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第7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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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泰徵和张甲徵都已经通过了乡试,但这一科他们都没有参加会试,一来是因为今科会试大臣家子弟太多,二来则是因为王谦要参加,他们兄弟俩总得回避一下,如此一来,要等着他们入仕给晋党夯实基础,则要再等三年。而一旦舅舅王崇古从兵部尚书的位子上退下来,他简直可以说是光杆阁老了。相形之下,歙党却是稳扎稳打,阵容已经渐渐牢固,而且游七生死不明,户部尚书殷正茂给其送过礼的事情,他甚至都因为之前的教训不好拿出来说!
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人多势众却也有人多势众的坏处,在张居正眼皮子底下结党,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今后情势如何,不妨走着瞧!
内阁直房这一段首辅和三辅的私下密谈,却和之前某些须臾传遍京师的流言不一样,几乎无人得知,汪孚林自然就没有渠道能够得到消息。由于之前那几件事,他已经成了很多人目光关注的焦点,考虑到冯保的东厂以及锦衣卫说不定都会盯一盯自己的动向,他保持着手下的护卫不动,打探消息的任务就都交给了岳母苏夫人。这一天,连续在都察院奋战多日的他就在傍晚时分上了叶家,可到了正房之后,一见叶大炮,他就看到岳父满脸恼怒瞪着自己。
“汪孚林!你还好意思来见我!”
这是哪一出?
汪孚林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苏夫人,却见精明强干的岳母大人对他叹了一口气,随即差遣了身边一个妈妈去外头看着,这才轻声说道:“你伯父今天终究是扛不住老爷一再追问,偷偷把事情实情告诉他了。他从汪家出来的时候怒气冲冲,在门口还骂了两句,这下子,这场戏倒是演得更真了。”
“还有你,你早从女婿那知道了这事,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成天长吁短叹,还想着两边说和,给他们伯侄俩当个和事老,当我猴子耍吗!”
叶大炮听了苏夫人这话,气得更厉害了。他狠狠一跺脚,竟然狠狠瞪了苏夫人一眼,继而也不看汪孚林,就这么径直出门去了。
汪孚林顿时尴尬地摸着鼻子,随即就只听苏夫人嗔道:“还不快去追回来?翁婿没有隔夜仇,更何况你们爷俩又不是别人,有什么话说不开的?”
百忙之中,汪孚林也顾不得对苏夫人说什么,立刻转身去追叶大炮,可就这么一小会儿,人竟然已经出了院门!这座小宅子原本是当初汪道昆让人物色,他进京参加会试的时候曾经住过的,后来金榜题名留在京城,索性就自己买了下来,等叶钧耀入京为户部员外郎的时候,就让给了岳父,所以对于这简简单单的结构自然相当了解。他压根没有去叶钧耀的书房浪费时间,直接冲到了门口,果然,一个门房立刻陪笑道:“姑爷,老爷刚刚气冲冲出去!”
叶大炮那是个什么炮仗性子,汪孚林和他在歙县相处了这么久,怎会不明白,此刻见门外小巷竟然已经没人了,头皮发麻的他立刻问道:“知不知道岳父平日里有什么常去的地方?”
“有,有,这小巷东头出去,穿过大街那边有一条小胡同,尽头有一家生意很不好的小酒馆,老爷却说那家的酒地道,常常换了便服过去喝一杯。这会儿老爷穿的就是便服,大约也过去了。”
没想到叶钧耀还有这种爱好,汪孚林不由得想起了也很喜欢微服去吃喝的广东按察使凃渊,苦笑一声便赶了过去。好在正如那门房所说,那家连酒旗都没挂的小酒馆就静静矗立在一条小胡同的尽头,而当他闪进门去时,就只见他那岳父大人正把一碗酒直接倒进嘴里,看都没看他一眼。见此情景,无可奈何的他往四下里一瞧,发现就只叶大炮一个酒客,赶紧三两步抢上前去,在其对面一屁股坐下,顺便把满满一瓮酒给挪到了自己面前。
“你来干什么?”刚刚灌了酒下肚,叶钧耀当然不会立马就醉,但眼神里头却还带着分明的恼意,“反正你也没把我当岳父,管不了我!”
“岳父大人,有什么话回家去说行不行?”汪孚林不得不压低了声音,用讨饶的口气说道,“我承认全都是我的错,您消消气吧。”
“你的错?哼,你什么时候错过,不过是怕我给你添麻烦而已!”叶钧耀先是自顾自拍桌子。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出手,就想去抢汪孚林那边的酒瓮,可不防女婿眼疾手快将其转移了,他不由得更加郁闷了起来,竟是重重在桌子上一拍,“我告诉你,当初在歙县的时候,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现在也可以什么都听你的,但你不能什么事都瞒着我……”
听到叶大炮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但总归没有泄露秘密,汪孚林心头稍定,只能忙不迭地连声答应,只希望能够尽快将叶钧耀给拖回去,却只听到身后传来了扑哧一声笑。发现是女子的声音,他本来还以为是店家的女眷,可却没想到回头一看,竟是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竟然是叶明月!
