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清-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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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臣,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张必禄用不上了,云贵的绿营将官,就在身前可不敢用,督标中军杨猛就成了林则徐唯一的选择。
一边拖拖拉拉的审理着永昌一案,林则徐的目光也放在了杨猛的督标身上。张必禄说的不错,林则徐也能看的出,杨猛是个带兵的好手。
别的不说,单单在四川贵州劫掠鸦片庄子和商队,林则徐就能看出杨老三的厉害之处,杀戮数千人,四川官府连跟脚也摸不到,这就叫统兵有方。
劫掠的鸦片身在何处,林则徐不是没探过,可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这也是御下有方。
杨老三虽说可用,但有一条林则徐也是极度的看不上,那就是杀性太重,川黔的鸦片商队还好些,死的都是些男丁,可那些个种植鸦片的庄子,说起来就有些凄惨了。
老少妇孺、鸡鸭犬鹅一概屠戮,村寨也被烧成了白地,这杨老三的心太毒、肠太黑,老弱妇孺是不该杀的,可林则徐也抓不住他的跟脚,无从敲打啊!
据刘存仁所报,西校场现在也是在热火朝天的练兵,每日里的喊杀声。从早到晚一刻也不曾停歇。半个昆明城都能听得到。与西校场相隔甚远的总督府,都时常能听到那边的喊杀声,这个也提起了林则徐的兴趣。
林则徐也想借此缓解一下自己的疲惫,云南诸事他虽然采取了淡化处理的方法,但云贵两省累年积弊太多,都需要一一算计清理,若是换了别的总督,只会只一眼闭一眼。可林则徐看不过眼啊!
处理这些杂乱的事务,是极为耗费心力的,再加上要时时算计、关注永昌之事,若是退回十年去,这些差事他随手就能应付,可岁月催人老,六十岁依然不是个卖死力的年纪了。
事有不巧,跟随自己几十年的夫人郑氏,最近也是也病倒了,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忧心。每日里晨起,林则徐都觉得胸口发闷、双耳轰鸣。审案、处理公务的时候,也经常眩晕,可事情太多,丝毫的空闲也没有。
抽时间看看督标练兵,就成了他极为稀罕的消遣方式。
东翁身体不佳,刘存仁也看在眼里,他几次要求要接替东翁,帮他处理云贵的杂乱事,可朝廷大事需要亲力亲为,刘存仁的这个要求也被林则徐拒绝了。
“东翁,去看看杨副将练兵也是紧要的事情,督标不可用,则滇西之事不能决,现在杨家老三,也是关键之中的关键啊!”
见林则徐有心去阅兵,刘存仁也出言鼓动,东翁的心力已经不足了,再这么劳顿下去,只怕心力枯竭,倒在云贵任上。
虽说投了杨家,但刘存仁依然割舍不掉,十几年的情感,护主之心,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是啊!滇西之事缺不了兵事,贺长龄、李星沅,都在滇西用过兵,绿营如此废弛,看来他们之前的折子,水分不小啊!
张必禄说杨猛可用于平定滇西,那杨猛就可用,可他那嗜杀的性子,却是个罩门,云贵的罩门,一旦没了约束,只怕他造成的乱子,要大过永昌之事啊!
督标、杨猛、永昌、朝廷,难呐!”
在广州禁鸦片,在西北平刀匪,林则徐都没感觉到像云南这么吃力,积弊、乱案,压得人喘不动气啊!
“那我这就去知会杨副将,让他在西校场候驾。”
被杨猛降服,刘存仁心里也多少有些不甘,但反水是不可能的,家里的那对母子,和昆明、福州的宅子,都是自己的死穴。他只能通过林则徐的威势,来压一压杨猛,这样心里才能稍微有些平衡。
“不必如此,咱们就便装过去吧!你提前知会了他,只怕他欺上瞒下呐!”
欺上瞒下,多少积弊是由此而起,云南的积弊太深,督标的用处太大,在督标之事上,林则徐也很是小心。
不用处理公务,走在昆明城的石板路上,林则徐心里的担子也轻了不少,这座前朝沐英修建的城池,还是有许多好去处的,但自从来了云南,林则徐就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走走这座春城。
便装的林则徐和刘存仁来到西校场的门口,里面的喊杀声整耳欲聋,两人刚要抬步进去,却被一把大刀挡住了去路。
“大胆,督标校场,不得擅闯!速速退去!”
“你才大胆,这是总督大人,刘存仁将官凭一亮,也不理会看门的督标兵卒,护着林则徐就要往西校场里闯!”
“退后!督标不认官凭,只识得军令,没有将令,你们再踏前一步,当心小命不保!”
那看门的兵卒,本就是山民,不识字,刘存仁拿着官凭想摆威风,显然是走错了门路。
“炯甫,让他去通报吧!此事做的不差。”
看门的兵卒进去之后,林则徐也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他走的地方多了,能有这样精气神的兵卒,林则徐也只在甘陕偶尔见过,这杨猛算是不错了。
“督标中军杨猛见过总督大人。”
“星斗,怎的如此仪容不整啊!”
匆匆赶出来的杨猛,身上的号衣半敞,露出了满身的横肉,下官拜见上官,仪容不整这可是对上官的藐视。
“总督大人来的突兀,刚刚属下正在练兵,匆匆赶来接驾疏忽了。”
“你亲自上场练兵?”
