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第8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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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是一体的,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因为父子一体,所以父债子偿,所以当一个父亲品行高尚的时候,往往大家对儿子的品德也会有所期待。
老子英雄儿好汉是也。
正因如此,叶景朴素,含蓄,诚恳,接人待客也怀着特有的谦卑,立大功而不骄,这样的人,总是让人难以挑出错的。
他自知自己有许多的缺点,甚至根本不适合这个官场,可是他努力地去改,力求使自己做到焕然一新,而这……依旧还是为了他的儿子。
这便是他的人生,可能可悲,也可能让人觉得可笑,可是他却是甘之如饴。
快到朝阳门的时候,远远便看见一个俊朗的身影在那候着了,叶景一下子就辨出了那正是叶春秋。
因为事先已有通报,叶春秋在这儿等了一个多时辰,果然看到了叶景的车驾,顿时心潮澎湃,连素来总是摆着一本正经的脸,此时唇边也不经意地带着几许笑意。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快步疾走到了车前,而此时,叶景也未等停车,便已开了车门。
父子二人一人在车上,一人在车下,四目相对,竟一时间忘了喜悦,叶景甚至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热,眼角已是湿润。
春秋这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拜倒在地道:“儿子见过父亲。”
声音带着哽咽……
本以为这个至亲再也见不到,叶春秋可谓是万念俱灰,可是在知道这个人依旧好好地活着,叶春秋感觉就像自己那颗在谷底的心,终于能回到地面,这个世界又一下子有了眼色,可是直到这一刻,看到叶景安然无恙地在自己跟前,叶春秋才真正地感到真实。
叶景已下了车,将叶春秋搀起,终于笑了起来,道:“哈哈,比从前壮实了。”
叶春秋抬眼看着叶景,也笑了起来,道:“儿子一向壮实,倒是父亲清瘦了许多。”
“消瘦一些好。”叶景很不在乎,他的性情改变了很多,父子二人也没什么避讳的,肩并着肩,叶春秋去微微搀叶景,叶景呢,则很享受这种感觉,虽然在路人看来,显得有些怪异。
“陛下命儿子先带父亲入宫,大父已经张罗好了家宴,从宫里出来就回家去。”叶春秋发现自己絮叨了许多,满口的家里长短,可是却总感觉自己想要跟父亲多说一些话。
叶景只微微颌首道:“好,我们先入宫。”
叶景一面走,一面和叶春秋叙说别离之情,也不坐车了,仿佛生怕车走得太快,许多话说不完似的。
说了一些家常,叶景突然道:“春秋,我来时,听说了封王的事,大致的情况,为父也了解了一些,只是这背后,怕是没有这样简单吧。”
叶春秋知道朱叶一体事关重大,这种事当然不能隐瞒叶景,便将宗室与内阁的矛盾大致地说了。
叶景微微皱眉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这倒是难题,春秋可有什么打算?”
叶春秋叹息了一声道“是呢,就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而今到了这个时候,儿子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得罪任何一个,对叶家都不是好事,就是不知父亲有什么高见呢?”
叶春秋一直以来,在对待那场即将到来的争斗,都保持着超然的态度,可是他很清楚,想要做旁观者并不容易,叶家不可能永远蛇鼠两端。
至于问叶景该怎么办,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完全是出于对叶景的尊敬,因为在他的印象之中,自己的父亲一直是个拿捏不定主意的人,每次询问他的意见,他大抵就是你自己看着办的话。
不过这一次,叶景却是认真地凝起眉来,一面与叶春秋行走于闹市,一面思考权衡着什么。
这个时候,叶春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叶景的反应,才真正的感觉到父亲变了,变得开始有了主见了。
不过……想必父亲最终还是不会拿出自己的主见吧,这件事太大了,父亲的性子懦弱,是做不了这个主的。
叶春秋这样想着,叶景却是突然道:“为父问你,春秋,你说实话,你认为这世上谁更靠得住?”
叶春秋微微定神,毫不迟疑地道:“当然是叶家自己。”
叶景却是摇头道:“不,为父不是这个意思,为父的意思是,内阁的优势在于,他有处置军国大事的权利,而宗室往往难在朝中施加什么影响,可是内阁的首辅大学士,即便交好,关系再怎样莫逆,可是哪个首辅大学士能够在内阁里掌握权柄数十年呢?也不过十年八年,李公也就差不多要致仕了,那么十年八年之后呢?谁能保证十年八年之后,新的内阁首辅大学士还会和叶家亲近?”
