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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猫灵-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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垫子上。有时候他在我想去厕所的时候跟我说,我抱你去。他给我穿袜子,把我的脚放在嘴边吻几下。他拍着我,摸着我的头发哄我睡觉。
  我想我要的可能就是这种溺爱。
  关于头痛,我从没对骆桥说起过。每次我都选择激情之后让他尽快离开,如果他知道了头痛的事,他一定会选择远离我,至少是身体上的远离,而我已经离不开他的身体,那像是一种鸦片。
  我频繁地梦见我流血的母亲白露,1982年死去的母猫西西,它突然现身了的魂灵,白菜叶子一样坠下楼的郑芬芳,她童年时站在厨房窗户里看到的我母亲的那场自杀。它们每天都无声无息地挤满了我的大脑,我幻想将来有一天,我的大脑里密密地爬满了这些真实而又荒诞的秘密,它们无处可去,一点一点积聚,并侵蚀着它,最终把它侵蚀成一个空空的脑壳,使它弹指即破。
  我害怕这样的想像,这种时候,无法抑制地迷恋通过骆桥来达到身体上的一种释放。我对高潮充满了焦灼的期待,它来临时,会把我弄得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而当它迟迟不来的时候,我就会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用牙齿拼命地咬骆桥。
  我想,我还同时迷恋上了那种头痛。无边无际的痛,身体向着看不见的黑夜坠落,最后的一刻,突然失去了赖以感知的失重感,死亡的快意不亚于高潮的来临。
  然后是昏厥。醒来之后我会感到一种虚脱的轻松,昏厥对我来说是最纯洁最彻底的睡眠和休息,除了昏厥,我的大脑从来没有停止过运动,总有很多东西,怪诞的,无时无刻不在填充着它的空间。
  醒来以后我会想起我的母亲白露,她头痛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她一定十分痛恨它,它破坏了她美丽的生活。我端详着那把蒙古小猎刀想着我母亲白露的自杀,有一天我突然想,她用它切开血管的时候,心里一定有些得意,这种想像给我带来亢奋感。
  除了在做爱和头痛这两样事情里沉湎,我没什么其他事情可做了。郑芬芳,尽管她跟别人一样看不懂我,但她毕竟是我唯一的朋友,现在她莫名其妙地被谋杀了,而我想不出一点办法为她讨还公道。关于蒂森娜的漫画小说也写完了,我仿佛一下子忘却了写字的感觉,宁愿抱着小母猫落落像个废物一样窝在沙滩椅里晒太阳。而阳台并不是一处安宁的所在,我抑制不住对郑芬芳家厨房窗户的长久凝望和猜想。我期待进入一段关于她家厨房窗户的睡梦,梦见马路从窗户里坠落下来,但是这个梦没有任何莅临的迹象。
  是真的吗?我梦见我的父亲老谢近在咫尺地注视着我,就像很久以前他注视我的母亲白露。
  很可怕,我还梦见了他的嘴唇。柔软,棉花糖一样无任何力量,却颠覆一切的柔软……
  我的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去,一直落,跌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第十三章
  我有两次生命
  一次是出生
  我有两次生命
  一次是爱上你
  我爱这世界
  因为我爱你
  我爱这世界
  因为你爱我
  ……
  天气有些热了,我有时一整天穿着胸罩和短裤在家里走来走去,或者坐着,打开电脑,却写不出字,便听歌,反反复复听三首歌,水木年华的《墓志铭》,朴树的《白桦林》,唐磊的《丁香花》。
  水木年华的《墓志铭》只有那几句词,反反复复地唱,缓慢的伤怀如同一把压迫血管的钝刀,中间突然用一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音乐作为过渡,我便会想起郑钧懒洋洋唱着的那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我所喜欢的伤感就是这样的,缓慢的,无所事事的,最本真的嗓音,哪怕朴素到不像音乐。
  《白桦林》,朴树刚刚出道的时候,最最本真的嗓音,不加任何哗众取宠的花边,一路平坦无所事事地唱下来,把一个年轻女孩唱到了白发苍苍,然后死去。
  唐磊的《丁香花》,唱的是一个死去的名叫丁香花的女孩,她的坟头上开满了灿烂的丁香花。
  我想我喜欢这些歌,除了被那种看似无所事事的悲伤吸引,还有一个词汇一直缠绕着我,死亡。最美最悲最不可复制的死亡。像我的母亲白露,她在她爱人的眼前用一把美丽的蒙古小猎刀割破自己的手腕,缤纷的血光,如夜空中璀璨的烟花绽放。我的好朋友郑芬芳,她如同一只柔弱无骨的蝴蝶,从夜空中的窗口飞翔出来,悄然坠落。
  我会怎样死去?如果没有更为严重的例外,我必定死于头痛。每次昏厥后醒来,都像从死亡黑色的羽翼下逃脱,而一定不是每次都可以逃脱……我将会在某一次无声无息的昏厥中彻底死去,这不是我的想像。也许我的母亲白露是对的,她至死都在追求远离平凡的美丽。
  我穿着黑色的胸罩和短裤坐在地上,听歌,思考死亡最美的方式。想老谢,想骆桥。