“你不成,我来吧。”
叶明月直接把汪孚林给赶了走,这才来到满脸愕然的父亲身边,却是挨着他的耳朵低声言语了几句。下一刻,叶钧耀便很不自然地站起身,随即冲着柜台后头张头探脑的店家说道:“酒钱从我预先给你的银子里头扣,剩下的还是存在你这,酒我先带回去了!”
眼见得叶钧耀冷哼一声,直接伸手过来从自己这抢过酒瓮抱在怀里,就这么出了门去,汪孚林微微一愣,等看到门外有随从一左一右把这位岳父大人给看住了,不愁人再发脾气跑到哪,他方才舒了一口气。直到自己也出了这酒肆,他方才有些好奇地对身边的叶明月问道:“你和岳父说了什么?”
“我说,妹夫当初能名扬东南,后来能考中进士,如今又能名噪京华,一大半要归功于爹你,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说到这里,叶明月微微一笑,却是一如从前那般促狭,“难道你不知道,爹最得意的事,不是考中了进士,而是在歙县得了你这个女婿?”
第七八六章翁婿一家亲
这样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能把气急败坏的叶大炮给劝回去,充分显示了叶明月对父亲的了解。
没错,叶钧耀确实不是能力出类拔萃,品德高尚无暇。他只是每三年一届三四百个进士中,能力普通,文章学问不过才过得去,而个性也有些冲动急躁,还喜欢动辄放豪言壮语的那种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却也有一个非常显著的优点,那就是很有自知之明,能够充分地给下属信赖,肯分权。
当年在歙县,他对于很有能力,给自己解决了一桩桩一件件大麻烦的汪孚林是如此。如今在户部福建司,他这个郎中对于下头那几个主事也同样是如此。正因为这一点,再加上出手大方,不斤斤计较,他和麾下几个主事相处得很好,而从外头调来的员外郎虽说觊觎他这个位子,又觉得他能力不过如此,却也动摇不了他这个位子。
但叶大炮最得意的一件事,更确切地说,那就是在歙县嫁了两个女儿,得了两个女婿。大女婿且不说,老实人,一次会试阴差阳错地侍疾,一次会试说是污了卷子落榜,却也毫不气馁,更何况父亲许国在人才济济的翰林院中依旧光彩夺目。而小女婿如今名扬京师,将来也许还会名扬天下,他就更不会真的与其置气到底了。
平心而论,他也明白,若非此次他完全被蒙在鼓里,于是本性毕露,急得四处乱转,又在户部和人吵架,别人怎会认为汪道昆和汪孚林伯侄反目是真的?这会儿汪孚林亲自追出来,长女竟是不知如何也正好过来了,他当然不好再耍小性子。
因此,重新回了叶家之后,这一茬原本似乎会闹得更大的风波,便轻轻巧巧揭了过去。小女婿认了错,大女儿又劝到了点子上,叶钧耀虽是喝了酒吹了风,到底还没醉,便索性问了问汪孚林在都察院这几日新上任的生活。得知女婿用了三板斧,把五个心思各异的新人暂时镇住了,他就抚掌大笑道:“好,果然是好,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够胜任!回头到刑部照刷文卷,磨勘卷宗的时候,拿出点厉害来让人瞧瞧!”
“爹,你在户部,也经历过刷卷和磨勘,历来这种事,都是吏员来做,监察御史就是做个样子,大多数时候都是敷衍而已。出了事,责的也是吏员,板子又不会打到六部的主事甚至是员外郎郎中头上。至于侍郎又或者尚书,那就更加不可能为刷卷中发现的疏漏负责了。”
叶明月说着这些理应是大多数朝中官员才会关注的事情,随即便笑着冲母亲挑了挑眉道:“娘,我说的对不对?”
“对是对,不过你爹说得也没错。”苏夫人见叶钧耀顿时胡子翘得老高,她就将丫头刚送来的果盘送到了叶钧耀和汪孚林翁婿中间,“因为从前是从前,这次是这次,孚林要磨砺那几个新人,拿着这个立威倒也不错。毕竟,这分寸是掌握在他的手里。”
“可月末的考成,交给五个新人真的能行?”叶钧耀虽说觉得女婿那三板斧不错,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却只见汪孚林嘿然一笑。
“正是要让他们去试一试。广东道监察的官衙,除了广东之外天南地北都有,具结完成的情况,更是要看远近。如应天府过来的,应该是上个月的完成事项。而延庆州,则应该就是本月的情况。至于那些卫所,每个月能有一两件事就不错了。可如何看出那些回文和应完成事项之中的差别,真正把考成两个字做到实处,那就简直是难如登天,可终究也难不过有心人。他们是打算虚应故事,还是打算真正开动脑筋,脚踏实地去做事,这次考成能看出不少。”
说到这里,汪孚林便杀气腾腾地说:“如果刚上来就想在我这里玩花样,和稀泥,我不介意立刻就禀报上去,说他们不适合当御史!反正我又不是没有毁过别人的前程,不在乎多这几个!”
叶家人对他都熟悉透了,知道他这杀气腾腾半真半假,但要是完全当成假的,那么回头就定然哭都来不及。又说笑了片刻,苏夫人知道今日叶明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