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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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种事,石荣那边自然也瞒不住了。石显闻讯大怒,狠狠教训一顿儿子,然后让人扶着儿子,亲自登门向富平侯、公主请罪,自言教子无方,请君侯、公主惩罚。
石显这一手,着实够狠,表面上看是陪罪,实则是问罪——我儿子伤成这样了,你们看着办。
富平侯张临实在被逼不过,咆哮道:“家令,准备家法!来人,把逆子找来,我要打断他的腿!”
敬武公主花容失色,慌忙唤来仆人,通知儿子出逃,前往北地马领张氏坞壁,暂避一时。
这就是张放“出游”的前因后果。至于张放为什么跑到更远的陀螺山一带,恐怕只有问马领张氏坞壁的家丞才知道了。不过也不难推想,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张临为了给石显交待——至少是表面交待,他再派人前往马领,声称要抓这逆子回来。如此一来,张放也只有往更北面避一避了。
这就是卢妪所了解的一切,但后面的事,自非她所能知。但前因一明,后果自显,很显然,石荣咽不下这口气——你爹妈不舍得动真格的,那好,老子来动手!
这一动手,果然报销了富平少侯的性命,却换来了一个异世灵魂。
听完这一切,张放好一阵无语,这算什么?两个萝莉引发的血案?而且,蓦然发觉,自己似乎还要感谢这位石大公子。若不是他指使人山崖伏击,自己还不知道在哪个时空当孤魂野鬼呢。好吧,冲着这不可言明的一点,自己与石荣的仇怨一笔勾销,大家扯平了。剩下的,是青溪聚死难者与石荣的债……
……
夜深,从厢房出来的卢妪,不断晃着脑袋,不时轻捶额头,眼神迷茫,脚步虚浮,好似大梦初醒一般。
当她转过两道长廓,穿过一片草木扶苏的园林,进入一条幽深曲径时,道旁假山后突然窜出一人,吓得卢妪差点尖叫。
来人眼疾手快,慌忙捂住卢妪嘴巴:“嘘——是我!”
卢妪眼珠乱转,一触之下,似认识来人,恼怒甩开来人手掌:“丁甲,你这浑人,没事消遣老娘!信不信老娘到家令那里告你的状……你想打什么浑主意?我呸!老娘才不会依你这杀才……”
卢妪正喷得欢,突然咝地吸一口气,眼珠差点没凸出,瞳孔里映着一枚黄灿灿的事物,差点晃瞎了她的眼。
“金饼!这是哪来的?”卢妪急忙伸手欲夺,嘴巴咧得能见牙肉,“行,老娘……妾身便依你……”
丁甲捂着口鼻,挡住卢妪乱喷的口水,持金饼的手握拢,将卢妪的手挡在外,冷声道:“少卖骚,你那两片老肉,留给马夫苟五吧。要金饼,行!我问你答,满意了,金饼就是你的。”
卢妪脸肌抽动,几乎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但那黄灿灿的诱惑,终于令她强忍下来,没好气道:“想知道什么?”
“少主深夜召你入室谈那么久,都说了什么?”
卢妪眼睛慢慢瞪大:“你、你问这做什么?”
丁甲左右看看,低声道:“你也知道,老主人仙逝,现在是少主掌事,身边用了不少古怪胡人。这还不算,听说还派人到马领坞壁那边,招一群贱民入府……我看少主多半有裁撤旧人之意,叫你去,是不是询问这事?”
卢妪张大嘴巴,一脸惊愕:“会这样么?不、不会吧?”
丁甲颇不耐烦:“有没有说?”
“没、没说阿。”
“那少主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卢妪用力揪头发,惊慌失措,“我……我想不起来……”
丁甲压低嗓子,声音从喉管滚出:“你还想不想要金子了?!”
“我……我想不起,头好痛……啊!”卢妪发出一声尖叫,抱头痛苦蹲下。
这动静着实不小,丁甲惊慌失措,转身蹿入黑暗中。
半刻之后,丁甲出现在一间厢房里,将方才之事禀报给帷幕之后的人。
烛光将人影映在帷幕上,幕后之人也百思不解:“为何是卢妪……她真不是装出来的?”
“小人觉得不像,卢妪没理由跟金饼过不去。”
帷幕后的影子似是点点头,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那金饼你就留着吧。”
丁甲喜出望外,感激涕零,连连叩首。
在丁甲离去后,映在帷幕的影子久久沉吟,灯火漏夜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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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赔罪还是问罪(上)】(每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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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盟、小胖、冷饭头、风微、雨希寄情、紫电☆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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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张放就带着初六前往尚冠里前街王邸赔罪。
驾车的驭手换成了邓展,车副是独眼宗巴。初六、阿罴各执兵刃傍车而行。这两人一个远射过人,一个近战无敌,有此二人保驾,若再来刺客,不管是远狙还是近刺,都只有一个下场——死!
