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行-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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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清于是亦正襟危坐,两人竟然认真地下起棋来。
“需要我让子吗?”
“不要。”
幼清虽答的有骨气。但她毕竟年幼,才初学围棋,粗略懂一些些的布局战略,陆恒又偏偏下得极好。在半点不让的情况下,幼清的黑子很快被白子歼灭一大片。
见自己执的棋子仿若刀俎鱼肉,被陆恒吃掉一片再一片。
幼清小脸严肃极了,唇抿得紧紧,伸手搅乱了棋盘,道:“我输了,再来。”
陆恒让了一子,她也是很快输得不可挽回了。小手一伸再次抹乱,道:“输了,再来。”
……
等到陆恒让三颗子,幼清才和他稍稍能下得起来。她杏眼紧盯着棋局上的一小块,黑子俨然要将白子歼灭,她一子落下,吃掉了陆恒不少子。
正眯着眼笑得洋洋得意,陆恒依旧沉着落子。又是两手后,却见幼清右上角上一大块棋子全失。她走得太急,只顾着眼前没细思身后,被陆恒以一小片白子当饵,拿下了这局。
幼清哀叹一声,皱眉脸趴在棋盘上,颇受打击。
“再来一局?”
她抬起脸,很是懊恼的模样,撇撇嘴,道:“下不过你,不玩了。”
陆恒实在不会哄小孩,想了想又道:“那读会儿毛诗?”
幼清脸上愈加懊恼,连道:“不要——”此时门被推开,幼清探头去看,见到一角青衫裙,猛地扑了过去,声音凄惨:“姊姊他欺负我!”语气怨念,骇得陆恒手里的书卷一下没拿住,啪地掉在了棋盘上。
谢幼安一把抱住幼清,惊讶问陆恒道:“怎么了?”
“方才和我下棋输了几局。”
谢幼安喔了声,哄她道:“幼清乖,等你再长大些,便是十个陆将军也不是你的对手。”
陆恒无奈地笑了笑。
幼清抬起脸,满脸纠结道:“真的?”
“真的。”谢幼安笑道:“在这儿用了晚膳,姊姊再送你回家。”
“这虾仁不好吃,鱼也腥气得很。”饭桌上,幼清咀嚼着嘴里的白饭,眼睛转了一转,开始胡闹道:“这鱼在火上蒸了三天?怎么肉又腥气又老得很。”
见陆恒不理会她,她便对谢幼安道:“姊姊今晚不如跟幼清回去吧,不管王家谢家,鱼肉都又鲜又嫩的——”
“幼清,食不言。”
“喔。”幼清撇撇嘴,低头扒饭。直到幼清走时,嘴依旧撅得高高,还瞪了陆恒一眼。
“看样子我是把她得罪了。”
“怎会,她若真记恨上了你,便是半个字也懒得同你讲。”谢幼安依旧是笑道:“本以为小幼清会把你折腾的够呛,怎么看来竟是相反的?”
幼清看样子撒娇撒痴的,其实骨子里骄傲得很。她能这样和陆恒说话,已经算是很“看得起”他了。
“我也就下棋擅长些,还能下不过六岁幼童不成。”
“千万别让着她,幼清性子越挫越勇,说不定你还能让她快些长进。”
“有你在她身旁,还需要我来激励?”
“她从小崇拜我崇拜得紧,便没有把我当普通人来看待。我再是下棋下得好,她也不当回事。”说到幼清,她眼神总温柔得很,想来心里是极宠这孩子的。
陆恒笑道:“那看来以后下棋还是不能让她。”
天色昏暗,两人站在府外,目送幼清的牛车离去。
谢幼安本来心情不错,但忽然想到白日陆恒在雅间里说的话。她眸子转而看向陆恒,眼里有一缕月光的清辉,欲语还休,漂亮极了。
陆恒看着她道:“怎么了?”
武有郗家,后有陆家,看似势在必得了。
但谢幼安就是知道,这事这样是不会成的。
“你今日去做什么了?”
“在茶馆谈论公事。”虽心底疑惑,但他还是诚实答道。谁知谢幼安忽然道:“你若是真想要北伐,应当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助你呢。”她眼角弯弯是笑着的,却让陆恒一瞬失措。
他唤了句“幼安”,便不知该说什么。显然是惊讶极了。
谢幼安背过身去,她原是不该说这种话的。这种本就不会成真是事,既然陆恒不说,她就应当做从不知道。平常一旦推算完利弊后的事,她便几乎没有更改的。
心中仔细地想了想,何以落在陆恒身上,便屡屡不作数了。怔怔地出神一下,身后陆恒说道:“不问我为何想要北伐?”