“是!”
“好!头前带路,老夫就看看你是如何练兵的!”
老夫一词,林则徐不常出口的,这些天心力交瘁,再看看一身虎气的杨猛,他也不得不服老了。
一进西校场大门,林则徐的老脸就直接耷拉了下来,浓浓的酒味,直冲鼻腔,军营饮酒这个可是大忌。再看那一个个督标新兵,都在光着膀子殴斗呢!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殴斗的督标手里都拿着家伙事呢!你一记,我一记,都在玩命的殴斗,这西校场哪里有一丝军营的气息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徐夫人殁林老虎废(下)
“饮酒互殴,这就是所谓的练兵?混账东西!”
眼前这一幕,要是能算作练兵的话,那就极度的荒唐了,一个个满身酒气的兵卒死命殴斗,数遍了大清,哪个带兵的将领会如此练兵?
这事儿也是林则徐莽撞了,校场边上就有一排排的大酒缸,不时有受伤的督标兵卒,一瘸一拐的过去,然后几个郎中模样的人,就开始给他用缸里酒推拿全身,只要细细一看,这事情的始末就清楚了。
可林则徐这些天不仅心力交瘁,还因为朝廷的压力,心里憋着一股火气,这才是林老虎发怒的主要原因。
“大人,督标刚刚成军,滇西的事情迫在眉睫,属下也是无奈至极,只有舍得伤痛,才能练出好兵。
酒是药酒,当然兵卒们也会稍稍喝上一些,不然身上的瘀伤很难好转的。
属下新近找人创了一套刀法,让士卒们互搏,这是在磨练他们的刀法呢!”
对于林则徐的怒火,杨猛不闻不问,只是默默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哦……那你继续练兵,我在一旁看看就成了。”
被刘存仁拉了一把,林则徐也看到了校场旁擦药酒的伤兵,这事儿还真是自己做差了。
“属下遵命!”
杨猛应了一声,就下去了,林则徐来不来无所谓,兵是杨家的,操练必须要严格,现在不严格,以后就得拿命换经验。
脱去自己的号衣、拿起自己的皮刀。杨猛慢慢行走在对练的人群之中。遇上出工不出力的。杨猛手里的皮刀就有了用武之地,一刀劈个马趴,那算是杨猛留手了,有些不耐打的,杨猛一皮刀下去就会直接晕厥。
半个时辰的功夫,杨猛转了一圈,劈到二十几个,劈昏了四五十个。练兵的同时,杨猛也在磨练这自己刀法,这是保命的手艺,必须好好学的。
在杨猛和一干将官的残酷督促之下,对练的兵卒也是刀刀卖力,练的虽苦但好处也是不少的,喝酒吃肉一天一两银子,虽说练得苦了点,但能吃饱喝足,还有银子拿。吃些苦头也不算什么的。
杨猛的所作所为林则徐也看在了眼里,校场上的兵卒。粗看着混乱,可细细一看里面的门道,林则徐还是能看的出来地。
“星斗,你刚刚下手太狠了吧?”
半个时辰劈昏四五十人,林则徐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狠?我已经留手了,不然这一皮刀,我就能劈死他们,现在狠了点也好,打起仗来不丢命。”
战场杨猛上过,这样练兵的好处很多,最直观的就是训练兵卒的刀法,在一个就是训练他们对疼痛的耐受力,在战场上,对疼痛的耐受力,也是决定生死的关键。
“不错,不要弄出人命。”
杨猛的解释说的过去,林则徐也就默认了,现在合手的兵卒才是最重要的,等永昌之事终了,再处置杨老三吧!
夸赞了杨猛一句,林则徐也不想多呆了,这样的练兵方式太过野蛮,看着一个个浑身紫青、满脸是血的督标,林则徐也是有些于心不忍啊!
离开了西校场,刘存仁从林则徐的嘴里听到了一句不该的听的话。
“杨猛只可用一时啊!此等练兵之法,磨砺出的全是豺狼虎豹,操练的时间越长,他们的凶性越大,数遍大清无兵可治啊!”
刘存仁知道,自己的东翁林则徐不是怀疑杨猛,这只是平衡的手段而已,看来永昌之事过后,杨老三又要升官了。
督标可用,无疑是给林则徐打了一剂强心剂,对于永昌的事情,他也开始加力了。
十一月二十七日,正当林则徐审理永昌屠回一案的时候,一个噩耗却击溃了这位大清的虎臣。
“郑夫人殁了。”
刘存仁带了的这五个字无异于晴天霹雳,宦海沉浮一路相随,没想到……
“暮年遭此,其何以堪!啊……”
两滴浊泪还未落地,林则徐痛呼一声,抚着心口便厥了过去。
“东翁……快去请郎中!”
家事国事天下事,重重的负累,林则徐都在苦苦的撑着,郑夫人故去,却是压断了他的脊梁,数月的操劳,加上瞬间的悲痛,一下就击溃了这位大清朝廷的虎臣。
好在总督府有专职的郎中,林则徐的身体状况他也很熟悉,费了好大的力气,林则徐的命是保住了,但郎中给的消息却不是很好,悲痛之下心力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