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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千禧年三部曲-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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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定神闲。安妮卡转向法官。

“艾弗森法官,泰勒波利安医师宣称莎兰德说谎而且幻想。现在辩方将证明她的自传所言句句属实。我方将会提出大量的影像与书面证据,以及证人的证词。本案审讯至此,检察官已经提出了他起诉的要旨,我们仔细聆听过了,现在也知道莎兰德究竟被指控了哪些罪名。”

安妮卡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手也开始发抖,于是深吸一口气,顺便啜了一口矿泉水。接着两手稳稳抓住椅背,以免泄漏自己内心的紧张。

“从检察官的陈述可以断定他有许许多多想法,证据却少得可怜。他相信莎兰德在史塔勒荷曼射杀蓝汀。他指称莎兰德去哥塞柏加是为了杀她父亲。他假定我的当事人罹患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精神完全不正常。而他是根据单一的消息来源,也就是泰勒波利安医师,作出这个假定。”

她暂停下来喘了口气,强迫自己放慢说话速度。

“照此情形看来,检察官起诉的重点就在泰勒波利安医师的证词。如果他说得对,那么我的当事人最好能接受他与检察官所提出的专业精神治疗。”

停顿。

“但假如泰勒波利安医师是错的,这个起诉案件就得从不同的观点来看。再者,假如他说谎,那么我的当事人现在在这个法庭上就等于被剥夺了公民权利,而且已经被剥夺了许多年。”

她转头面向埃克斯壮。

“今天下午我们将会证明你的证人是个假证人,而身为检察官的你则是受到欺瞒而接受了这些假证词,”

泰勒波利安脸上闪过一抹微笑。他伸出双手,向安妮卡微微点头,仿佛在为她的表现鼓掌。安妮卡接着转向法官。

“审判长,我会证明泰勒波利安医师所谓的精神鉴定调查,根本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我会证明他针对莎兰德说的话都是谎言。我会证明在过去我的当事人的权利受到严重剥夺。我还会证明她和本法庭所有人一样正常且聪明。”

“抱歉,可是……”埃克斯壮开口道。

“等一等。”她竖起指头制止。“我让你尽情地说了两天都没有打断,现在该轮到我了。”

她又转向艾弗森法官。

“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我不会在法庭上作出如此严重的指控。”

“那当然,继续吧。”法官说道:“不过我不想听到任何拉拉杂杂的阴谋论。别忘了你也可能因为在法庭上所作的陈述而被告诽谤。”

“谢谢法庭,我会记住的。”

她这回转向泰勒波利安。他似乎仍感到有趣。

“辩方一再地要求,希望能看看莎兰德十几岁在圣史蒂芬接受你的治疗时的病历,为什么我们无法取得这些资料?”

“因为地方法院下令将它列为机密。作这样的判决是出于对莎兰德的关心,如果有更高层的法院撤销这项判决,我当然可以交出来。”

“谢谢。莎兰德在圣史蒂芬那两年当中,有多少夜晚是被绑在床上的?”

“我没法马上回想起来。”

“她自己说了,她在圣史蒂芬总共待了七百八十六个日夜,被绑了三百八十个晚上。”

“我不可能答得出确切的日数,不过她说得太离谱夸张。这些数字从哪来的?”

“她在自传里写的。”

“你相信今天的她能确实记得她当时被束缚的每一晚吗?这太荒唐了。”

“是吗?那么你记得是几晚呢?”

“莎兰德是个具有极端攻击性且有暴力倾向的病人,偶尔会被安置在无刺激室是毋庸置疑的。也许我应该解释一下无刺激室的作用……”

“不用了,谢谢。根据理论,病人在这种房间里不会接收到任何可能引发兴奋的感觉。十三岁的莎兰德被绑在这种房间里几天几夜呢?”

“应该是……我想她住院期间应该有过三十次。”

“三十次。这和她所说的三百八十次差距颇大。”

“的确。”

“甚至还不到十分之一。”

“是的……”

“她的病历能不能提供较正确的信息呢?”

“也许可以。”

“好极了。”安妮卡说着从公文包拿出一大叠纸张。“那么我请求呈上一份莎兰德在圣史蒂芬的病历资料。我数过注明使用束缚带的次数,发现是三百八十一次,比我的当事人说的还多一次。”

泰勒波利安瞪大了眼睛。

“等等……这是机密资料,你从哪里拿到的?”

