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行-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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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司马道子嚅嚅的模样,他更加生气:“那些奏折上报的,整日里不是灾难便是灾像。”
“这天灾又不是臣弟的错。”司马道子出声反驳道。
“不是你的错?自从朕扶持你把持这朝政,朕便从未有过几天安生日子。”司马曜冷哼道:“干旱水灾战乱,假使都是你的错,你真万死也不足平息百姓之怨。”
莫名受了一顿责罚,司马道子也脾气上来了,行了一礼道:“左右谢太傅已亡,臣弟怎么也比不过一个死人,臣弟告退了。”
“滚吧,扰朕雅兴。”司马曜对左右之人道:“去传贵人来。”
等到张贵人来,司马曜已经在殿上喝了个大醉了。
乌木几上两坛子酒,旁边堆积着厚厚竹简奏章。司马曜揽着张贵人,面上挂笑,一杯杯的饮着杯中酒。杜康酒能消千古愁。
“陛下今日为何这么高兴?”
“朕有酒喝便高兴。”司马曜老实清秀的脸庞泛起一抹红晕,拿起酒杯往张贵人嘴边,强迫她也一起喝,道:“你坐边上有甚么意思,陪朕一块儿喝啊!”
张贵人配合的微微扬颔饮尽,却因司马曜喂得太急,酒水从唇边滑落。滴在了簇新的绯红锦袍上,喉咙也被辛辣的酒水呛得咳了起来。
“瞧你,连杯酒都饮不好。”
司马曜喝得双眼朦胧,一把推开张贵人,顺势一把挥落桌上积叠的竹简,听到奏章稀里哗啦的掉落声,又开心起来,扬眉发泄道:“滚!都给我滚。”
张贵人以为是在让她滚,她于是默默起身,穿着被酒污沾惹的衣衫,行礼退下。
谢幼安眼睛被黑布蒙住了,渐渐恢复了意识后,她陡然惊醒过来。强按捺下心中的惊慌,不管怎样,她现在还活着。
深深吸了口气,她用有些发蒙的脑子,想着此处是哪里。
她开始担忧耀灵和甘棠,不知她们两人有没有危险。难得一次任性,便把自己和身边人置入了如此险境。她复又阖上了双眸,心中充斥着恼怒沮丧与不安,浑身木木的无法思考。
静了许久,这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想。
谁会绑走她,谢家得罪的人,还是陆恒得罪的人?临走前安复临说的大劫,难道是指此事。三封家书应该还有半日才能到建康城。
难道是吴郡士族。
应当不会。三吴大族不该做如此不入流的事。
夕阳渐斜,她虽被黑布蒙着眼,但也清楚自己被绑了很久了。一直到现在,周围寂静得不可思议,连送饭菜的人也没有。
怎么一点点动静也没有。
又是两三时辰后,天色便黑了下来。她一整天没吃多少东西,衣裳也单薄,柴房高窗还开着透气,风往里刮着。谢幼安很饿,也很冷,心彻底冷静下来。
费力把她绑来,定然有所求。
她脑海中理不出思绪,心中反复思量又驳回,乱七八糟混成一堆。思维散开,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然越想越乱,毫无头绪。谢幼安闭上双眸,无力地叹了口气。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对。想到一种可能,谢幼安渐渐地背脊发寒。会不会是今上司马曜?
她这种猜测非胡来。
谢幼安之所以嫁给陆恒,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一块玉玦,或是一个曾经谢家族长的人情——这是只有民间百姓才会深信不疑,津津乐道的。
陆谢联姻,可以说当今圣上司马曜,才是最大的功臣。
这桩婚姻不单能隐约压制谢家,还能笼络住南方士族和陆恒,又以陆恒牵制南北各大士族,顺便利用他的将才挡住胡人战乱南侵。这是谢幼安一直以来的想法。
而她若是失踪,或者说死了。陈郡谢氏同陆恒必定反目,甚至连带着侨姓士族和南方士族,关系也将愈加剑拔弩张。看似是最坏的结果,实则不然。
毕竟陆恒靠军功立足,毕竟根基不稳,还需依靠一手扶起他的今上。
作为帝王,对南北士族之间的不和,至少是喜闻乐见的。黄雀在后,渔翁得利的是谁?只有一直想削弱门阀士族力量的,琅琊王司马道子和今上司马曜。
谢幼安觉得头很痛,又继续想下去。
难道是司马曜想利用陆恒,让她死在吴郡以激化南北士族的矛盾?似乎这种解释最为可信。
她眸子半睁,眼里仍是漆黑一片,片刻后,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哪里不对。若真是今上的主意,倘若一切都如她所想,那陆恒也必定能知晓。
她有些不确定了。
但哪怕此时此刻,仍不相信陆恒会叛她至斯。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有读者催更,吓得我赶紧从床上跳起来更文……
谢谢ta2小天使233333
毫无防备的停更,纯粹是我懒了【。
也感谢基友这么及时就看到了评论,是不是整天在刷新我的页面???
