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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大漠祭-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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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哭笑不得。

闹了一阵,大家都累了。月儿看看表说:“十点多了,睡觉吧。”北柱殷勤地说:“你们先歇会儿,我给你们弄个热炕。”就将火籽儿刮到一旁,用柴将烫沙搅开,与火堆附近的沙掺匀,再铺上毡和褥子,放一个长柴为河界,男女分开睡,由花球和花球妈相邻,成另一界岭。不一会,暖烘烘的热能便透过了毡,传给人以无法言说的舒适温暖。

(8)

灵官失眠了。不久,他便沉浸到沙漠之夜的那种静谧和清凉中了。夜气轻柔地漫来,把大漠的温柔输入每一个毛孔,仿佛那不是空气,而是一种特殊清洗剂,把人的五脏六腑都涤荡得干净了。灵官甚至听到夜气像水一样哗哗流动的声音。天奇异的黑,因而也显得奇异的高。星星倒亮出一种虚假来。星光的哗闪使灵官感觉到噪杂的喧嚣。若是有开关,他真想灭了它,让夜索性黑成一个固体。

第十章(23)

不看星星的时候,夜便静多了。除了夜气游动时耳旁感觉到的声响外,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那是一种沉寂,是被人们称为死亡之海的大漠固有的沉寂,那是没有声音却能感觉到涌动的生命力的沉寂。沉寂里有种静默的力,使灵官感到自己的渺小。虽有不少诗人吟咏月下的沙漠,并将“平沙夜月”列入凉州八景,但灵官还是深爱这夜幕笼罩下的大漠。夜幕隐去了沙漠的浩瀚,隐去了沙漠的博大,隐去了沙漠外形的一切张牙舞爪,却留下了它最真实的东西:平淡和神秘。隐去浩瀚的沙漠更浩瀚,隐去博大的沙漠更博大,因而也更美丽。

灵官索性穿了衣服,上了沙丘。他远望那什么也望不到的所在,品味着神秘的宁静和孤独。夜气的涌动渐趋明显,但却始终没有变为风。夜气只是温柔地抚摸他。接受抚摸的是他的“神”,而非肌肤。没有了思维,没有了形体,只有愉悦和清爽。那是身心俱醉的愉悦,是透明得无一丝杂质的清爽。渐渐地,愉悦消失了,清爽消失了,他自己也消失了。他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许久,也许是一瞬。他听到了一种声音。那声音不是出现的,而是从夜中渗出的,遂成天籁。这声音的出现使大漠之夜有了另一种韵致。大漠醒了。在稍事休憩后醒了。它的醒不是急燥的翻滚,而是安详的微笑。这是证悟后的安详,是脱了烦恼的安详,是那种窥破了过去现在也洞然了未来的安详。大漠因此变得平淡而雄奇,质朴而神秘,坦坦荡荡,包容一切。

天籁声中,狐狸醒了,老鼠醒了,跳跳醒了,蚱蚱爷醒了,野兔醒了……万物皆俯仰自得,按自己的生存轨迹实践着自己的宿命。

灵官沉浸在这境界中,许久,许久。夜似乎很深了。当地人叫“三星”的寒星已偏西。灵官却没有睡意,神情异常清爽,心境却平静而专注。他甚至没有觉察到身后站了许久的莹儿,直到听到一声轻盈的叹息。

不用回首。他知道那是谁。那轻盈的气息唯独她有。她总是轻盈地来去,轻盈地劳作,轻盈地笑。

他轻声问:“你也睡不着?”

“不是睡不着,是不想睡。”

灵官轻叹一口气。莹儿依偎在他的怀中,似乎也感受到了那静谧和安详。她什么也没有说。灵官也没有问。此时此刻,一切语言都成了多余的赘疣。

许久,莹儿说:“书上有句话:‘一个美丽的错误’。”

灵官问:“啥?”

“我和你。”

灵官的心颤栗了。为这静夜,为这静夜的大漠,为这静夜大漠里的人。他胸中鼓荡着一种东西。一种久为黄土和大漠埋葬的东西复苏了。

灵官流出了泪,说:“莹儿……我错了吗?”“如果错得美丽,值……就把这辈子错出去。”灵官叹口气,说:“可我……可憨头,我哥……”他没有说出下面的话,怕打破这氛围。

莹儿说:“别提那些……还是……我给你唱‘花儿’吧。”那“花儿”,仿佛是从心底里抽出的丝儿——

第十章(24)

铁匠打着个铁灯来,

碗儿匠钉了个秤来。

小阿哥拿出个真心来,

尕妹妹豁出条命来。

梯子搭给(者)天边哩,

摘上的星宿要好哩。

你死(者)陪你死去哩,

不死(者)陪你老哩。

杀我的刀子接血的盆,

尕妹我心不悔哩。

手拿铡刀取我的头,

血身子陪(者)你睡哩……

天凉了。夜气变成了风。这是大漠特有的干冷砭骨的风。二人紧紧拥抱着。

灵官说:“只想这样死去。”

莹儿说:“我也一样……告诉你个事儿,我有了……我们有孩子了……第一次后,我就没来过红。”

天呀!灵官的身子一阵颤抖。

第十一章(1)

(1)

打完黄毛柴籽回来不久,灵官妈又牵挂起嫁到邻村的女儿兰兰来。十指连心,哪个儿女都是她心头的肉。而兰兰,因为不在身边,更叫她扯心。她到铺子里买了两盒饼干和两个罐头,又带了两个兔子,叫猛子把她捎到亲家庄子附近,打发他回去,自个儿往亲家家走来。

