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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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一挺胸膛“李总管所言不差,下官不才,正是保国会发起人之一。”
“哦,那就对了,这变法啊,图强啊,新近在京里可是顶时髦的话。六贤王在世的时候,曾和老奴说起过,谁不巴望着国富兵强?这法,要变也没什么不对。只是做事一定要踏实,一定要脚踏实地,知道该从哪里做起,也要知道该怎么做。若是好高务远急于求成,一事无成算是个好结果,怕是就要把局面搞的一发不可收拾,那可就真是悔之晚以。”
虽然太后归政,可是李连英这几句话说出来,依旧让人觉得阴风阵阵,不寒而栗,王小航也觉得这酒喝到嘴里,有些不是味道。
赵冠侯连忙接过话来“法变不变,是另一件事,咱们先说这亨利亲王,远来是客。不管是不是恶客,总归人来了,我们就得接待,以示朝廷柔远人的气度。总不能落了口实,让人家逮到把柄,到时候又是要钱又是要地,那局面就更难看了。”
杨立山忙打着圆场“就是这话,咱们天朝上国,总得要个肚量。总不能说,跟人家有点夙愿,来了客人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那也忒不讲交情了。这亲王的接待,还真是得慎重点,让他知道知道,咱大金国是礼仪之邦。咱们以诚相待,他总不好意思再动刀枪了不是?”
有他从中弥缝,气氛总算是维持的不错,杨立山府中厨师的手艺极好,菜色也是极佳。等到散席之后,十格格与赵冠侯搀着李连英出了杨府,李连英笑道:“你们两位,一个是主子,一个是能办洋务的高人。眼里能有老奴这把老骨头,是给老奴脸。奴才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冠侯,你的事放心。现在只有庞得禄怕你,绝对没有你怕他的。包括端邸那边,也是一样。你现在是办洋务的要人,他们谁惹了你,你一搁车,那个亲王来了,谁来接待?这么大的沉重,谁也担不起。所以不管庞家有多大的气,这些日子,也只能闷着,可是不敢招惹你。等到亲王走了,你的差事只要做的好,留下个能办洋务的名字,他们也不敢动你。”
他这话就是个保障,有这么个话在,赵冠侯目前的安全是不成问题的。他一笑道:“卑职在京里,有朋友,也有仇人。能保住我平安的,就只有朋友。亨利亲王,不是我的朋友,大总管您才是卑职的护身灵符,有您老人家护着,卑职就谁也不怕。”
“你啊,倒是会说话。”李连英微微一笑,自从太后归政之后,他的行情也有些回落,不复当初的威风,说心里没有失落感,那也是骗人的。有这么个人巴结着,还送钱给他,与过去送钱打点的人,心情又自不同。此情堪比雪中送炭,看他,也就格外顺眼。
等到将他送上马车时,李连英忽然问道:“冠侯,方才那王小航说的变法,你是怎么个看法?”
“变法……总是一件好事,自古以来,就没有不变之法。概因一法之立,适用于当时,不适用于永远,因势利导,以变图存,本就是寻常事。其实朝廷一直在变法,否则又哪来的总办各国事务衙门,又哪来的新建陆军。只是方才大总管说的极是,变法总要徐徐图之,不能急于求成。更重要的事,一定要由能做事的人来办,而不能交给好为大言,胸无实策的人去搞。就说米市胡同那位康长素,他不过是个举人出身,没在地方上做过官,又懂得什么庶务了?若是说让他说,自然洋洋万言,要说这些事该怎么做,我怕他也是个‘莫宰羊’。”
他最后三个字用广东话说出来,李连英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莫宰羊。这三个字啊,准能逗的佛爷笑一晚上。你在东安大街那好生住着哪也别去,不定什么时候叫你,可得找的着人。”
马车临行时,李连英忽然又把头探出来“冠侯,抽空去买点东西准备着孝敬慈圣,花钱不要多,看的是份心意。也不要太贵重的东西,就是要个人心。但是记得一点:买首饰一定要红的。”
亨斯美摇动马鞭,向着东安大街那里赶过去,完颜毓卿对赵冠侯说道:“都怪你不好啊,当初给保国会上十个大钱的礼,否则的话,现在咱可就有个交情了。如今保国会走红,在京城之中,炙手可热,结交也广。康祖诒虽然只是个六品章京,却有不少大员与他往来,名声大的很。拦着他升迁的六爷也去了,说不定将来有大用,你仔细着,他将来要是算计你,可是不好办。他们变法,第一怕是就要动官,留神摘你的顶子。”
赵冠侯一笑“毓卿,这帮人,说要变法这种话,听听就好了,真说到要他们变,一帮没当过官的,又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做实务?若是变法由湖广张香涛又或者是章合肥来做,还有可为。可如今,军机中以帝师翁放天居首,下面又是康祖诒这等人办事,我倒是真的希望这变法从一开始就不成,否则这天下,怕是就要大乱了。”
