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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高老庄-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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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站起一抬头,却见子路就站在厕所墙外。子路是在菊娃一走后,又开门出来看的,从菊娃的背影里,他是知道菊娃的情绪的,这阵看着她的脸,说:“你是哭了?”菊娃说:“谁没惹我,我哭啥呀?”子路说:“让你多呆一会儿你也不呆,店里雇的有人,也不在乎你离开一天半晌的。”菊娃说:“我为了挣钱么。”子路说:“挣钱也不能把自己累着。”菊娃说:“谢谢你。我知道照顾我自己……我不照顾我谁照顾哩。”子路最想问她这事,却又最害怕问到这事,心里也一阵泛酸。他说:“一直没个机会和你说说话……我的情况就是这样,原本我是要在你一切安妥好后才要结婚的,可一个人……你也知道,我不会做饭,衣服也不会买。”

菊娃说:“你应该……你是一日离不得女人么。”子路说:“我知道你指什么,我并不是……”菊娃说:“不说这些了,说这些有啥意思?你好了,我烧高香哩……不说了,你快回去吧,西夏还等你说话的,这天要变了呢。”闷热闷热的,厕所的尿窖子里咕嘟咕嘟往上翻着沫儿,热腾腾的臭气要窒息了人的呼吸。子路看了看天,天上的太阳没有了,有一片云在酝酿着,忽浓忽淡,也开始有了风,一张废纸哗哗地贴着地面滑过来,子路抬脚踩住了,说:“天要变了……菊娃,你的情况到底怎样?”菊娃说:“啥情况,你问的是和蔡老黑?”菊娃说话还是那么刀下见菜的,子路倒不知该怎么说,懦懦了一会儿,说:“这么些年了,他连老婆都没离婚,人又……”菊娃说:“他对我好是好,但这不可能的。镇街上有信他娘给我提说他家的侄儿,集市上见了一面,也不行……”子路说:“是不是人家都嫌有石头?石头我想带走,你就轻省了。”菊娃说:“我娘俩死不拆伴的……蔡老黑和有信的老表,人都是好人,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觉得人家待我都好,比你都好,可我和他们不能谈这事,一谈开来谈的都是你。怪谁呢,就怪你,我走不出你的阴影,这心还在你身上,我知道我傻,事情已到什么地步了我还这样,但我没办法……几时在心上全都没有你了,我再说嫁人的话。”眼泪就又扑哄扑哄流下来。子路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灌了铅,情绪急躁,不禁又生起气来,说:“你这话为什么不早说,离婚是你一定要离的,离了婚要复婚,你偏和蔡老黑粘系着不肯复婚,这阵我成家了,你却这么说?!”菊娃说:“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子路说:“你就是不说,我这心里就没事了吗?”菊娃说:“你要没事哩,你现在是有西夏了,你不能和我一样,人家嫁你是要过幸福日子的,你得给人家幸福。”子路说:“能幸福吗?我这后半辈子甭想有幸福日子过了。”菊娃没了话。子路见菊娃不说了,他也不说了,尿窖子热腾腾的臭气熏着他们,苍蝇嗡嗡嗡地在脸前乱飞。菊娃说:“都怪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说了,子路,你回去吧,咱俩怕就是争争吵吵的命,不来见你想来见见,见了就又惹一肚子气,你回去吧。”说罢就走。子路却跟着她也走,菊娃说:“西夏在家里,你跟我走啥的,让人看见了,这又成什么?”子路还是跟着。菊娃说:“你要跟着走,咱俩就双双对对在村里挨家挨户走一趟,再逛镇街去?!”子路就立住了。菊娃竟笑了一下,笑硬在脸上,说:“回吧。今日我是去蝎子北夹村收购草绳的,地板厂需要草绳,原来是拧草绳的人家拿了货去厂里卖的,厂里要让我多赚些钱,一律不零收了,让我收购了统一卖给厂里,前边土场下还有人等着我哩。”子路说:“那让我瞧瞧是谁,是王文龙吗?”菊娃说:“你听村里风言风雨了?”子路说:“什么风言风雨?”菊娃说:“不知道那我也就不说了。不是王文龙,是王文龙派的人,你瞧瞧。”子路又走了几步,往坎下看去,土场下的路上停着一辆装了草绳捆的架子车,一个人蹲在那里吸烟,那人不是王文龙。子路就止步了,望着菊娃下了坎去。

风刮得比先前大了,把子路的头发吹成了毛窝,而扁枝柏上的一个鸟窝瞬间里掉下来。鸟窝往下掉着,子路却觉得自己的脑袋在风里也吹掉了,他站在了那个落地的鸟窝前站了许久,就抱起来回到院里。西夏已经从卧屋出来坐在了门口小木凳上,娘忙着收晾在绳索上的衣服,说:“这天要变就突然变了哩!”子路说:“恐怕要下一场雨吧,真巧,咱把大事刚过毕,天就下雨。”西夏说:“你到哪儿去了,送人送到哪儿?”子路说:“我哪儿送人?风把柏树上鸟窝刮下来了,拣了这一堆干柴哩!”