尚冠里在未央宫正东,出门举头就可望见未央宫墙,东面是京兆尹寺,北面则是京畿重地武库。能住在这种地方的,自然非权贵莫属。事实上,长安权贵居所,向来以戚里第一,尚冠里第二,能在此地有一处宅第,都不是等闲人物。
身为王家老六的王立,只挂了个“中郎”的名头,领着不到五百石(中郎为比六百石,实不足五百石)的俸禄,并无实职,只是一清贵闲官。只不过这个闲官的后台太硬,就连京兆尹都要让他三分。
张放坐在车里,手里握着一卷资料,专注而认真地看着,一双雪亮的剑眉微微蹙起。
他手里拿着的是王立的资料,是邓展匆忙收集的,虽然失之仓促,谈不上齐全,但仅仅这些,已令张放为之皱眉。王家兄弟很多,有身居高位的,如任卫尉的阳平侯、老大王凤。还有母仪天下的,那便是皇后王政君;亦不乏品性孤高的,如老二王曼,不当官,不任职,隐居北地,甚少与家里几个大富大贵的兄弟姊妹来往。
当然,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好的,就有赖的——王立,就是赖的。
出入烟花,频上章台,斗鸡走马,夺产侵地。京兆尹寺每年都会接到不下十起有关王立不法行径的诉状,结果不是受害人自己撤诉,就是大事化小,最后不了了之。
其实说到不法,长安诸多权贵,朝堂衮衮诸公,几乎没有哪个屁股是干净的。只是人家掌握分寸,顾及名声,知道收敛,不似王立这般张扬,肆无忌惮。而这也是王立始终未能获实职朝为官的原因。
王立的名声很差,他干的恶事,很容易就能收集到。当然,多是长安洒肆茶余饭后的谈资,真要查是查不出实据的,但此人风评之差,可见一斑。
这样一个人,却是张放回长安后,所拜访的第一人。如果可以选择,张放也不想跟这人打交道,但事情来了,他也不会回避。面对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应对手段,王立这类人,后世很常见,典型的官二代,而且还是很嚣张那种。
张放在后世没有与官二代打交道的经验,不过不要紧,他现在也是官N代,大家处在同一阶层,王立赖以欺人的“势”,对他无效。扒下了这层虎皮,他所要对付的,或许只是一个加强版的石荣罢了。
思虑间,马车一停,传来邓展的声音:“家主,王邸已至。”
张放竹卷一合,刚钻出车帘,王邸突然中门大开,两排锦衣华服的僮仆分列大门阶梯两侧,随着一阵丝竹之声响起,传来一个有些尖细、颇为刺耳的大笑:“富平侯光临敝舍,当真是蓬壁生辉,有失远迎,尚请恕罪。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中门出现一前一后两人,合袖向从马车下来的张放行礼。
前面那人,年约三十五六,头戴二梁冠,以黄绦系于颌下,五官端正,肤白须黑,一袭织锦深衣,手里把玩一柄白玉如意,一看便知官宦世家中人。稍后那人,则是与张放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前额还覆着刘海,头戴帻巾,额圆面方,身体壮实,与前者有几分相似,看来是父子。
“前面就是王中郎。”邓展低声提示。
“后面那小儿就是王柱。”初六一眼就认出对头,立即提醒。
这就是王立,看不出啊。张放含笑回礼:“王中郎太客气,只是在下未曾袭爵,富平侯云云,愧不敢当。”
“早晚的事,早晚的事。”王立哈哈大笑着迎向张放,伸手欲挽,以示亲热。
张放并未伸手,微笑着坚持:“未封不得称侯,放不敢逾制。”
王立笑容有些僵,笑声一歇,正想说什么,蓦觉袖子被扯了扯,传来儿子的低语:“就是傍车右的那个胡人崽子。”
王立目光飞快朝初六一扫,眼神阴鸷,鼻孔冷嗤一声,转到张放时立即换上笑脸,侧身肃手:“请。”
王邸的正堂,当然不是谁都能进的,除了张放与王氏父子面对面跪坐于堂上软席,余人皆侍立于阶下。
王立先表达了对共侯的哀思,再令其子向张放请罪。王立到底是官宦出身,表面工夫做得不差。
张放同样也向王立致歉,只道疏于管束,以至僮仆伤人。
王立连连摆手,笑呵呵道:“胡奴性蛮,不易约束,须怪不得少君,何须如此多礼,亲自送人上门。呵呵呵呵……”
张放扭头示意初六出列,伏跪于阶下,道:“此人虽出身乌丹支离,却并非胡儿,实乃汉种。”
王立抚掌笑道:“哦,是么?如此更好。”
更好什么?他没说,相信面前这位少君自会明白。
张放明白是明白,却并不打算按王立预想的套路出牌,他扭头淡然道:“初六,你可知自己犯了何事?”
初六昂然道:“初六于富平侯府,误伤王氏家奴。”
“既如此,还不快向中郎谢罪!”
初六顿首道:“初六一时失手,误伤贵仆,请中郎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