟蚕之丝,会在日照底下泛出湛蓝的光泽。只不过要想取得鸟蚕之丝已是难如登天,要想织成布匹更是痴人说梦。就我所知,全呼荷世界最好的织工,乃是衣吉贝利王国的大祭司,有‘织神’之称的培耶;但这位前辈花费了四十年的时间,以至高魔法和绝大毅力,试图找出将鸟蚕丝织成布匹的方法,功败垂成达十七次,最后在织机旁吐血而亡,含恨以殁。此后两千三百年至今,无人敢作第二次的尝试。陛下这护命绦用上了如许之多的鸟蚕丝,竟不知打何处取来,又不知用上了何等方法织就,早已成为当今天下的一大谜团。小女子一眼认出,原也是理所当然。”佛兰珂本性其实甚是害羞。但是索朗陀耶是自己父亲的好友,打小便常听得这人的名字,虽然从未谋面,潜意识中却总觉得这人颇为亲切。以是侃侃而谈,竟不觉得自己所面对的,其实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
索朗陀耶自然不会明白她的心理。眸光微微闪动,说道:“鸟蚕丝取得不易,织就尤难,修习魔法之士人人知晓,那也没有什么稀奇,”佛兰珂微微地吃了一惊,心想:“啊哟,不好,我是不是说得太多,惹人家生气了?”却听得索朗陀耶缓缓接道:“——要能知道如何取得鸟蚕丝,那才算得有些本事了。”
佛兰珂微微一怔,心道:“他……他这是在考我?”瞧了索朗陀耶一眼,见对方一对金色眼眸澄静地瞧着自己,不知道为了什么脸上竟是一热,呐呐地道:“那也不算多难,只不过……”
索朗陀耶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瞧着她,神色间似有催促之意。佛兰珂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就我所知,鸟蚕只生产在弓岛北端的坠星湖底。千年始能吐丝,万年始能成卷。要想捕获鸟蚕,得有七名大祭司共同主祭,于月色清朗的晚上在湖心施展召唤魔法。然而最难的是祭品难求。要想引出鸟蚕,非用伤江源头独产的兰萝草不可。然而这种植物朝生暮死,离枝即萎,产地离弓岛又有三万余里,要想及时送到湖心几乎是绝无可能。唯一的办法,只有将它浸在生命之泉里头,”索朗陀耶眸光闪动,道:“那也只能支持三天。”佛兰珂道:“是。但若浸在米西亚山脉所出的黑曜石容器里,便可以活上七天。”
索郎陀耶微微一笑,说道:“料不到姑娘年事虽轻,见闻竟是如此广博。”佛兰珂一手抚胸,突然间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她从来不曾一口气在其他男子面前说上这许多话语,一时间竟是十分心怯。静寂中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说道:“姑娘说了这半天的话,一定渴了。请用一点酒罢?”
佛兰珂眼波流转,见到一名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童子捧着个大杯端上前来。这一童子本来一直随侍在索朗陀耶身边,只是她一直没多注意。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居然如此伶利,心下十分感激。但大杯捧到眼前,她并不伸手去接,只回过眸光去瞧了索朗陀耶一眼。
索朗陀耶微微一笑,说道:“是我太失礼了,竟一直没想到请姑娘坐下。姑娘且请尝尝,这酒还能入口么?”
佛兰珂接过酒杯,在地上铺就的大毡上坐了下来,浅浅地啜了一口。她素来滴酒不沾,这口酒喝得十分迟疑。却是酒液入口,醇厚甘芳,精神为之一振,忍不住又喝了几口。这几天里她用尽全力为赛拉飞尔疗伤,实实在在已经筋疲力竭;想不到那酒只一入喉,便觉得一股子清凉的暖意自胸腹间升了起来,数日累积的疲乏刹那间褪了个一干二净。她怔得一怔,停下手来仔细端详。只见那酒呈深红的琥珀颜色,入口如此清凉,看上去却极其厚重,忍不住失声说道:“这——这是‘清心饮’?”
索朗陀耶眼角微微含笑,说道:“原来姑娘对酒也知之甚详。”
佛兰珂有些慌乱,道:“不,不,我不懂酒。但‘清心饮’是……”索朗陀耶“嗯”了一声,问道:“是什么?”佛兰珂盯着杯子,说道:“它是酒而又不是酒,便痛饮千杯也不会醉——”说到这个地方,突然间展颜一笑,说道:“我这可失言啦。如此珍贵的药酒,岂能由得人白开水一样地喝它?只需小小一杯,已于人体大大有益——”将酒杯捧到口边,微笑道:“这可太叨扰了。”
索朗陀耶微微一笑,说道:“原来这酒还有这等作用,我可半点都不明白。烦请姑娘为我解说一下如何?”
佛兰珂怔了一怔,心想他自己将这酒当水一样地喝个不住,怎会对它的来历一无所知?但仓促间不曾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