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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乌衣行-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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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在一起时,便是谢幼安闲着,安复临在摆弄小石块,顾子缓学习四书五经。
  
  谢幼安便弄乱安复临的石头,跑到顾子缓身旁。起初对顾子缓还算陌生,她也不敢直接捣乱,先暗暗观察了会儿他在做什么,原来是在背诵《庄子》。
  
  “师兄在背山木篇,可有所得?”这庄子她早已熟背过,不由暗自窃喜。计上心来。
  
  “无所得,只山木篇的最后一节,还望师妹细看。”顾子缓笑得文雅,言辞甚谦地道:“知师妹年少聪慧,或能比我先有所得。”
  
  谢幼安飞快地想了想内容,最后一节讲述阳子去宋国,见到店主两个小妾。一美一丑,店主却喜爱丑的那位,因为美的妾侍骄矜,丑的本分稳重。
  
  “你可是意指我骄矜,让我学那丑陋的妾侍?”
  
  十岁的幼安反应极快,但见顾子缓神色从容淡定,一时有些迷惑,便直接问了出来。
  
  “非意指师妹骄纵,实则山木篇自觉最能概庄子,最后一节又与之前不同的很,值得反复细读。行贤而去自贤之行,安往而不爱栽。但也希望师妹向其学习。”
  
  谢幼安似懂非懂,却直觉没他说的那样简单。但顾子缓微笑看着她,一派温和宠溺的脸,让她默默闭嘴了。
  
  从此之后捧起《庄子》又读了遍,和顾子缓相处之日渐长,才知根本不是像他说的那般好听。估摸是是闲她麻烦,敷衍她了几句,求个安静。
  
  安复临虽然时常阴险的很,但从来没有欺负过谢幼安,反而心中护犊得紧。顾子缓可不像安复临,先皮笑容不笑的打发走,惹急了真能想办法整她。
  
  谢幼安毕竟是谢幼安,愈挫愈勇的顽劣性子,哪里是能轻易教化的。
  
  转变就在一日。
  
  她黏人得紧,顾子缓被她烦的不能安心读书。江宴居住的地方是孤山,旁边还有条小湖,架着木桥过往。那桥顾子缓过路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跟在后面的谢幼安一踩,竟然凹陷下去了。
  
  不到半刻断裂开来,谢幼安落到了水里。
  
  顾子缓在岸边迟疑,倒不是不想救她,只是实在不会凫水。安复临虽江宴去采药了,只有他能救她。谢幼安起先还能叫唤两声,水呛入鼻子嘴里,便什么话也说不出。看见旁边有浮木,他赶紧抛给谢幼安。
  
  但她几次都抓不住,渐渐没力气了,眼见便要没顶。
  
  顾子缓咬牙抱着粗木入水,从她身后环抱住,向岸上游拽。费了许久许久,顾子缓上岸时整个人都脱力,躺在地上起不来。
  
  十岁的谢幼安便如此,欠下了他一个巨大的人情。
  
  彼时夏日,她身着水蓝交绢绸缎襦裙,还挂着鲜丽的香囊。上岸后拖着打湿的衣裳,也躺在地上喘息。衣衫沾水后颜色变深,皱着黏在身上,犹如一坨巨大的粗布。
  
  安复临同江宴回来时,便见顾子缓和谢幼安,浑身狼狈的躺在一处,衣衫的水还在滴下来,往远看旧桥残存,断掉的巨大裂缝。
  
  安复临第一反应是:难道有山贼入侵!不然他俩打架怎么会这般声势浩大。
  
  在这天之后,谢幼安在顾子缓面前,骄纵之意收敛许多。真能乖乖捧起了书,有疑惑跑去请教师父,直教安复临士别三日,挖目相看。
  
  顾子缓便有些头疼了。
  
  “有白马,不可谓无马也。不可谓无马者,非马也?有白马为有马,白之非马,何也?”谢幼安笑吟吟地问道。这是她从《公孙龙子》里,看来的诡辩论。
  
  有白马,不可以说是没有马。既然不可以说是没有马,那么白马不就是马了?既然有白马称为有马,那么为什么白色的马不就是马呢?
  
  “白马是马。”顾子缓答道。
  
  于是谢幼安笑道:“假使白马就是马,那要求得到马与要求得到白马便完全一样了,如果所要求得到的是一样的话,那白马与马自然就没有区别。”
  
  顾子缓合上书卷,微翘着唇,望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些无奈。静静听着她的诡辩。
  
  “如果所要求得到的是一样的话,那白马与马自然就没有区别。但我若要一匹白马,你给我牵来的是黄马,我岂非只能接受了?”
  
  “你求的是白马,黄马自然可以不用接受。”
  
  谢幼安扬起得意的笑,道:“对啊,这就明显地说明要求得到马与要求得到白马是完全不同的。白马非马,再清楚不过了。”
  
  顾子缓听完她的论述,颔首带笑:“师妹是美人,据上所述,美人非人否?”
  