  我频繁地梦到老谢,或者骆桥,或者老谢跟骆桥之间一种模糊的重叠。他们的眼和脸不停地重叠和分开,我的视网膜很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有时稀里哗啦地流眼泪。骆桥说我有恋父情结,我想也许是的。也许我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个世界是很没道理的,女儿不可以爱上自己的父亲。
  我想跟老谢谈谈这个问题,关于恋父情结。这种痛苦我不能一个人承受,我得告诉他他也有责任,如果他对我好一点,我可能就不会爱上他。他越疏离我,我就会越迷恋跟他亲近。我打电话给老谢,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谈,他问我在哪里,我说音乐喷泉广场。我还告诉他我最近频繁地想到死亡,梦到一些黑色的大鸟的羽翼,或者我小说里那条黑色的冥河,人身鱼尾的他,白露和母猫西西。
  我看着那些没有规则起落的喷泉,很奇怪的,听到音箱里传来水木年华的《墓志铭》。我不确定这是他们本来就决定要放的歌,还是我的意识起了作用。从家里出来之前,我刚刚听了这首歌大约有六遍,坐在公交车上,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它的音乐。
  我呆呆地坐在喷泉边,看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面无表情地从眼前走过。这个女人无来由地让我感到一阵惊冷,她很怪异,六月了,穿了一条长及脚踝的毛料裙,并且,一遍一遍地在小广场上走来走去,手插在裙兜里,面无表情。
  我想是她的黑裙让我的视网膜产生了敏感。我越来越对黑色敏感,一切黑的颜色都越来越让我惊冷和迷恋,这一切都跟名叫西西的女孩,也就是1982年死去的母猫西西有关,这一点我确信无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低下头,从领口里看了看我的黑色胸罩,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如此迷恋这种阴森的颜色。
  好在,喷泉还是白色的,音乐声高昂的时候,它如同一些连缀起来的细碎的雪朵涌上半空,这多少缓解了面前这个走来走去的女人带给我的视觉疲劳。我感觉到我的父亲老谢该来了,转过头,看见他正在穿过马路,我的眼睛就突然热了一下。
  我向老谢身边靠了靠,这次他好像没躲,因为头痛,我瘦了不少,他可能良心发现,觉得应该对我好一点。我就把头靠上他的肩膀看喷泉,突然间觉得没什么话可说。
  天气太暖了,阳光有了些烈的味道,我把日光过敏的手插进他的衣兜里,合上眼睛,眼前是一片明丽的血红。那首《墓志铭》已经唱了三遍,平均四十分钟唱一回,其余时间唱的是一些别的歌。我想如果我可以,我会把这个小小的音乐喷泉广场变成一个音乐坟墓,我跟老谢就这样无声地坐下去,坐在音乐声里,死去,身上的皮肉一点一点掉落。
  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老谢动了动肩膀,说,谢小白,你这几天头疼没有?我说疼了,他说我不愿意看见你像你母亲一样,我说那你就对我好一点,他问我说我对你哪儿不好?我说哪儿都不好,不及白露的万分之一,老谢想了想说,谢小白,你别胡闹,她怎么能跟你一样,我说我怎么就不能跟她一样,我也像她一样地爱你。
  顿了顿,我又说,老谢,骆桥说我有恋父情结,你说我有吗?
  老谢不说话,我又问他,你喜欢我爱你吗?
  老谢还是不说话。在这之前我以为我的话能把他惊得跳起来,我想像过他大睁着眼惊恐地看着我的样子,他一向跟别人一样,认为我是个怪孩子,时时能出其不意地让人惊恐。但是老谢的反应很平静,这让我疑心是音乐声过高遮盖了我声音的力量。
  他平静得像一眼看不到底的深井。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问他,他继续用沉默对待我。我心里很疲惫,发出来的声音有着明显的颤抖,你怎么能这样无视我的感情?我是不是非常让你不屑?一个追求乱伦感情的乖戾女孩子很让你不屑吧?你才这样用冷酷和时间一点点磨耗我的青春?
  我想像我的声音一定是冲撞而出的,有着爆发的力量和分贝,但事实却不是这样,它们像从我肌肤毛孔里渗出来的一样,细细的软软的,如同一只只蚊子在小广场的音乐声里游荡和消失,让我无法操控。我不知道我的父亲老谢是否听清了我软弱的质问,他对它们置若罔闻。我很愤怒,这是一个冷血和胆小的男人,这么些年了,他像一只老鼠一样躲得远远的,把什么都留给我。他当然没有过什么压力,走马灯似的换女人,大半生都躲在温柔乡里。
  我的泪像蚯蚓一样纵横地在脸上爬动,眼前是水雾里刺目的喷泉和阳光,视网膜有被灼伤的痛。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老谢提出离开音乐喷泉广场。他时刻以一种逃遁的姿势提醒我我是一个思想乖戾的异类,他不喜欢的女儿。
  我的手指在他口袋里摸索到了一枚硬硬的东西,我不确定它是由什么材料做成的,塑料,铝,或是不锈钢。整个下午,它一直被我捂着,却始终凉凉的,似乎沾不上任何温度。我决定偷走这个东西,它凉得让人匪夷所思。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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