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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金戈铁马-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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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骸走到最能眺望极阳宫前半部的宫墙上。
  雪下得像雨,所以很冷,冷得像那天的佾江。
  再也唤不回重要的人的一天。
  “主公在想什么?”房术走到他身旁。
  细雪已经积在仲骸的肩膀和头项,眉峰以及靴上,足以见得他在这里待了好一阵子。
  “想怎么不再失去。”仲骸的目光集中在最高的宫殿,猜想太仪应该在那里。
  黑夜中,他们都看见孙丑换上宫女的衣服,准备潜入敌营。
  “乐观的想法。”房术短暂的一个眼神和回眸的同袍道别,接着对仲骸说:“这代表主公对自己的心承认了。”
  “知我者,房术也。”仲骸一动也不动。
  人生苦短,即使没必要说出来,他是该对自己承认,才能勇敢的向前追求。
  他想了好久,才懂。
  人生苦短?
  她想,人生是苦的,正因为苦,所以不短,反而漫长。
  才十六岁,她成人继位为天下共主,也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已经有种活了太久的感觉。
  是不是身为人主,总被许许多多的事情困扰着?
  天下太大,拥有太多,反而变成麻烦,难怪三公教导她只能爱民爱天下,却不能爱天下中的其中一物。
  如今她却希望三公能有先见之明,教教她独爱上一人后该如何是好?
  太仪在宫殿的制高点往外看,雪越下越大。
  陪在她身边的燕敛见她穿着单薄,又坚持开着窗,于是让人加更多的暖炉,弄暖室内的温度。
  “主上是不是要加件冬裘厚袄?”
  连她始终寸步不离的风曦的棺木上都盖着绣鸾毯,她却只有那件素白的丧服而已。
  太仪仿佛石化了,动也不动,好半晌才问:“为何还不出兵?”
  从她的角度望出去,可以看到和仲家军相隔的两座厚厚的宫墙之内藏了多少厉氏和战氏的兵力,然而无论是仲骸或者厉坎阳和战慈,双方都没有动静。
  已经第五天了。
  “要整合和战慈的兵力,还需要一点时间。”燕敛回答得笼统,隐瞒了许多事没有告诉她。
  事实上,厉坎阳正在和战慈调停协商。
  毕竟几年前厉、战两家才经过一场恶斗,当时厉氏大败,一度将防线退守到临浪之后,战氏也因不善水战而无法继续向前,双方只好各自鸣金收兵,回根据地养精蓄锐。
  总之,那一战过后,厉、战两家可说是冷战的状态,而现在一直未表态的战慈突然说要退兵……
  “说来,厉坎阳该死。”太仪突然这么说。
  燕敛皱起眉头。
  太仪冰冷的眼瞅着许久未晴的天际,“如果厉坎阳真的死了,长孙护和山登岳也不会退兵。朕现在在厉氏的阵营,也不会对其他家造成威胁。”
  “长孙护原就是个怕事的人,退兵早在意料之中。另外,山登岳的性情难以捉摸,会退不退,我方都已经做好打算。况且四大家并非真的联盟,御茗宴那日不过是给仲骸一记下马威,才那么说的。”燕敛解释。
  太仪又停顿了片刻,“怎么会想到献颅之计?”
  原来厉坎阳没死,她也是到他自己承认后才知道。
  “我军有位能占坏事的术者,虽然主公和我都不兴这套,但那人确实有些本事,算出主公此趟会有大难,要我非做个应变之道不可,于是我才想到这献颅之计。”
  “所以在温罗和你们相约时,你早已知道仲骸会乘机下手?”
  “不难猜。”
  毕竟是一场鸿门宴。
  仲骸的目标在主公和主上的婚约,不可能会对他们没有动静,当温罗冒着生命危险来和他讨论两主相见的事,他已经怀疑仲骸不是不知情,而是故意顺他们的意。好在进极阳宫的时候就是替身,他便允了温罗,所以死一个替身,换一次仲骸大意,得他们能进攻的名目,太值得。
  “代替厉坎阳的人早就知道自己要死?”太仪又问。
  “我军内多的是为主公肝脑涂地的士卒。”燕敛说得不卑不亢,纯粹叙述事实。
  “曾经朕也有……但是他们真的都肝脑涂地去了。”太仪的眼迷蒙了些。
  有多少呢?
  为她牺牲的人,从天下大乱后有多少?