为表歉意直接更三章补回啦~w
☆、前缘 (修)
不比谢幼安待着的柴房安静,驿馆可是热闹得仿佛炸了锅。
闪电陡然划破酽酽夜色,照亮了驿馆内外进进出出的严肃脸庞。衣着暗沉低调却是锦袍,昭示着他们不同于一般私兵。大雨滂沱,雨点噼里散珠般砸在身上,毫不留情。
林青衣狼狈的擦拭着发上雨水,脚步踏进驿馆,陆恒眼神便望了过来。让他抢着般地答道:“没找到。”他怕如果再慢上一瞬,在那种眼神下,他再也吐不出半个不字。
“再找,如果依旧找不到的话……送信去建康城。”
他猛地睁大了眼,动了动唇,劝谏的话就在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
雨丝斜打入高窗,一半落在谢幼安身上。她想要避开雨水,却只是枉然,手和脚被固定得太好,半点挪不了。受着冰冷的雨水,她衣裳很快湿了大片。
腹中饥饿倒是感觉不到了,冷意侵占了所有知觉,身子不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谢幼安唇瓣微动,不知在为谁辩解的,呢喃着,“如果是官家……那我此时便不该还活着啊。”她只觉得自己做了很长一段梦。
乌衣巷谢家,前院有棵极大的桃树。三月枝桠便缀满了水粉,风一吹拂,满目缤纷,四岁的她只能离得极远的望着。就看见娘手里牵着个男童,踏着满地柔软的粉意,一步步向她走来。
“这是陆将军家的小郎君。”娘亲半蹲下身,向男童介绍她,“你唤她幼安便可,往后便把她当做你妹妹。”
男童没有说什么话,点了点头。
她好奇地不眨眼,直直地望着面前这个陌生人。他从未开口说话,沉默寡言的样子,长长睫毛微微垂下,稚嫩的脸庞,眉眼掩饰不住的清秀。他大概也只八岁的年纪,眼眸墨色,唇红齿白,极为清秀稚气的样子。
六岁的小幼安鬼差神使地伸手,轻碰了碰他的脸。
他抬眼惊讶地看她,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没有别过脸。
虽然男童极少开口说话,谢幼安依旧很喜欢他。在谢家被管束保护极严之下,她童年第一次有这么一个可称为玩伴的人。但也就半月左右的相处。谢幼安的父亲从战场回来,陆恒便被接走了。
那是初次相遇。如此短的日子,本以为也就谢夫人会有些印象,连一直跟在谢幼安身边的耀灵甘棠,年长她两岁也都没了记忆。
却不料当时才六岁的小幼安,心中还藏着这抹记忆。
有日,谢父赴旨前去北方。小幼安从解下身上玉玦,系到将要远行的父亲身上,道:“阿爹出征配谢家之玉正好,回来再还给幼安。”谢父点头微笑,摸了摸谢幼安发顶。
毕竟沙场无眼,哪怕是儒将也免不了遇险。
利剑即将刺开谢父胸腔那刻,陆恒的父亲以身相挡,救了谢父一命,忠骨沙场。
陆恒母亲早在他幼时便逝去,彼时十二岁那年。陆恒无父无母。
谢父受了如此大恩,只能将所有感激报在独子陆恒的身上。他将随身传家的那块玉玦送了陆恒,又许诺下无论官位财富,凡陆恒所能,他必依之允之。
半年后,谢父壮年暴毙而亡。那块玉珏也一直留在陆恒手里。
谢幼安再次遇到陆恒,是在机缘巧合之下。
那时的谢幼安正是最无虑的时候,身子终于不似幼时羸弱,可以随堂兄出府游玩。那段年少得意,她满腹才华名扬建康城,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半夜里,束手束脚难以行动,她喘息渐渐急促起来,脸烧得通红。
前半生的记忆错乱颠倒着的,慢慢交织着过去。梦见了八岁沉默寡言的陆恒,忽然暴毙而亡的父亲,一袭白衣的翩翩少年郎君。
她忽然睁开了眼,面前一片漆黑。
绑了太久的手脚已经发麻到没知觉,微微动了动,血液流动,酸麻如针扎的感觉。她呼吸气促起来,不用摸也知道脸上滚烫一片,心知不妙。
“娘亲啊……”她唇动了动,无声地道。
再怎样料事如神的母亲,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如此愚笨大意。
“借来的陆家私兵,和我们能直接调令的三千军士,全部派去搜查了。”林青衣无暇擦拭发上雨水,径直道:“动静太大,瞒不过那边了。”
“瞒什么,不需要。”陆恒面无表情地道:“再给你半个时辰,若找不到便下令封城。调北府兵来,暗里——我训的私兵是废物么?”
谢家的北府军就够让今上忌惮的了,将军你的私兵还要拿出了来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