第140章 颐和园
赵冠侯上一世,所谓键盘内阁这种人,也不是没见过,彼此没交集,谈不到交情,但是对这种人,还是有个观感的。他们可能在下面时,看到过有哪里存在不足,说什么地方有问题,有一定能力。可是要让他们解决问题,则是强人所难。
一件事是对是错,并不能只看道理,或者说,在实际的工作推行中,道理无关紧要。金国如今确实弊政丛生,但大多陋规,已经成为定制,牵扯的利益关系复杂,上至督抚疆臣,下至衙门吏员,都从中分利,且视为理所当然。
除此以外,尚有所谓的祖宗成宪,古理古法等等制度,如同一个巨大且坚固的枷锁,其既是对大金国的束缚,却也是对整个金国体系的维护保证。要想动这个枷锁,必须要先找到破局的点,再有能员徐徐橇动,以漫长的时间,一点点更改。
这里面既涉及到利益的重新分配,也涉及到权力格局的变化。要付出一部分利益,换取一些人的支持,一部分法要变,但一部分法必须要保留,非是老手不能完成。可是现在不管是翁放天还是康祖诒,却都缺乏这方面的能力。
“我听袁慰亭说过,宫里面喝香槟,都是事先用针把软木塞扎破了,这样的香槟气早跑光了,没有味道。可是也因为跑光了气,保证没有泡沫,确保不会让泡沫溅到贵人身上,也不会软木塞飞出去伤人。酒没有味道,总好过太监没有脑袋,所以太监们就把香槟这样拾掇。宫里如此,宫外也如此,皇帝只想做事,不管做事的人,能做成事才奇怪。”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用的这些人眼里只知有子,不知有母,口口声声,都是如何支持皇帝,却听不到他们提太后两字。这想法对错先放到一边,可是却绝对不适合今天的朝局,只怕将来,离间母子的罪名,是逃不开的。像今天酒席上那王小航,当着皮硝李的面,就大谈变法,就说大金难以维持,分明是没把佛爷放眼里,这样的态度,又如何能做的了事?”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完颜毓卿的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京城里保国会很时髦,背后又是张樵野在做靠山,不少人都去攀附。我要不是听你的,怕是也要去凑热闹,像你这么说,若是真去列了名的,难免得咎于太后。我要是列了名字,怕是就要牵扯阿玛了。”
原本完颜毓卿是个极有定见的女子,否则也很难在京城闯出金十公子这么个大名,就更不用说与洋人结交,在租界里混的如鱼得水。以她的性格,像保国会这种热闹,她肯定要去凑。可是她如今既以跟了赵冠侯,对于丈夫的话,也不可能不听,也就只好不去参与,连带着出手很多玩件,在京城纨绔里,风头渐弱,不少人就渐渐看不上她。
于这事,她口内不说,心里自然不舒服,可是今天听赵冠侯一说,反倒是因祸得福。她出身巨室,于这等问题极为敏感,如今知道不会牵扯到父兄,倒是轻松不少。
赵冠侯笑着摇摇头“那倒也不会。保国会既然是个很时髦的东西,就如同当初的照相馆、小火车一样,好奇的人多,真要是入一股玩玩也没什么了不起。就像京里听戏,你捧谭叫天,我捧汪大头,难道说谁捧错了?更说不到有没有祸患。太后不是个糊涂人,自然也知道下面的实情,若是不想让人玩啊,早就有话出来了,法不责众,加入不加入都没关系。不过不和他们搀和,总归是个好事情,那些搀和的人,早晚会后悔。至少那些银子,就打水漂了。那位张阴恒,我怕他倒是真的要惹祸上身。”
“张阴恒获咎于太后,总归是不会有好下场,这个天下,我看还是太后的,这帮人翻不过来。刚才皮硝李说让你给慈圣备礼物,八成是要宣召,你这假辫子要是露了馅,可怎么是好?都怪我,好生生的跟你说什么剪辫子,你也是,给个棒槌就认真,这下可不好办了。”
赵冠侯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脸上香了一口“这也叫事?殷大人那假辫子戴了多少年了,你当老太后看不出来?看破不说破,只当没看见。那老太太精明着,什么时候明白,什么时候该糊涂,她比谁都清楚。只要我能为她办差事,这点事不叫个事。”
两人边说边行,已经到了下处,毓卿脸微微泛红“我现在住额娘那,夜不归宿,额娘就要问东问西很烦人的。再说,就怕你这有客来,我不进去了……”
两人这番久别,正是柴火相逢之时,加上十格格这身洋装还是第一遭穿,更加惹火。可是她说的也有道理,赵冠侯只在她耳边小声道:“等送走了那个什么亲王,我再去找你。得空,我还要去拜拜丈母娘。”
“等你送走了亲王,我去津门找你……”毓卿与他亲近了一阵,整了整衣服送他下了马车,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别。赵冠侯刚刚到了府门外,却见那府这里的老管家走过来,给自己施了个礼“大爷,您回来了。有一位客人前来拜见,一直在门房候着,小的还直怕您不回来,不好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