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7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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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是为阿兄我担忧呢,还是为崔十一那小子担忧?”
杜士仪笑眯眯地反问了一句,见杜十三娘立刻嗔怒了起来,他就淡淡地说道:“表态而已,至少这个态度能够让人不那么恨我。但是,正如同我会用向幽州输入石炭,来缓解河北道那边的敌意,那么,我也会再想想办法,缓解一下河东道,尤其是太原以北这各州刺史对我的不满。至于人口,只要云州看似政令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哪怕优惠政令稍减,总会有人迁徙过来。要知道,如今天下有闲田的地方,已经很少了,而像云州这样曾经作为北魏都城,周围有不少膏腴无主之地的州,更是绝无仅有!”
尽管杜十三娘是自己的妹妹,但毕竟是崔俭玄的妻子,杜士仪还是吩咐信使紧急跑了一趟怀仁,在带来崔俭玄虽同意却埋怨了好一通的口信后,杜十三娘便在一行随从的护卫下,和岳五娘一同启程去了幽州。而她一走,杜士仪在清点了云州户籍的资料,确定复置不过一年多的云州,已经拥有了人口近万之后,便果断召集都督府属官之后,将徙居优惠政令做了相当的改动。
授田百亩改成了五十亩,免租庸调五年改成了三年,但没有取消的还有官给丁口的口粮、种子、农具、耕牛等等。而新近徙居云州的人口,一律安置在怀仁县,云州暂停登籍。
就在他思量着如何与或人口流失严重,或只有过境人口而无登籍人口的几个邻州和缓一下关系的当口,一条大消息经由官方渠道飞速送到了云州都督府。
魏州刺史兼户部侍郎,充河北道宣抚使,检校汴州刺史,充河南北沟渠堤堰决九河使宇文融拜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当杜士仪告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郭荃简直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在宇文融麾下鞍前马后奔波数年,对这位提拔任用自己的老上司是感恩戴德敬服备至,一直觉得宇文融被贬斥是成了牺牲品,所以最最高兴的就是他了。他甚至振奋地握紧了拳头道:“有了宇文相国在朝,云州的日子应该更加好过了。”
“未必。”尽管很不想打击郭荃,但出于打预防针的考虑,杜士仪不得不出言提醒道,“你怎么不瞧一瞧,这次政事堂大换血是怎么个结果?”
郭荃为之一愣,随即才有些讪讪地说道:“源翁虽然罢侍中,只为尚书左丞相,不继续在政事堂了,但他为相这么多年,陛下兴许只是体恤他年老体衰……”
“谁说我是给源相国抱不平?九年的宰相,自开元以来何尝有过?如今体面退下,源相国只会如释重负,至于我就更加没什么意见了。你且看看,加中书令的萧相国,在河陇曾经立下赫赫战功,听说本就是个颇具攻击性的人。和宇文兄恐怕难以相谐。这也就算了,最最重要的是,这次拜相的还有兵部侍郎裴光庭。”
“闻喜公之子?”郭荃为京官多年,对朝廷人事还是有些了解的,“相比宇文相国和萧相国,裴相国的资历人望,似乎稍有不如。”
“你错了,萧嵩乃是萧瑀之孙,裴光庭是裴行俭之子,父祖都是高官,和一度因为家里长辈被贬而仕途蹉跎的宇文兄相比,他们的根基要强大得多。”杜士仪也懒得一口一个敬称了,直截了当地揭开了这一层幕布,最后却又在心里感慨。
就算是昔日盟友李林甫,这次也未必会和宇文融一条心。幸好他早早躲出了长安,避开了这么一场政治风暴!
九年宰相,最终全身而退,源乾曜对于这个结果,可以说是满意到十分了。尤其当宇文融这个新任黄门侍郎客客气气到他的私宅探望时,他更是流露出了闲适自如的心态。作为曾经被源乾曜举荐的人才,如今又成了门下省实质上的掌权者,宇文融少不得向源乾曜请教,可谁知道源乾曜一路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一句实诚话。久而久之,宇文融不禁有些不耐烦,最终便有些生硬地拜辞离去。
他这一走,原本陪侍在侧的侄孙源光乘不禁不解地问道:“叔祖为何对宇文相国语出敷衍?”
“宇文融来拜访我,是因为我一是他的荐主,二是门下省从前的长官,三是前辈,所谓请教也只是客气,而非真心,我犯得着对这位新科宰相说不好听的话?”源乾曜斜睨了一眼源光乘,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记得哥奴从前和宇文融好得仿佛能穿一条裤子,可这次宇文融拜相,他的反应倒似乎平淡得很哪。据我所知,他往裴光庭家里去的次数,比造访宇文融家里的次数要多得多。”
李林甫和裴光庭之妻武氏有一腿,这么隐秘的事,哪怕连与其交好的源光乘也不知情。可是,李林甫和裴光庭交情不错的事,他却是知道的。所以,对于叔祖父点穿了他这是为李林甫,或者说为裴光庭来打探,他就有些坐立不安,又逗留片刻便赶紧匆匆告辞。虽则有些狼狈,但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是打探出来了。
那就是源乾曜对宇文融并没有太深的香火情分,也就是说,宇文融不会接过源乾曜这些年经营的人脉!
