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第5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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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济,只好先让两人离开。
等来到走廊,陈冷荷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只低着头说“谢谢你,帮我演这出戏。”
“没什么可谢的,你是我的侧室,我讨好你的父母,也是应当的。现在,你想去哪,我让马车送你。”
“你……陪我去趟城隍庙吧。以前一回来,就喜欢到城隍庙,这回回国,还没有到那里去逛过。”
松江城北的城隍庙,并非是作为一座庙宇存在,而是成为了松江一个极有名的景点,也是个热闹的小集市。山门两旁是各色商铺,二门里是戏台,戏台下,则是各种小吃的小吃摊。西廊是刻字铺,东廊是衙门里办茶会的茶店。
以往这里是商贩云集,游人如织的所在,可是如今的城隍庙里,正常营业的铺子十不余一。这里已经变成了所谓的人市,父母卖掉子女,丈夫卖掉妻子,还有一些女人则是自己在头上插着草标自卖。
老人和孩子,将干瘪枯瘦的手伸出来,向行人乞求着,希望能够得到一些钱。而一些明显脸色不差的人,以往应该是松江的体面人,现在却也只能在人市里,祈求着得到活路。
陈冷荷的眼圈一红,小声对赵冠侯道:“谢谢。”
“谢我做什么?”
“如果不是你宽宏大量,我可能现在也要在这里,等着别人来买……衙门为什么不做点什么,就任由局面败坏下去?”
“没办法,朝廷离地三尺,是看不到人家疾苦的。在朝臣的眼里,松江,只是地图上的一个点,百姓就只是一个数字。他们做的是数字加减的游戏,认为股市的崩盘,责任全在自己,朝廷并无干系。如果不是他们这么想,张香帅又怎么会气死。”
陈冷荷忽然看到了一个女孩,几步冲过去“怎么是你?小小?你不是杜世伯家的小小么?你……你怎么会落到了这里?”
那是个比陈冷荷小两岁的女人,在人市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整个人都黑黑的,离的近了就能闻到臭味,所以无人问津。她看到陈冷荷,下意识的想逃,但是被陈冷荷抓住动不了。赵冠侯指了指一边一个小吃摊子“我们到那边去说。”
第426章 游园(下)
这小吃摊子卖的是极有名的南翔小笼馒头,从豫园提了货,在城隍庙里叫卖。名叫小小的女人,大概是几天没有见过食物,狼吞虎咽的,一小笼馒头,也就是肉包子,转眼就没了踪迹。
赵冠侯担心她噎到,又连忙叫了三碗鸡皮粥,嘱咐着小小道:“慢慢吃,不够还有,不要撑坏肚子。遇到我,你就不会再挨饿了,不管怎么样,总是能保住你有饭吃。”
小小则看着陈冷荷,满是羡慕的说道:“冷荷姐,你的命真好,找了个这么好的丈夫,不用挨饿,也不用住在马路上,我真的羡慕你。”
她父亲是正元的一个大客户,经营丝业,很有些积蓄。而且杜老板为人比较谨慎,在橡皮股票炒的最凶时,也只是买进了很少的一部分,把资金,还是都存到了源丰润,规避风险。
但是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源丰润倒闭,杜家吃了倒帐,血本无归。而且洋人趁火打劫,把丝价压的很低,一夕之间杜家破产,杜老员外吐血不止,已经病入膏肓。杜小小是庶出的女儿,竟然连其母亲一起,被正室赶出了家门,流浪街头。
三个小刘忙在桥下围住了这对母女,其母拼命维护,让小小逃脱,自己却赤着身子跳了江。小小为了不再遇到坏人,就只能用粪便往自己身上涂。可是也正因为此,她想要把自己卖出去也是奢求,如果不是遇到陈冷荷,她就已经饿死了。
陈冷荷对赵冠侯道:“小小上过教会学校,文墨的本事不错,最好的功课是数学,算帐算的很精,在杜家,一直帮杜世伯管帐。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得罪了她大妈吧?你能不能……”
赵冠侯点点头“我给她雇一顶轿子,送回别墅里,至少保证她有吃有住。不至于遇到坏人。”
“谢谢姐夫,谢谢姐夫。”杜小小嘴里塞了两个包子,跪下就要磕头,却被陈冷荷一把抓住“你疯了?过去不是说过,我们要废除磕头么?怎么现在膝盖那么软?”
“冷荷姐,要是你饿了几天没有东西吃,膝盖也不会硬到哪去的。只要可以不做……那个,就能活下去,磕多少头,我都愿意。”
三人吃饭的地方是在戏台下,西廊,衙门的茶店里,一场茶会刚刚结束,几个人鱼贯而出。为首者忽然站住,朝着这一桌不停的观望,身后的人问道:“二老爷,您看什么?”
“我在看那个小娘子,她是谁?怎么生的这么俊啊。一身打扮,跟国人全不相同,好象是个洋鬼子似的,会不会是个扶桑人?”