“今日,若是联合李公,八年之后就需仰仗新的首辅,今日若是成了宗室,与宗室休戚与共,这便是叶家百年的家运啊。”
“何况,朝廷因为宗室的供养而选择削藩,充实国库,可是十年二十年之后,等到国库又入不敷出了呢?到时候要裁撤的是谁?这天底下,能充实国库的肥羊,又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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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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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春秋原本并不指望叶景能给出什么好建议,可是当叶景认真地将自己的见解说出来,猛地,叶春秋有一种醐醍灌顶的感觉。
叶春秋没想到父亲居然提到了一个最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内阁的更替,宗室是靠血缘来继承,所以属于一个极稳定的利益共同体,可是内阁完全不同,它没有任何的延续性,内阁毕竟是有能者居之,各个首辅对于军政的治理风格都是迥然有异。
那么,如何保证叶家在跟着李东阳打击了宗室,与宗室反目成仇之后,新上任的内阁首辅大学士认为宗室已经不再是朝廷的累赘,从而与宗室联手,打击叶家呢?
世上的事,变幻无常啊,谁能说得清呢?
这个问题的确很重要,聪明睿智如叶春秋,却是一直将这个忽略了。
叶春秋此时不禁对叶景肃然起敬起来,自己是身在此山中,倒没有想到这个最重要的关节,若不是父亲提醒,这个巨大的隐患,甚至可能对于叶家来说是致命的。
此时,叶景接着道:“为父方才说的是一家的利益,这是私情,可是于公呢?而今地方上的士绅,四处兼并土地,偏生他们并不必纳税,即便是让宗室绝俸,其实朝廷也不过是饮鸩止渴啊,在公心上,大明最大的弊病,宗室可能算一条,可是真正的隐患,却还是士绅。”
叶景认真地看了叶春秋一眼,又道:“我们叶家就是士绅出身,春秋,一个读书人,一旦金榜题名,即便原本一贫如洗,可是很快就拥有良田千顷,这是为何?终究不过是读书人和士绅利用这样的特权,联合农户,一起免税罢了,而今,富者不缴纳税赋,反是贫者却需供养朝廷,长此以往,富者愈富,士绅人家,田地越来越多,而那些纳税徭役之人,却是愈来愈少,绝大多数,沦为了流民和佃户,朝廷难道还想靠这些人,来补充国库的不足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现在这已是隐患,五十年一百年之后,这便是大明覆亡的火种啊。在辽东,大抵也是如此,也是为父最为忧虑的地方,寻常的农户,家里只有几亩薄田,赋税却是极重,到了农闲,又要抽调去徭役,一旦遭灾,则只好卖地求生;可是富者呢,家里总有功名,与官府的关系也是亲密无间,他们不必纳税,或只承担极少的赋税,而一旦碰到了灾年,他们非但不会遭受损失,反而可以借此机会,以最低廉的价格收购贫者的土地,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朝廷到了现在,也算是积重难返,虽眼下太平,也算有几分盛世的征兆,可是这弊端已是显现,且是愈演愈烈,天下的田产何其多也,可是朝廷每年的赋税,能收的上来的,却是一群最贫困的百姓,民脂民膏,俱都压在这些人身上,这是何其可笑的事。”
“现在……这天下既然要变,怎么变才会更好,这是公心,士绅不纳粮,宗室需供养,这两条都是心腹大患,可两相其害取其轻,宗室与国同休,尚且可以徐徐图之,可是不动根本的隐患,这大明总有一日,还是会彻底地完了。于公来说,叶家该兴利除弊,为大明绝后患。”
叶景说到这里,却是话锋一转,道:“前几日,周王修书给为父了。”
“啊……”叶春秋万万想不到叶景会有这一番道理,这便是独当一面的好处吧,因为独当一面,坐镇一方,所以将事情看的更加清楚。
叶春秋心知,叶景是劝自己与宗室合作,不过听到叶景说到周王修书,叶春秋忍不住道:“父亲,这周王修书说了什么?”
叶景边走,边感慨地道:“只说了一件事,便是联姻,你还记得当初有人想撮合为父与公主殿下吗?那位公主殿下,乃是陛下的亲姑姑,也是宗室,周王此举,便是想要贯彻朱叶一体啊,从前为父没有答应,可是到了今日,为父却是动心了。”
说到这里,叶景深深地看着叶春秋。
叶春秋却是惊诧莫名,自己要多一个后母了?
可是父亲最爱的不是自己的母亲吗?从他的诗里,从他的追忆里,心里一直装着的是那个朴实贤惠的女子。
不过,叶春秋还是想到了一个最大的可能,叶景终于有这个打算,其实不过是想牺牲自己,成全叶家而已。
当然,其实也谈不上是牺牲的,只是于叶景对自己生母的感情来说,叶景能做出这个决定,定是深思熟虑,且带着万分愧疚的。
可这一切,都是为了叶家,准确的来说,父亲是为了自己。
叶春秋想明白了这些,不由唏嘘。可也很清楚,这一桩婚姻一旦成了,那么朱叶就当真一体了,自己和朱厚照结拜了兄弟,而自己的父亲又娶了公主,再加上宗室的认可,以及接下来的册封,这便是彻底宣告叶家也将得到与宗室同样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