“北伐加官进爵,何人不想,没什么要问的。”
半响,陆恒不再说话。
谢幼安回过神来,便见他默不作声,一副被她欺负了的神情。
虽不记得方才随口答了什么,但她此时心中很想笑:“尊君死于燕人之手,我再糊涂总也记着的,你想要北伐太正常了,没什么好问的。”
谢幼安正色道:“但你想要北伐,怎样也不该瞒我的。”
“我其实不愿让你插手。”北伐对此时的陈郡谢家没什么好处。他不想她夹在家族和他之间,被逼着做出抉择。不想让她为难,干脆便想隐瞒到底,撇开谢家。
陆恒不语,她慢慢地道:“我来助你谋划,可以相信我?”
他不答,只轻叹,转而道:“若是北伐,我至少一两年回不来。舍得吗?”
肃杀的秋冬待上一两载,黄沙战场,厮杀一起,血流在万里地面浓稠的凝住。慕容氏骁勇善战,那是真正转瞬生死之地,他很可能再也回不来。
她却笑道:“有何舍不得的。”
陆恒看着她笑时弯弯的眼眸,猝不及防地,伸手把她拥在怀里。又是久久沉默,他闷闷地说道:“那好,如此劳烦夫人了。”
谢幼安靠在他怀里,却收敛了笑容。
怎么会舍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舍得呢????
☆、释子(修)
安泰寺是不算太大的寺庙,在半山腰里别具一格,建筑精致。
山虽不高风致却是极佳,树木掩着湛蓝的天,道路两旁的士人大多都两袖翩翩,带着漆纱笼冠,步履从容。山底有侍卫看守,非士族不得放行。
忽而华服郎君急促的走过,口中连道让一让,脸色颇急,额上冒汗,衣衫散乱宽敞。
甘棠轻声道:“这些个人白日里无事,竟还在寺院处行散。”
寒石散在士族盛行。因为这种由“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制成的五石散,在服用后,会觉得神明开朗,体力增强,随后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但因药性燥热,服用之后需得快行发热,称其“行散”。
谢幼安唇角衔着若有似无的嘲讽。
走到寺门口,还时辰尚早。多是夫人们带着自家女郎,跪拜在佛像前叩首。或有士人手中拿着麈尾,与寺中高僧谈辩佛理。
高大树木掩着古寺门匾,过了竹林便是栖梧亭了。大片大片的梧桐落下一地金黄叶片,铺的厚厚一层,略微刺眼的阳光透过枝桠,投在地上模糊斑驳。
谢幼安一看便看见了树下等待的晋陵公主。她未带任何侍卫,身边只跟着一个蓝裳侍女。
两人眼神对上,司马纨立刻笑吟吟地走上前道:“谢姊姊今日穿得真好看,纨儿给姊姊准备了个香囊,还挺相配呢。”她笑得温婉清脆,丹唇外朗。
低眉敛目的侍女雀儿,很快拿出一个绣着荷花精致的香囊。荷花掩藏在朵朵荷叶之间,嫣然一点粉还未绽开,旁却早已飞来彩蝶蜻蜓。
不单意境有趣,彩蝶莲花的绣工也精妙无比。
“谢姊姊,这是纨儿亲手做的香囊。”
从绣着的微掀荷叶与扬起的蝶翼,便仿佛能感受到一阵湿润微风拂过,绿波荡漾。那月牙色的香囊透出若有似无的暗香,清清淡淡却缠绵一股佛意荷香。
司马纨边说话边微弯下腰,便要为谢幼安佩戴香囊。
谢幼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司马纨便已挂好了,于是她也不好拒绝了。她今日身着淡黄绢领襦裙,腰际挂了一块白润玉玦,又挂上了那月牙色香囊,并不突兀,反而融洽显得相得益彰。
“纨儿手拙,这么小的香囊竟也绣了数月呢。”司马纨站在金灿的光芒下,白嫩的脸上眼睫浓密而纤长,微微笑着,眼眸瞳孔微微浅淡了些。
谢幼安开口刚欲说什么,司马纨便感应到了什么,抬眼微皱着眉看她,瞪大着眼睛做出不悦的模样道:“姊姊只肯唤我公主,是看不上纨儿,觉得纨儿不配做姊姊的朋友么?”
她故意无理取闹,这样谢幼安也只得笑笑,顺着改口道:“纨儿,那我们便先去藏金阁吧?”
顿了顿,她改口有点不太习惯。
司马纨如愿以偿地低头一笑,脸颊梨涡浮现,微微露出那洁白皓齿。那么笑着便有了少女的娇憨,既是可爱又可亲。
安泰寺的藏经阁书籍惊人,凡是古籍佛经都多有收藏。更难得的是寺庙肯将这些书假借于人,但却也只有心诚向佛之人才能借去读钻研,是安泰寺最为著名的地方。
司马纨笑逐颜开地点头道:“我本来也是想去藏经阁的。”
绕过栖梧亭后,拐弯便是青翠竹林,藏经阁亦是竹林造成的。门口却围绕着一片士人,不知在议论什么。
“本来此籍太过珍贵,不便外借。但既然今日的几十年前是支公遁入空门之日,二位郎君又都想拜读支公的《学道戒》,那也算是与支公有缘。不若以佛理谈辩,哪位郎君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