“《千禧年》杂志社的一名记者给我的。如果数据随便放在某间杂志社的桌上,恐怕就不是什么机密了。也许我应该补充一下,《千禧年》已经在今天刊出这份资料的摘录。因此我认为今天在这个法庭上的人也应该看看。”

“这是违法的……”

“不,没有违法。莎兰德已经许可杂志社刊登这些摘要。我的当事人没有什么可隐藏的。”

“你的当事人被宣告失能,没有权利自行作这样的决定。”

“她被宣告失能的事稍后再说。但首先我们得看看她在圣史蒂芬发生了什么事。”

艾弗森法官皱着眉头接过安妮卡递交上来的文件。

“我没有多准备一份给检察官。但话说回来,他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收到这份侵犯隐私的文件了。”

“那是怎么回事?”法官问道。

“埃克斯壮检察官在今年六月四日星期六下午五点,在他的办公室召开了一场会议,当时就从泰勒波利安那里取得这些机密记录的复印本。”

“是真的吗?”艾弗森法官问。

埃克斯壮不假思索地就想否认,但一转念便想到安妮卡可能握有证据。

“我请求在签署保密协议后阅读一部分数据。”埃克斯壮说:“我得确认莎兰德确实有过她所宣称的经历。”

“谢谢。”安妮卡说:“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证实了泰勒波利安医师不止说谎,还违法散布他自己供称被列为机密的资料。”

“记下了。”法官说。

艾弗森法官顿时提高警觉。安妮卡极不寻常地对一名证人发动凌厉攻势,而且已经推翻他很重要的部分证词。她还宣称她所说的一切都有证据资料。艾弗森法官调整了一下眼镜。

“泰勒波利安医师,根据你自己写的这些病历……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莎兰德被束缚了几天?”

“我不记得次数有那么多,但如果病历上这么写,应该就是吧。”

“总共三百八十一个日夜。你不觉得太多了吗?”

“多得很不寻常……的确是。”

“如果你十三岁时,有人把你绑在铁架床上超过一年,你会作何感想?像不像是酷刑?”

“你要了解,病人对自己和他人都可能造成危险……”

“好,我们来说说对她自己造成危险。莎兰德曾经伤害过自己吗?”

“有这样的疑虑……”

“我把问题重复一遍:莎兰德曾经伤害过自己吗?有还是没有?”

“身为精神科医生,我们必须学会诠释事情的全貌。关于莎兰德,举例来说,你可以看到她身上有许多刺青和环洞,这也是一种自戕的行为模式,一种伤害自己身体的方法。我们可以把它解读为自我憎恨的表现。”

安妮卡转向莎兰德。

“你的刺青是一种自我憎恨的表现吗?”

“不是。”莎兰德回答。

安妮卡又转回来面向泰勒波利安。“这么说,我戴耳环还在身体某个私密处刺青,你也觉得我会对自己造成危害?”

潘格兰忍不住窃笑,但最后将笑声转化成清喉咙的声音。

“不,当然不会……刺青也可以是社会仪式的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莎兰德不属于这个社会仪式的一部分?”

“你自己也看到了她的刺青奇形怪状,还几乎遍布全身。这并非正常的物恋或身体装饰。”

“比例多少?”

“你说什么?”

“刺青占身体多少比例就不再是物恋,而是精神疾病?”

“你扭曲了我的话意。”

“是吗?那么为什么你认为在我或其他年轻人身上的刺青,是可以接受的社会仪式的一部分,而用来评估我当事人的精神状态时就变得危险呢?”

“身为精神科医生,我必须纵观全貌,刺青只是一个指标。诚如我先前所说,我评估她的状况时必须考虑到许多指标,而这只是其中之一。”

安妮卡沉默了几秒钟,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泰勒波利安。接着她用非常慢的速度说道:

“可是泰勒波利安医师,你从我当事人十二岁,即将满十三岁的时候开始绑她。当时她身上一个刺青也没有,不是吗?”

泰勒波利安沉吟不语,安妮卡又接着说。

“我想你应该不是因为预料到她将来会开始刺青,才绑住她的吧?”

“当然不是。她的刺青和她一九九一年的情况无关。”

“那么我再回到最初的问题。莎兰德是否曾经伤害过自己,以至于必须将她绑在床上一整年?比方说,她有没有拿刀或刮胡刀片之类的东西割过自己?”

泰勒波利安似乎一度没有把握。

“不是的……我是用刺青来举例说明自戕行为。”

“我们刚才已经达成共识,刺青属于一种正当的社会仪式。我问你为什么将她绑了一年,你回答说是因为她会危害自己。”

“我们有理由相信她会危害自己。”

“有理由相信。所以说你绑她是因为某种猜测啰?”

“我们作了评估。”

“同一个问题我已经问了差不多五分钟。你说在你照顾我当事人的两年当中,她被绑了一年多的原因之一在于她的自戕行为。现在能不能请你举出几个她在十二岁时自戕的例子?”

“例如这个女孩极度营养不良,部分原因就是她拒绝进食。我们怀疑她有厌食症。”

“原来如此。她有厌食症吗?你也看到了,我的当事人至今都还是骨架异常瘦小。”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得长期观察她的饮食习惯。”

“你已经观察了两年的时间。现在你是在暗示你混淆了厌食症和我当事人天生瘦小的事实。你说她拒绝进食。”

“我们有几次对她强迫喂食。”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不肯吃东西呀。”

安妮卡转头问当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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