  不是不去数,是怕数了,心也碎了,所以她连扳动手指的勇气也没有。
  “当朕在御茗宴上看到厉坎阳的尸身时,还想着一切都完了,风曦能依靠的人不在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太仪一手抚上棺木,徐徐的移动脚步。
  燕敛时刻注意她的脸色,想窥探她真正的心思,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如今风曦死了,厉坎阳却还活着,是不是很不公平?”太仪骤然抬头,锐利的眼眸透着诡谲。
  一个一个,他们都是害死风曦的凶手。
  在他们缜密的计划下,每条人命不过是成就计策推演的牺牲品,这些掌权者不会流一滴泪,因为与他们无关。
  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就好,这就是战争。
  第8章(2)
  “主上痛失亲人,臣甚感遗憾。”燕敛落下冷汗。
  他分不清太仪这么说有几分真心,偶尔他会觉得她的眼神太过疯狂,像现在这样。
  伴君如伴虎,先人的话从没错过。
  “诚惶诚恐,汗如雨下。”她瞬也不瞬的盯着燕敛,“朕只是开开玩笑,燕军师怎么就当真了?”她虽这么说,却没有笑。
  “主上……好兴致。”拭去冷汗,他只能这么说。
  “那人是男是女?”太仪又敛下眼眉,看着棺木的眼神较为柔和。
  燕敛一愣,随即想起之前的话题,“术者是……男的。”
  “传他来,朕要给他算算。”太仪命令。
  “这恐怕不方便。”燕敛有些为难。
  “怎么?怕他算出朕会出事就难看了?难道厉坎阳保护不了朕?”太仪空洞的眼瞅着他。
  “不,正因主公保护得了主上,才算不出来,毕竟此人专算坏事。”
  燕敛的话扭转了太仪的质问,她调转目光。
  “厉坎阳倒有个会说话的军师。”
  “臣愧不敢当。”燕敛连忙拱手行礼。
  太仪拉拢已经很整齐的绣鸾毯,小心的盖好整个棺木,又踱回窗边。
  “看着这幅景象,朕想起仲骸入宫的那天,金戈铁马,气吞宫阙……”
  还记得那把火烧得壮烈,像是人们熊熊燃烧的欲望,推翻了父皇至高无上的岁月,独留她收拾残局。
  “令主上想起难过的事,臣甚感遗憾。”燕敛感觉有点热,又怀疑不断流下的是冷汗。
  “从那天起,朕就像时代洪流里的一粒沙,被握在别人的手中。”她用缅怀的语气,仿佛已从中逃脱。
  “臣曾经问过上天,为何助仲骸挟持主上?为何令家犬乱天下?”厉坎阳的声音由远而近。
  背对着,太仪能感觉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苍天已死。”她说出早已知道的答案。
  “没错,所以主上必须自己掌握人生。”厉坎阳在她背后站定,并示意燕敛退下。
  主仆俩有默契的眼神,已经让燕敛了解战氏必退的决意,所以接下来该他出马了。
  “臣先告退。”燕敛迅速离开。
  厉坎阳替她搬来一张椅子,太仪没有拒绝的坐下,仍然看向窗外。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朕。”
  “臣没那个意思。”厉坎阳半跪在她的跟前。
  太仪还在看,看得很远很远。
  “朕曾经有两只黄鹂,如今不知道把它们落在哪儿了……”她喃喃低语,好似对自己说话。
  风曦喜欢那两只黄鹂,将来她要放进陵墓里。
  “只要有心,就找得回来。”厉坎阳浑厚的嗓音饱含自信的力道。
  “朕喜欢有心之人。”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紧绷的不确定氛围。
  不是不确定自己将要做的事……但即使确定,她的心头仍像被一层迷雾蒙蔽,好像有道声音催促着她别太快作决定。
  还等什么?她自问。
  是他们造成她家破人亡,她想对这些人报复,毫无疑问。
  好恨。她告诉自己。
  是的,深切的恨意。
  他们用欲望倾覆了她的一切,而她将用恨意回报他们。
  首先,是仲骸。
  忽视心头那股不安的动荡,太仪逼自己狠下心。
  “臣不会令主上失望。”
  厉坎阳的应答,敲进她的脑中。
  是她的软弱给了他们进攻的机会,让他们有夺天下的欲望,危及了她周遭联系的每一个人。
  那么,她就用软弱反击他们。
  “有人告诉朕,拥有江山的女人特别美。”太仪语调一转,仍嫌冷淡,却掺了些女人的妩媚。
  “江山和美人,向来困惑着所有的男人。”厉坎阳缓声说道。
  “不,不是男人。”太仪转头,迎上他暗金色的眼,嗓音清脆的说:“是帝王。”
  厉坎阳在她的眼中看见了慑人的神采,忍不住开口,“主上的意思是?”
  太仪一手搭上他的肩,俯身靠向他,附耳低语,“夺回朕的江山,朕便助你坐拥江山和美人。”
  厉坎阳暗金色的眼眸倏地一瞠。
  “兵贵神速。”太仪退开,看见了另一匹狼。
  但是,她不怕。
  她替他整理衣襟,然后轻轻一推,“去吧!”
  为她,夺回天下。
  “伏悉,吃饭了。”
  仲骸大将之一的苟恭在傍晚时上到最前线,换下守了整天的伏悉和他的小队。
  “等你很久了,正怀疑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在打盹呢!”话虽这么说,伏悉却一直注意前方的动静。
  苟恭站上宫墙,看着同一个方向。
  “军师真厉害,战氏果真退兵了。”
  “退了好一阵子了,你说军师何时回来?”伏悉问。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军师也没同主公说过战慈一退兵就回来,也许是情况有异,耽搁了。”苟恭欲将手中的火炬交给伏悉。
  “就是这样才不好……”他没接下,同时猛地噤声,眯起眼,专注在战慈撤退的军队上。
  苟恭注意到他话中有话,连忙依循他的视线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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