身后的人看了几眼,也不认识,但是如果说出来,未免就太丢面子。让对方认为自己一无所能,所求之事,万难实现,连忙笑道:“二老爷有所不知,这地方的纪女,最喜欢时髦,都喜欢标新立异,穿戴上也效法租界的洋鬼子。我看这多半是会乐里的纪女,在陪恩客出条子呢。”
“纪女?那你去给我打听一下,是哪里的纪女,要多少银子可以赎身。”他原本要走,这时却又停住脚步,转身回了茶店,那几个送人的,就只好又跟了回去。
松江道蔡煌去职,新任者虽然没见明发上谕,但是已经有消息透出来,是山西盐道刘燕蓟,改放松江道。消息来自京里内线,准确程度无须质疑,这位二老爷,就是刘燕蓟的堂弟刘燕北,到松江为兄长做前站的。
刘燕北是捐班出身,之前在苏州做过苏州道,很发了一笔财。后来去职之后,就在杭州做丝茶生意,手头极有积蓄。他生平最大的爱好是称银子,有了银子不存钱庄,而是铸成银球存在家里,这次股票风波里,反倒是未受什么影响,依旧是大老板一个。
松江道台衙门原本的属员,以及松江县的吏员,都求着新官上任之后,或留任,或提拔,因此刻意巴结着刘燕北,对其要求无有不应。一见他对这女人流露出兴趣,立刻就有人去打听,另有一位衙门书办不解问道:“二老爷,您若是喜欢她,叫局就是,何必赎身?”
“你们不知道,这个女人不是我要……”刘燕北高深莫测的一笑,众人也就恍然。必是新任松江道台刘燕蓟未携官眷,预备在松江本地安置个女人。虽然国朝有地方官不得在辖地纳妾一说,但实际操作上,有无数漏洞可钻,更别说如今的世道,谁还顾忌那些?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打听消息的差人满头大汗的回来“对不住二老爷,小的扫听了半天,没人知道她的出身。就是有人听说,品香楼老四那,似乎来过一个与她很像的女人,但是一共连来带去不到一天,就被人领走了。具体的情形不知道,总之,是叫不了她的局。”
“叫不了局,就没办法了么?”刘燕北的脸一沉“衙门里,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其他的大事,怕也是没法做吧。也难怪松江的市面坏到这个地步,一点点小事,都受限于条条框框,不敢行事,遇到大事,又怎么能处置的了?你们若是办不了,就只管说,我自己想办法!”
“二老爷息怒,这女人如果是个良家妇女,咱们确实没办法。再说,您看她同行之人,也是穿着洋装,万一是洋行的人,可是不能惹。松江与腹里地区不同,洋人的势力很大,一旦招惹洋人,后患无穷,请大人三思。我看不如请您到会乐里坐坐,叫几个当红的头牌来陪一陪,您再找个合适的……”
“糊涂!”刘燕北摇摇头“那些庸脂俗粉,道台能看的上眼么?我要给他找一个新鲜口味的,否则怎么能算是礼物?正如你所说,松江道最要紧的是敷衍好洋人,不娶个洋味的媳妇,又怎么知道洋人喜欢什么,又怎么敷衍好洋人?所以这事,既是私事,又是公事。洋行的人又怎么样?如果是葛明党,洋人一样不能包庇。”
“葛明党?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不能随便指个人说他是葛明党,洋人也不会信。”
“你们派几个人跟上他们,不要让他们逃了,然后去衙门里叫人,再去商团借一些人手,要好手,动作要快。至于证据……我的公事包里就有,保证可以和洋人办交涉不吃亏。这个小娘们,我要定了。”
在赵冠侯所在的小吃摊子不远,一处卖圆子的小吃摊位旁,两个男子坐在这里,眼睛紧盯着赵冠侯。
其中,一名身形瘦削的男子,神态悠闲的点着烟,喷云吐雾。在他旁边,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大汉。这大汉生的相貌凶恶,一道刀疤,从额头斜通到嘴角,不管他是笑还是哭,那伤疤都会如同蜈蚣一样,在他脸上扭曲变形,让人一看就心惊肉跳。
他身上穿着短打,露出两条长满体毛的胳膊,在上面纹着双龙出海。一只黑色的皮包就放在手边,虽然城隍庙里人来人往,市面也不太平,但是他毫不担心这皮包的安全,甚至不需要去照看。在松江,敢偷他彪爷皮包的赤佬,还没有生出来。
他做坐的那处小吃摊子上,自然不会有客人光顾,只有老板愁眉苦脸,小心的应付着。虽然不认识这个瘦削的男子,但是这大汉,他是极熟悉的。在松江华界里,不认识彪爷刘富彪的人,想要在城隍庙讨生活,也是极困难的事。
这一带,是刘富彪的地盘,他是范高头赵阿宝的学生子,在帮派里,素以悍勇闻名。曾经提着一口砍刀,生生砍出一条街去,杀的满身浴血,却依旧以少敌多,把另一路人马给砍了出去。
他脸上的疤,就是那一战的结果,对手在他身上留下七道永远存在的伤疤,他则让对方付出了三条人命。从那以后,彪爷名号不胫而走,成了这一带最为著名的白相人。
即使是沈保升这等大闻人,提起刘富彪,也只会摇摇头,说一句“阿彪啊,他就是那个样子,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有什么事,算了吧。”
这么个神憎鬼厌的人,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