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行-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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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幼安复跪坐回去,抱着琴拊掌笑道:“还英雄救美呢,何其无耻。”
其实藏在山里这个办法,谢幼安也玩过。一念及两年前,她在堂兄怂恿下闹了中正官的教考。又和谢景恒闹了不合,拌嘴之后,她有心找了个山洞角落躲了起来。
谢景恒必会被长辈责罚,必心急如焚。她有心让他着急下,谁知谢景恒却以为她归家了,独自回了乌衣巷——虽然他后来也确实受到了责罚。
但谢幼安也是自食其果,遭遇颇为狼狈。
原本,她待了两个时辰便按耐不住,便想趁着天还没彻底暗下来,自己找路下山。却绕着绕着迷了路。
“奇怪,紫金山的路怎么也如此曲折。”念念叨叨了一会儿,十四岁的谢幼安捡起路边石子,在地上摆了一个小小阵。
学艺未精啊,怎么也找不到下山的路。
眼前有条人踩出来的细路,她猜是砍柴人的下山路,便扶着花草小树,慢慢地另辟蹊径下山。明明走得很慢很稳,她却忽然脚下踩空,滑到了陷下去的穴里。
谢幼安眼眶都红了,心里后悔如潮水般涌来。使劲吸了吸鼻子,屏住泪花。好歹只是个不算深的□□,若是数米的陷阱兽穴,命就交待在这儿了。
“救命,有人吗?”喊了两声,这时的深山哪里还有人。谢幼安自己手脚并用,努力爬出去。花了大半时辰,终于从有她整个人那么高的穴里爬出来。
饥肠辘辘,偏偏在深山里闻到了烤肉味道。
于是,陆恒弄了大半天的山鸡和整只鸽子,尽落到了面前这个衣衫褴褛,脏兮兮的乞儿般的小姑子嘴里。
耀灵推了推甘棠,甘棠顺着望去,问道:“女郎,想什么呢?”
谢幼安回神,笑道:“无事。”
耀灵心里嘀咕了下,又道:“再过几日便是端午了,怎么将军还是这么忙。”
“天灾频发,旱灾还未过,据说又有水灾了。”谢幼安皱眉,心想灾难不断,给北伐又增了不少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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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端午日,幼清坐在谢幼安膝头,学着围棋的摆子布阵。
幼清穿着簇新的纹锦交绢小襦裙,粉嫩嫩的颜色,蹙眉认真地思考着棋局。手臂系着五色丝线,脖子上还挂着个平安锁,可爱极了。
但她一见到陆恒,便撇嘴做怪脸道:“娘亲说,今日端午幼清要以兰汤沐浴,这样就可以驱邪避凶,看来也不灵嘛。”
这分明在说陆恒是凶物。
陆恒却浑不在意,甚至微扬了扬唇,开玩笑地道:“我现在便要去军中,一整日都回不来。臂上系的五彩缯还是有点用的。”
始兴等地涨水落雨,汛期怕有涝灾。陆恒手里的军户将士,受令派遣到各要地支援。
幼清一声欢呼。
谢幼安笑道:“小幼清,端午一大早你就跑到我这儿来,姨娘不生气啊?”
“哦对了,娘亲去谢家了,叫我来找姊姊一同去。”
“那还不早点说?”
沐兰汤是《大戴礼》记载的古俗。小孩子都要用菖蒲草、艾草、香草等煎水沐浴。兰汤香气充盈,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以往每年端午都在家中过,今年谢幼安出嫁了,谢母也不想要例外。
“小幼安都嫁人了,长的真快啊。”姨母看见她又感叹了次,话末又让幼清跟她学习,幼清照例嘻哈笑着敷衍。
饭毕,母亲和姨母要谈话,谢幼安便带着幼清到处逛。走到后院杏林之下,幼清道:“这花是梨花吗?”
“梨花更白,这是杏花。”
此时桃花已谢,杏花倒还嫣然。不过也快要花谢了,再过两个月便能结出酸涩杏子,拿来泡酒最宜了。在没填土栽杏林六年前,若此处还是那片荷塘,七月一到满池娇荷也是好看的。谢幼安漫不经心地想着。
移眸却见一娉婷少女,向谢幼安和幼清走来。
“阿容见过姊姊。”对方盈盈下拜,谢幼安却很想躲开,最终还是笑了笑,道:“阿容有何事?”
这少女正是比幼清,比司马纨王齐玥袁英英等女郎,更有资格唤了姊姊的谢容——谢幼安同父异母的庶妹。
“无甚么大事,只是听闻姊姊今晚要去宫中赴宴,可能让我同去?”
“你去同母亲说,自有牛车送你去。”
谢幼安起先疑惑,但见她略微迟疑的神情,不由领悟到了。谢容不比她小多少年岁,建康城中却无几人识得她的名,大抵是想借她之势。
“我一人去有何意思。”谢容话说一半,便继续求她道:“姊姊带上我顺便罢了。我们是亲姊妹,姊姊就当帮我一次?”