第十六章

天雨果然在黄昏时下起,铜钱大的雨珠子砸在房上,坐在屋里听得像马蹄声一样地脆。迷胡叔在太阳坡看护林子,晰晰呀呀拉动了一天的胡琴,见天落雨就往回跑,他胳膊短小,却有兔子般的长腿,在雨点里寻着空儿跑,身上竟没有淋湿。

跑到村口,他觉得他的影子挂住了一块石头,一个前跑跌倒,磕掉了一颗门牙,回头看天上的雨都向他下来,是横着下,像倒一筐篮的铜钱和核桃,水就把他漂起来,一只鞋跑到涝池里去了。雨一直下到天黑,半夜里稍稍晴住,屋里更闷,空气稠得人呼吸也困难,蚊子在头上赶都赶不走,到天亮雨就又下起来了。从此雨不紧不慢,绵绵不断下了两天,村里人差不多都在睡觉,睡得眼屎糊了眼窝,头也睡扁了,雨还是屋檐吊线。子路半夜里起来小便,还迷迷瞪瞪不睁眼,立在堂屋门口往院里尿。西夏在炕上等了好久不见子路回来,以为出了事,跑出来,子路还立在那里,说:“你尿长江哩?!”子路说:“尿不完嘛!”他耳朵里满是屋檐的流水声,以为了是他的尿声,西夏拍了他一把,他才清醒。西夏说:“石头的画真能预测了灾难哩,这雨下得不知发生什么事?!”

天明,院子里的水积了半腿深,扑闪扑闪要上台阶,樱桃树上缠着了三条蛇,树娅上还蹲着两只老鼠,老鼠己经不害怕了蛇,西夏却大呼小叫。子路用竹竿把蛇挑着扔出了院墙,老鼠也就掉在水里。子路费了好大的劲捅开了院门下的水眼,积水是泄出去了,巷子里却到处漂着黄蜡蜡的人粪,竹青在大声地咒骂着狗锁,说是才下雨的那天夜里不该把檐水导流到尿窖里,弄得现在雨连着下,尿窖子就全溢了。狗锁是怕老婆的,双脚踩在泥水里只给竹青笑,见着子路了,说“子路,天要下塌了呢!”子路说:“天要下塌了。”竹青说“子路你没有睡觉吗?下雨天是两口子睡觉的时候哩,明年村里就该生一茬同月同日的孩子了!”子路笑了笑,却听见了沉沉的吼声,问是什么响,狗锁说牛川沟里起了洪了,来正家的院墙倒了一截,双鱼家的厕所墙塌了,秃子叔家后边的老窑也塌了。竹青说:“你知道不知道,老窑一塌,差点把三治和海根的媳妇压死在里边!”秃子叔家的后边是一片洼地,早先做过窑场,后来废了,一座土窑还在。子路说:“三治和海根的媳妇去那儿干啥?”竹青说:“还能干啥?胡X哩么!下这么大的雨,寻那么个好地方,谁知道天也看不过眼了,就把窑塌了!窑一塌,秃子叔去看,就看见了那奸夫淫妇!”狗锁说:“不是雨把窑淋塌的,是他们X塌的!”子路不愿意再多说,返回屋里,牛坤却披着蓑衣,胳膊下夹了一个棋袋子来串门。牛坤是穿了一双草鞋的,把鞋上的泥在堂屋门槛蹭了又蹭,娘说:“你瞧你这泥脚,你是到哪儿去了?”牛坤说:“雨下得人心烦,我到牛川沟去转了转,回来坐着还是闷得慌,和子路下盘棋呢。”娘说:“听说牛川沟起了洪?”牛坤说:“水大得像黄龙哩,把川里新修地全冲了,沟沿也这儿塌一块那儿塌一块,像狗啃一样,牛头嘴也溜脱了一个崖角。”娘说:“天神,牛头嘴都溜脱了?”手就哗哗地颤抖开来。子路说:“娘,娘,你觉得心慌吗?”娘说:“不打紧的,你倒一杯水让我喝喝。”子路倒了开水递给娘,见西夏疑惑地看着他们,就告诉了牛头嘴原先是一座小寺院的,寺院早在上几辈人时就坍了,再没恢复,但寺前的白塔自倒了塔身后塔基还在,高老庄这七八年里患病的人多,一检查都是癌症,又几乎是挨家挨户地死人,有人就说白塔是高老庄的风水塔,塔倒了,白云湫的邪气垂直冲过来才导致癌病这么多的,曾提议集资修塔,可塔还未修,这场雨使牛头嘴也冲了。西夏说:“患癌症哪儿的人都患的,如果患病率高,最多与水质有关,哪里就是邪气冲的?村里人动不动就说白云湫,白云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子路说:“从西流河往下走二十里,然后钻白云寨山下的一条沟到两岔口,顺西岔口进去有个大石幢,大石幢上去三里路有个大湖,那就是白云湫。”西夏说:“名字叫湫,怎么是个大湖?离高老庄那么远的,又怎么会邪气冲过来?”子路说:“我没去过,我也不知道,你问牛坤吧。”牛坤说:“我也没去过,听说湖后的夭竺岭正对着高老庄的。”西夏说:“都没去过,提起白云湫就怕成那样?几时了我去看看!”牛坤撇了撇嘴就笑,说:“你不想要命了你去!那地方怪得很哩,进去的人没有出来过的,婶,你说是不?”娘说:“那倒真是!”西夏说:“娘见过谁进去没有出来?难道它是另一个百慕大三角?!”子路说:“得了得了,给你说你总不信,天底下河水都是往东流的,这儿就偏偏有个西流河!你有兴趣,你几时去问迷胡叔和蔡老黑去!牛坤,咱下咱的棋!”就在檐下的台阶摆了棋摊。

西夏受了抢白,总是意难平,过去偏拧了一把子路的屁股,跛了腿到卧屋又睡觉去。石头在叫着奶,问他的铅笔呢?娘说:“西夏,你又睡呀?你给石头找找铅笔,看他画画么!”西夏是找了铅笔,但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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