亲家家景还不如自家,这是她早知道的,但一见那个破旧的庄门,她还是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伤感。想到自己那花儿一样的姑娘生活在这样一个家里,心中不由酸溜溜难受起来。

女亲家很亲热地迎了出来:“哟,亲家,屋里坐,屋里坐。哪阵风把你吹来了?”灵官妈笑道:“东风南风西北风。”“早就打算叫白福去请你。秋禾收了,空闲也有了,来串串门,散散心,喧喧谎儿解解闷。正要叫他去呢,你正好来了。来了好。来了好,莹儿好着哩吧?噢,我知道肯定好着哩。有你亲家,我放心得很。”女亲家灵牙俐齿地说。

灵官妈笑了。虽说她不是笨嘴笨舌的人,可一到女亲家跟前,却不由木讷起来。在对方瓦罐里倒核桃似的口才面前,她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索性闭了口,由她说去,只用表情迎合她。

“哟,可真想你亲家呀。我老说,前世不知积了啥德,咋对了这么好的亲戚呀?贤惠得很。我老说白福,去,看看你大妈子去。可那个崽娃子常撒懒,一说他就说,‘哟,自己的外母和娘一样,讲那么多虚套套干啥?’我一想,也对哩。不对亲戚是两家,对了亲戚是一家。你说对不对?自家人还见啥外呢?”

“就是。就是。丫头呢?”

“上地去了。就来了。攒个埂子,一点儿活。我说我去。她说她一会儿就干完了。一点儿活,可能快回来了。”

灵官妈望着亲家那两片飞动的薄薄的嘴唇,觉得有些别扭。亲家的过分亲热和殷勤使她不舒服。她一直觉着和亲家隔着一层,其主要原因就是这一点。灵官妈总能觉出其中的一分假。而假,哪怕只有一分,也总是叫人不舒服的。而且,她敢肯定,在这样一个灵牙俐齿天花乱坠的婆婆面前,兰兰定然占不到啥便宜。这使她有了一丝不快。不过,她还是说:“那丫头不懂事。有你亲家哩,可别惯着她。”

“哟,亲家,你还说啥哩?”她拉着长长的声音说,“我老说,我们老啊老了,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了。没啥。他们还年轻着哩。以后的日子长着哩。要是惯下啥坏毛病的话,可影响一辈子哩。你说对不对?亲家。”

“就是。”灵官妈应道。心里却在冷笑。她想,我的丫头我知道,能有啥毛病呀?你倒是该管管你那个爹爹,但嘴里却说:“就是呀,能给娃娃们个好心,不能给个好脸。哪个大人还不是为了娃儿们好呢?”

“着,对着哩。”亲家端过馍馍盘子,沏了杯水。“你先尝些馍馍,先压压饥。”

“不饿,不饿。”灵官妈推辞道。

第十一章(2)

“亲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做啥假哩?又不是外人。你是怕我的馍馍生着哩?怕吃坏你的肚子?还是怕我放了老鼠药呀?尝些,少尝些。”说着,亲家把馍馍掰开,硬往灵官妈手里塞。她只好接了。

“哟,亲家的好面活。”

“叫亲家笑活哩。好嘛,谈不上。但熟是熟了。哪像亲家你呀,做的馍馍和面包一样暄。你那一手传给你姑娘一半就好了。莫非你这一手绝活也是传子不传女呀?嘻嘻。”

刚听了亲家的话,灵官妈还很舒服。她自然很得意自己的面食。可仔细一想,就从亲家的话中品出了不同寻常的滋味。她是在夸我的面活好呢?还是在骂我没有调教好姑娘?兰兰的面活不如娘,可也差不到哪里。差的也仅仅是年轻人懒一点,面揉得不到功夫,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连娘的一半也不如。灵官妈一边嚼咀,一边思索,没吃出个啥味来。于是,干笑两声,喝口水。亲家似乎觉出了对方的不快,说:“哟,你看我这人,刀子嘴豆腐心,有啥说啥,惹亲家不高兴了。其实,你的丫头也是我的丫头,用不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就是呀。”灵官妈高兴了。她觉出了自己的小气。“就是。你放心管,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当然啊。莹儿在你那儿也一样。哪个当大人的心都一样,都是为了儿女过好日月。对不对?听了,大人说几句。不听了,也没法子。成龙成龙,变虎变虎。由他去。对不?亲家。”

灵官妈心里咯噔一声,说:“莫非兰兰这狼吃的有啥对不住你的地方?”

“哟,瞧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当大人的还没到和年轻人斗气的地步呀。对不?亲家。再说,我也没做出叫黄毛丫头戳脊梁骨的事呀,对不?我四股子筋还能动弹。要是哪天老了,苦不动了,喂狗也罢,填坑也罢,就由他儿子媳妇子了。对不对,亲家?”

灵官妈越加断定兰兰做了伤大人心的事,就把手里的馍馍放在桌上,说:“亲家,你有啥?放心说啥,不要把话往舌头下压。我知道我的丫头脾气不好,有时说话没分寸,冲撞了亲家你。你大人不见小人过,不和她计较是你的德行好。可你不该瞒我,咋说她也是我十月怀胎养下的。打她,她也得挨。骂她,她也得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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