“幼清看如何?”谢幼安唇角扬着笑。
“不要。”幼清垂着眼,弄着臂上的五彩缯,干脆地道。
“我同母亲说,叫萧家女郎陪你罢。”谢幼安牵着幼清的手,又笑道:“阿容同她关系不错,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说完带着幼清绕路走,不去看谢容的神情。
如此心急,大抵是不信谢夫人会给她安排什么好亲事。
毕竟八岁年幼且能将姐姐推进荷花塘,长大后又使计让嫡姐代嫁。
谢容是想自己争一把,可惜她不愿效力。
夜里宫中欢宴。
谢幼安刚至位前,司马纨便捧上了个香喷喷的香囊,笑道:“这里头缝着蝎子、蛇、蜈蚣、蟾蜍、壁虎,以艾草包藏裹着,辟邪灵验得很。”
精巧的香囊花纹是只小小花蝎,漂亮得很。
“我闲时也绣了个香囊。”谢幼安和司马纨交换了香囊。
“我也有香囊给谢姐姐。”远处看着的王齐玥上前,摘下自己腰间香囊,笑盈盈地道:“虽然不是玥儿亲手绣的,却是不会有毒的。”她这是玩笑话,司马纨脸上也还笑着。
王齐玥同司马纨不和,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
谢幼安不着痕迹地带开话,笑问道:“今夜来了这么多女郎,可是要来什么了不得的大名士?”
“姊姊整日待在府里,一点都不关心这些啊。”王齐玥眸子望着门外,也带着万分期待地道:“三吴顾氏,顾子缓啊。”
顾子缓三个字,声音略略大了些。引得好些女郎都往这儿瞥了几眼。
谢幼安微抿着唇,脸上笑意丝毫未变。
旋即一片低低议论,忽然一婢女报信道:“顾家郎君到了。”众女郎屏息以待,眸子紧盯着门口处,简直目光灼灼得要将门槛烧穿。
半响,来人一袭白衣乌发,面如玉般白,轻绸广袖似水带风。
衣裳粗看只是普通的丝绸布料,但隐约间褶皱处,掠过一抹入水般的银色。便知这布料的珍贵稀少,郎君的身价不凡。
他唇角有一抹淡淡笑意,光是静静站着,便是颠倒众生了。眼神掠过诸位女郎,被那么多双眼神紧盯着,他唇角依旧是淡笑,抬步衣袂微微飘拂。竟向着陈郡谢氏的谢景恒那儿走去了。
“呀,谢家几时与南方士族交好了?”
“从不曾听闻过啊。”众女郎眼瞅瞅谢幼安。又不便上前言问,俱是欲语还休的模样,期待着谢幼安开口解释。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顾郎君当真谪仙般的人物,不愧是天下智者江宴的嫡传弟子。”司马纨也笑道。
谢幼安唇角含笑,回了句道:“可惜我堂兄谢叔源不在,不然也能双壁齐辉。”
司马纨眨了眨眼,便微笑着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事忙,也懒【。
先来个正经的土下座m( _ _)m
也希望大家给我点评论续费我的动力【?
☆、谢容(修)
等顾子缓随着谢景恒离开,众女郎这才能冷静些。王齐玥忽然扯了扯谢幼安的衣袖,一脸莫名地看着她,轻声道:“你怎么把谢容也带上了?”
围绕在萧家女郎身边,果然有个身着杏色襦裙的女郎。
“你眼神倒是好?”谢幼安很快看见谢容,便说道:“她想来端午宴会,我还能拦住不成?”
“你若把谢家那份请帖拿上,她还怎么进来啊。”王齐玥嘀咕了句。谢幼安笑了笑,没有理会她。对于谢容这个妹妹,她总是能避则避,不想多什么交集。
“姊姊只知道以德报怨,却不想这要以何报德呢?”王齐玥继续嘀咕道:“她幼时便敢对姊姊那样,谢夫人竟也容得下她。”若非谢容在寒冬腊月,将谢幼安推下荷花池里,她的先天不足早该调补将养好了。
不过也幸亏当时的九死一生,才让谢幼安与师父结缘。让彼时八岁的顽劣女童,渐渐长成名倾江左的谢家才女。最近总会想到往事,叹句命运莫测。
谢幼安安抚她道:“往事罢了,提这些做什么,谢容想怎样由她去罢。”
“左右是我多管闲事,狗拿耗子,瞎操心。”王齐玥翻了个白眼,终于乖乖地闭嘴了。
谢幼安不欲多说什么,便道:“我去广源亭看看,你们先聊。”
“姊姊进宫赴宴不是去这儿,便是去哪儿的,真是半点也不想呆在大殿里啊。”王齐玥睨了眼司马纨,取笑道:“可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姊姊多喜欢来宫里呢。”
说话说的,可真是半点不怕得罪司马纨。
谢幼安不去理会她了,径直离开大殿。同司马纨讲话需时刻提神,她今日不想那么费神,只能躲着点她的试探。
“女郎,公主的话似意有所指?”左右无人,甘棠小心翼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