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列侯-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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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也很不喜欢那个舍人,于是斥责他混迹于侯府尸位素餐,不为侯府谋丝毫利益的蠹虫,因为这次不经意的辱骂成为那个舍人诬告他的动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樊它广下意识的认为主父偃也是那种奸险小人。
“主父生学至齐,游学于燕赵不得重用,可有想过原因?”
“诸侯王醉心酒色不能重用贤人,将来一定会为昏庸的举动付出代价。”主父偃拱手一礼傲然肃立,强烈的自尊心让他觉得没必要对质疑自己的废侯太过尊重。
“辗转十数年求于诸侯王而不用,于是来到河东求于列侯,未入侯府就期望被君侯举荐到安邑,主父生这样的行为又怎么能在侯府里安心的做事呢?我想第一位拒绝招募主父生的诸侯王或许是无意为之,但接连二三被拒绝招募就与主父生的想法有关系了。”
樊它广严厉质疑他的诚意,口口声声说贤达却用了十几年才到河东,诚意不足的人在任何地方做事都不能全力以赴,既不能同舟共济也不能共患难的人,侯府是不敢收也不能收的。
“你……”主父偃气的浑身发抖对樊它广怒目相视,他平生最恨被人质疑和嘲讽,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对方说的很有道理,忽然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三番四次被拒绝的理由极有可能是这样,他开始后悔自己好高骛远十几年,如果当年听恩师的劝说脚踏实地在齐地从官吏做起,或许此时已经成为齐国二千石的大人物。
但世间没有后悔药,他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如果不能博得二千石的地位,他这一生就彻底完蛋了。
曹时笑眯眯地阻住争吵:“主父生是有才华的人,文师不可对有才华的人无礼。”
“喏!”樊它广朝主父偃无声的拱手算做道歉,主父偃面无表情的回礼,并向平阳侯投来一道感激的目光。
曹时说道:“主父生是有才华的人,这样的人如果埋没在乡间数位可惜啊!可我只不过是个无职无权的列侯,不能满足主父生的举荐请求,只好赠予五百钱作为游学的旅费,希望主父生学得上乘的治国之术被举为孝廉。”
主父偃失望怔忡在原地,好半天才顿首施礼道:“多谢君侯的美意,吾之所学还没有展示于君侯看,请容许在下一展所学也好无遗憾的离开河东。”
这个提议说明他还是不太甘心,主父偃潜意识里仍然坚持认为自己是有才智的高人,看不上他的都是愚昧的蠢材,我向你展示毕生所学的智术让你将来为没有得到我而后悔沮丧去吧。
曹时才不会给他机会,当即说道:“主父生一展所学到不用太急,如果它日能成为二千石的高官,天下黎民都会擦亮双眼看你的治国术,不如我留下一个问题,主父生以此为论多做思量,或许他日可在天子御前一展才华。”
“君侯请说。”主父偃大袖一甩倒背着手,那意思是有什么难题尽管说出来,我主父偃是丝毫不怕的。
见他如此自信,曹时笑笑也不在意:“我听闻上古君王垂拱而治天下,那时天下方圆不过几千里,人丁不过数十万口,自从三代以降君王们代**拓分封子息立诸夏,而后春秋战国分争不休直至秦灭六国一统天下,彼时人丁繁衍数十倍于古,耕作土地数十倍于古,财税所得数十倍于古。
只不过肥沃的土地已经被人开拓出来,余下的只有毒瘴横行或寒冷偏远无法耕作的土地,试问再过几十年人丁繁衍到今日数倍,而耕地开拓渐止的时候,该如何治理天下让天子致君尧舜,垂拱而治天下?如果遭逢水旱蝗灾横行,瘟疫爆发以至于粮食卖到几千钱一石的天价,面对这样的危机又该如何治理国家,保护汉家江山社稷不至毁于一旦呢?”
第14章 商队
主父偃带着满腹的郁闷和疑惑离开了,以他擅长的雄辩滔滔解不开如此复杂的问题,或许主父偃下意识会想到这样的可能,但他一定不会认为落在子孙后代的头上,或许即使落在子孙后代身上也不在乎。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这本是一句被过度曲解的话,但用在自私自利者的身上恰如座右铭,自私的人们不由自主的着眼于眼前利益,这是人类无法克制的毛病,或许只有建立某种遏制自私的传统,才可以制止贪婪人的死心膨胀。
人们并不傻,但自私与愚昧会侵蚀他们的理智,真正看的清未来的只有两种人,先知和穿越者。
很不幸曹时不是先知,想必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成为先知,他只想用这样一个永远解不开的难题让主父偃闭嘴并安静的离开,最好的结果是不要记恨平阳侯拒绝招募他为教席,毕竟这位“倒行逆施”的高人在不久的将来会出现在朝堂之上。
送走一忧迎来一喜,孙起兴冲冲地赶回侯府禀报,召孟回来了。
“召孟回来了。”陈叔眉开眼笑,心里也是欢喜极了,当年他最看好的几个娃娃兵里,召孟是最讨老人家喜欢的一个,打仗勇猛无畏技艺超群,每次不要命的冲过去总能全身而退,这不仅是本事更是智慧。
战场上生存需要智慧,杀敌也需要智慧,既杀敌又生存是最大的智慧,没脑子的莽夫最早死在冲锋的前列,胆怯的懦夫死于乱军践踏或敌人的屠刀之下,有勇有谋的战将才能所向披靡全身而退。
召孟就是这样一员所向披靡的大将,身高八尺五寸的魁梧壮汉矗立在侯府门前如一座铁塔,比起站成一排的孙起高出约五寸的个头,而孙起一米九十多的个头已经是侯府里出类拔萃的巨人了。
“参见君侯。”洪亮的嗓门如滚滚雷音落下,稽首大礼更凸显出郑重其事的姿态,曹时深揖一礼仔细打量召孟,发现这位中年壮汉目光澄清明亮仪表不凡,只看面相就知道这是位气宇轩昂的豪杰。
“自古燕赵之地多义士,先公在世时常说召孟、孙起为侯府柱石,吾那时年幼无知尚不理解,至今终于可以理解先公的苦心了。”曹时感叹一声,这块头身板在先秦也是顶级的大将模板,难怪能够从战场上履历功勋还能安然无恙归来。
提起现代平阳侯曹奇,召孟的心情骤然低落许多,陈叔随即笑言道:“召孟或许不知,君侯今年生了场大病,上个月病愈之后脾气好了许多,练武的勤奋尽头连我这老朽之人都要赞叹,有时间你要为君侯提点一二。”
“喏!君侯只要有意修炼,我绝不敢藏私!”