而先后打发走了宇文融和源光乘,源乾曜从玉枕边取出了昨日刚到的一封信,聚精会神又看了一遍,嘴角边方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宇文融是他举荐的,但此后大刀阔斧做出了政绩也得罪了人,和他的牵扯很少,谈不上帮他,抑或者是害他,但杜士仪就不一样了。无论在门下省他之下当左拾遗,还是出外为成都令,又或者调到御史台,还有中书省李元纮麾下,杜士仪和他素来是很亲近的。逢年过节送礼也不是别人逢迎巴结或是敷衍的那一套,每次东西都送到了他的心坎上。
就如同这一次,杜士仪知道他有阴虚体弱,心悸失眠,故而送的是来自靺鞨的雪蛤油!
而杜士仪在信上,竟是还用晚辈特有的耍赖语气,请他千万帮忙留心一下王毛仲,别又让人在背后捅了他的刀子。
“这个小子,官做得越来越大,脾气倒还是老样子。这些年和他硬顶的人多了,有几个好下场的?还真是逢凶化吉的福将。”源乾曜自言自语了一句,最终把信拢入了袖中,却是又低声喃喃自语道,“至于王大将军,这次不用你操心了,已经有人瞅准了机会拉其下马!”
☆、604。第604章口蜜腹剑
兴庆宫,南薰殿。
相传南薰乃是虞舜所作的《南风》歌。其中,那句‘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更一直被人作为虞舜体恤百姓的典范。所以,兴庆宫中的殿阁楼观,都是李隆基亲自所拟,这座位于兴庆宫之东,瀛洲门以内的大殿,便起名为南薰殿,可平日里更多的是李隆基用来打坐论道参禅,比如司马承祯便出入过很多次。但今日身处此间的,却不是那些佛道之人,而是吏部侍郎齐澣。
偌大的地方只有君臣两人,所以,李隆基那犹如针刺一般的目光全无遮挡,都由自己一个人承受了,说实话齐澣的心里不是不发怵的。可拉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使劲镇定心神坐在那里,等待着天子最终的判断。
“朕自从藩邸开始,王毛仲就随侍在身边,他固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在朕面前素来恭顺,所以朕一直容忍他到现在。”李隆基字斟句酌地说着,想到刚刚齐澣在自己面前直接撕开了北门禁军犹如铁盘一块的现状,自是觉得触目惊心。因见齐澣低头口称陛下英明,他便淡淡地说道,“只不过,从前固然也有人说过王毛仲的不是,却不曾有人如你这般危言耸听。”
“臣乃是一片公心,绝不敢欺瞒陛下。”
“朕知道你是大公无私。”口中这么说,李隆基对于齐澣的意图,自然不会不清楚。要知道,张说之后他提拔的那几位宰相,李元纮曾经是户部侍郎,裴光庭曾经是兵部侍郎,在尚书省六部的排名中,还在吏部之下,齐澣这个吏部侍郎生出这种念想也尚属正常。如宋璟韩休这样生性峭直的,也曾经劝谏过他不要太过偏爱王毛仲,可谁也不如齐澣这样把一个严峻的事实直接放在他面前。
见齐澣再次深深拜下,李隆基便轻声说道:“此事朕知道了,待细细思量后再作措置。”
“是,但王大将军为陛下近臣多年,禁宫之内恐有眼线,君不密则失臣,还请陛下为臣隐匿风声。”
“朕明白,你退下吧。”
等到齐澣退出了南薰殿,他长舒一口大气,这才看向了亲自守在大殿之外的高力士。交换了一个不易为人察觉的眼神之后,他没有和高力士交谈半句话,径直下了台阶离开。而高力士看着齐澣远去的背影,唇角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齐澣和他私底下的交情相当不错,此次没有从李隆基暂时已经放下的云州粮价风波入手,而是再次揪着王毛仲在北门禁军当中交接党羽为名,这就足够让早已生出疑忌之心的天子多多思量了,这把火只要能够烧得好,他忍了王毛仲那么久,总算可以出头了!
萧嵩和宇文融拜相,这早在几个月甚至一年前,就已经露出了征兆,但裴光庭拜相,却可以说是天子令人出乎意料的一步棋了。就连裴光庭自己,也有被大馅饼砸中的感觉。然而,身为裴行俭之子的他继承了其父的喜怒不形于色,别人看不出来他在心里有多么狂喜。然而,在这几年和他颇为交好的李林甫面前,他就不会遮掩得那样严严实实了,尤其是李林甫说出了一连串不重样的恭维话之后。
“相国如今拜相,可谓是众望所归,闻喜公在天有灵,也一定会觉得后继有人。”用这样一句话作为最后总结之后,李林甫觑了觑裴光庭的脸色,见这位往日不苟言笑的同僚虽只是稍稍动了动嘴角,但显见心情很好,甚至连他隐去裴兄而只称相国也没有谦逊,他就知道,果然正如自己所料,裴光庭面上谦逊,但心底里却是个极其傲气的人。于是接下来,他就抛出了自己预备已久的一个包袱。
“听说,近来吏部侍郎齐澣,常常出入兴庆宫伴驾。”
尚书省六部之间,有一个约定俗成的等级序列。从前的尚书左右仆射,也就是现在的尚书左右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