  谢幼安脸一僵,微微有些沮丧。这白马非马论是有硬伤的,只是一般人不会那么快捋清,会被绕得糊涂。谁知顾子缓始终清楚的很,半点不糊涂。
  
  “那好,《齐物论》有云,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之非指也。”谢幼安正襟危坐,严肃地说:“以马喻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之非马。”
  
  这是要和他玄辩啊。
  
  ……
  
  孤山脚下的日子,曾最是无忧无虑。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还是想写写顾子缓。。我争取少写点

☆、陆纳卒

  
  建康城王宫内。
  
  待淅淅沥沥的雨停后,回暖的日子大殿里撤下了火炉。晋陵公主站在屋檐之下,望着下面被雨打湿的地,对身后之人淡淡地道:“有何大事?”
  
  知她心情不好,琴儿垂首而立,恭敬地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谢家女郎似乎养好了身体,回建康城了。”
  
  “从黛山回来了?”司马纨转身,笑道:“送名帖去,我要见见她。”
  
  琴儿应了声,她又问道:“雀儿病还未好?”
  
  “高烧发热,怕是还不能来服侍公主。”
  
  “你去把她带来。”琴儿轻啊了声,见司马纨神色淡淡,她鼓起勇气问了句,道:“雀儿仍在病重怕是神智糊涂,公主有何吩咐不若让琴儿□□?”
  
  司马纨唇边衔着淡笑,眸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琴儿忙道:“奴婢该死,请主恕罪。”
  
  “还不快去?”
  
  她立刻转身,趋步而行,很快将雀儿带了上了。
  
  “公主有何吩咐?”雀儿勉强行了一礼,脸色苍白着,唇也未有血色,正是身在病重的模样。若非高烧得不能下床,她是不会随意偷懒的。
  
  司马纨眼光里藏着几许深意,道:“汝之病何时好?”
  
  雀儿是极聪慧之人,她心里琢磨不透这话中之意,当下垂眸道:“劳公主挂念,不日便可痊愈。”
  
  “怕是好不了了。”这完全之话没让她满意,司马纨微微上翘,眼中似笑非笑地道:“崔大人当真是这般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雀儿脑中轰然一瞬,反应过来已是俯身叩首在地。
  
  她没有立即为己求情,不知是还没想好说辞,还是知道求情意义不大。
  
  司马纨还是那副捉摸不透的样子,在她身后的琴儿,双手死死捂住了嘴,看向雀儿的眼神充满悲悯。贴身侍女自然清楚,公主性情可从来不曾宽容。
  
  她慢慢上前两步,俯视蹲下,在琴儿惊异的目光下,一把握住了雀儿的手臂。撩开她的衣袖,白皙的手臂竟然有条划痕,触目惊心的伤痕,一看便是用利器割伤。
  
  伤口不大却极深,不是一次性割伤的。到底是什么人,才会一道道加深自己的伤,下手时的刀锋,能全部稳稳地划在原先伤口上。
  
  只盼能缓释心中求而不得之苦,抵消情爱忠义难两全的不安之心。
  
  雀儿抬头望着她,目光中有惧怕焦急混合着点点悲恸,久久未语,终是道:“奴一番痴心妄想,自该悬梁以尽。崔郎无辜,恳请公主勿要追究。”
  
  司马纨由上而下俯视她,唇角翘起嘲讽的笑,道:“雀儿你平日何其聪慧,临死前却只记得一情郎?”
  
  “自幼失怙,母亲也不知存否,家中无所牵挂。”她说这话时从从容容,没什么惧怕,“公主有顺青、琴儿在旁,无需奴婢多虑。然崔郎家中无财,身边无人,是以多份忧心。”
  
  “你这般放下不下,我送你去崔郎君家中如何。”
  
  雀儿抬眼望她,眸子存着惊愕迷茫。
  
  她捏着雀儿的下巴,笑道:“以财交者,财尽而交绝,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待你不能予其财,也没了如花样貌,且看他将如何待你。届时也别想要再回来了。”
  
  琴儿瞪大的双眸,也是大惊失色。
  
  雀儿回神之后,深深叩首,双手覆额前道:“谢公主恩典。”
  
  聪慧如雀儿,被崔家一小小偏旁庶族迷倒,不惜偷主之物接济。心中存着忠义尚能叛主,两难之下甚至偷偷自残,愚钝至斯。全天下的女郎,难道都莫不如此?
  
  祭祀之地烛火不断,却照不亮整片地方,昏暗处永不见光。
  
  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出去。
  
  谢幼安萎靡靡的,待在这种地方一整日,只觉得度了一年,她估摸着怕是要待上整整三日。每天一碗请粥,静悄悄送进来,也无人相扰。
  
  第三日,果然便有侍女开门,把她扶了回去。
  
  “女郎受苦了。”耀灵看见她苍白的脸,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手里端了碗苦药来,直教谢幼安想一块哭。她眼神瞟了眼那碗药,“耀灵,你我方才重逢,何必端这劳什子来伤感情。”
  
  见她还又心情打趣,耀灵随手抹了把泪,缓了缓道:“璇玑亲自煮的,为了调理身体,女郎快些趁热喝了。”
  
  “无病无痛,还要喝药。”
  
  她勉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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