商队里掌管财务的家监徐完上前见礼,四十多岁的汉子留着长长的胡须一双眼睛透着精明,他负责商队的商业往来计算交易统计收益,召孟负责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和保护商队不被劫掠抢夺。
除此之外商队成员六十多号一个个脸颊被草原烈风吹成古铜色,曹时走过去向商队成员深揖一礼:“诸君为侯府奔走于边塞,肩挑侯府数千人丁之期望,深入险恶之地甘冒危难苦劳甚多,吾向诸君见礼了!”
“君侯!”商队成员翻身下马稽首拜服,常年在外讨生活的汉子们激动的热泪盈眶,他们在塞外见多了生离死别,抢过别人也被别人抢过,他们不缺钱财也不怕死亡,缺的只是被人理解和尊重。
侯府正门罕见的四门齐开迎接侯府的英雄们归来,曹时早早的命令尚食房准备酒宴招待亲人,特别准许每一位商队成员携带直系亲属前来赴宴,看到父母妻儿扶老携幼的踏入庄严肃穆的厅堂赴宴,木讷严肃的汉子们激动的潸然泪下。
这样逾越的举动虽不合礼制却暗合道德人情,樊它广没有阻止,陈叔乐见其成,侯府上下没有人不为之欢欣鼓舞,法律无外乎人情,礼制也无外乎人情。
激动过后,他们发现入眼的是从未见过的珍馐美味,惊讶的四处打听从父母妻儿口中得知君侯创制铁锅、铁炉二物以利天下,遍请郡内士绅商贾文人于侯府中尝百肴大宴,便是河东父母官太守申屠公与都尉周阳由也为之击节赞叹,称君侯为古之遗风贤德君子。
惊喜一个个砸到脸上,就连老谋深算的徐完也激动起来,曹时就趁此机会提到新的计划:“吾所制铁器有已有其二,最后一物也已经制造出来,诸君且看。”
仆役们捧着小巧的铁制水壶奉于每个人的案前,滚沸的热水倒入陶杯里不消片刻,茶香四溢引来满堂啧啧惊奇,徐完见多识广一口叫出荼叶(茶叶)的名字,秦汉之际在荆扬之地逐渐流行起的稀罕物什还有很多人不认识。
召孟拎起水壶试着为妻子斟满茶水,又端起滚烫的陶杯闻了闻茶香,试着轻轻啜吸一口,欢喜地说道:“小巧的铁制水壶,还有这不知名的荼叶是好买卖,君侯打算将此二物贩卖于匈奴人吗?”
“吾确有此意,连同铁炉铁锅一柄卖于匈奴人也没关系。”曹时很高兴遇到识货的人,为了让婢女仆役们认可荼叶的美味和作用,他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倡导喝荼的好处,召孟一来就认为荼叶是好东西,他当然很高兴。
徐完迟疑着反驳道:“汉律规定与匈奴人做生意不能贩卖铁器,这样做恐怕不妥吧?”
鲁不害说道:“徐家监不必心怀忧虑,匈奴人放牧于大漠并不擅长冶铁,铁锅与铁炉以及铁壶选用生铁铸造,徐家监应当知道生铁坚硬易碎,作为武器很容易被折断,所以早在先秦战国时代就逐步淘汰生铁武器的铸造工艺,匈奴人不会冶铁也做不出熟铁,只要我们卖给他们生铁物什不用担心他们会危害汉地。”
“不妥!如果匈奴人化了铁器制作箭簇如何?”徐完依然摇头否决。
召孟拿起鸡腿塞进小儿子的嘴里,对老伙计徐完翻了个白眼:“匈奴人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匈奴人有心这样做,马邑的互市不会满足匈奴人的胃口,汉地的普通铁器早晚会流入匈奴人的口袋,即使马邑不行也可以从云中,渔阳、上谷也可以劫掠得到,假若匈奴单于有这样的野心,即使天子行和亲之礼也党部组合匈奴的铁蹄,阉奴中行说早就在关中称孤道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