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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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可是擅抚琵琶?甚好,皇上若得闻妹妹一曲,必会对妹妹青眼有加。”柒昭仪脚下不松,目光飘忽在绾绡头顶,毫不为意的亲切笑道。
痛如锥骨,十指连心。绾绡脸色刹那苍白,嘴唇微颤。硬生生咽下一口痛呼,她倏地仰起头对柒昭仪道:“娘娘竟如此不自信么?”
对柒昭仪这般自视甚高者,不可奴颜卑躬,唯用激将一法。
揣磨人心,因人制之,素来是谢绾绡之所长。
柒昭仪面有愠怒,“那你便这般自信么?”脚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凭着一手好琵琶?”
绾绡倒吸了口凉气,“不敢。但娘娘是坦率人,嫔妾亦是。不妨直说话。娘娘所忧虑的无非是恩宠,所忌惮的也无非是有夺宠之力的人。莫非娘娘觉着嫔妾有这实力?”
柒昭仪一撇嘴,“料到你没这本事。”
“即是如此,就请娘娘大度待嫔妾。”绾绡继续道,语速飞快且低,站得远的沈修容等人完全听不清她的所言,“嫔妾若有朝一日暂得圣宠也只能说是嫔妾之机遇。可嫔妾只是区区贵人,番国贡上的公主,良机难求,倒是有些位高而对娘娘早有芥蒂却隐而不发之人才更需提防呐……”她说着,眼风不动声色扫过沈修容、许昭嫒。
柒昭仪紧抿着唇,不说话。
谢绾绡声音又加大了几分,这时故意说给沈修容听的,“况且嫔妾之容貌,多半是难愈了。”又道:“后宫既有佳丽三千,能胜嫔妾者必不下百数。嫔妾但求如明悠宫中的太妃娘娘一般隐居僻世,悠然度此生。实无争宠夺爱,对昭仪挑衅之心。昭仪贤德,想来是明白的。”这后一句话,是说给柒昭仪听的。妙心阁与明悠宫相去不远。若她真要与她为难,妙心阁的心腹宫人定会去明悠宫向太妃求助。如此她柒染将会落个善妒不贤的名声。
柒昭仪亦是沉默,只是绾绡觉着压在手上的缎鞋略松了几分。
绾绡再度将音调压低,“嫔妾为林贵妃所不容,不敢希冀思宠富贵。唯愿平安终老。娘娘盛宠优渥,望得娘娘庇佑。”她并不指望能得柒昭仪什么帮助,只希望这一番臣服说辞能让柒昭仪相信她并无野心。
“也愿你能明白,本宫从来只喜安分守己之人。”柒昭仪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嗓音冷如初春冰雪。广袖一挥,径自离去。
绾绡瘫坐在地,只觉左手疼得已然麻木。展翠匆匆端了膏药和绷带给她敷手。她紧握未受伤的右手,眼波莫测。有大滴冷汗自额头滑下,展翠一面用绢子替她擦,一面心疼的安慰道:“一切都会过去的,公主,一切都会过去的……”
绾绡听了,只是冷冷一笑。目光投向窗外阴沉沉的长空。
这是日后宠冠大息内宫的一双姝丽第一次的交锋。那时她已然是位于恩宠巅峰,傲视众人的九嫔之首。而她只是受尽欺辱,隐忍僻世的贵人。她没能料到她有朝一日将于她平起平坐,她亦未曾猜到圣宠如同最后也是落得了那样的下场……那时她们都不知道彼此的结局。她们的争端始于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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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绾绡很是宽慰的是柒昭仪刁难于她的时候落荫尚未回来,直至柒昭仪走后不久,落荫这才迟归。总算她没碰上柒染,否则不知还要出怎样的事故呢。
落荫说是晗美人邀她去赏新开的翠薇,她推不过,只得应了。不想碰上了雨天,少不得要去晗美人所居的端颜宫避雨。故而迟了。
落荫身侧的宫女秀苓看着却颇为兴奋。
“秀苓这时怎的了,可是遇上什么趣事了?”绾绡笑道。
秀苓点头,“在晗美人那听了件顶有意思的事呢……”
“秀苓,休得在此乱嚼舌根。”落荫横了秀苓一眼,又温声对绾绡道:“你好声养着病吧,莫要多心了。”绾绡还欲追问些什么,落荫却已领着秀苓大步往风欣阁去了。
怪哉,落荫甚少管教下人言行,如今拦着秀苓,究竟是不想让她知道些什么?绾绡不安的蹙起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笙歌含刃
太妃虽病在宫中却是不出门便知六宫事。上午柒昭仪光顾妙心阁的事不知怎地竟叫太妃知晓了。更连她手受伤之事也一清二楚。绾绡一直是将左手缩在袖子里的,因宫中太医不值信任,她连包扎上药都是交由展翠与云嫣负责的,太妃是从何得知?
午间太妃特打发了兰碧送来了一瓶上好的伤药。简单嘱咐了几句便走了,独留绾绡一人百思不得其解。
药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一位久居深宫的太妃实在是没有什么害她的理由。于是绾绡也便收下了。想去落荫那借些纱带敷药。
风欣阁侍候的宫人并不多。守门的小安子倚着门沉沉见了周公,绾绡也无意打搅他,自个儿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却在走近暖阁时顿住了脚步,微蹙峨眉。
暖阁间里落荫和秀苓主仆似在议论着些什么。
落荫问秀苓,“你今儿听纯桂讲得那些传言可是真的?莫不是宫人讹传吧。”
秀苓急道:“我的主子,你还侥幸着呢。奴婢瞧这事可是真的呢!纯桂可是从金儿那听来的。金儿是什么人,是淑妃娘娘的贴身宫人,说的话能有错么?”
落荫轻叹,“如此说来城西那块乱葬岗可是真……切记,此事不可在绾绡身前透分口风。今上午你也忒不小心了些……”
城西乱葬岗?绾绡惊惧的掩口。
秀苓接道:“要奴婢说这木家大少也真不是个东西!城西乱葬岗葬的可是前萧城破后被先帝所诛杀的皇亲贵冑,倒底也是有身份的人物。当年先帝见尸骨堆积成山恐生疫病将他们随意填埋也就罢了,死后竟仍不得安生……”
落荫幽幽道:“木氏一族权倾朝野。丞相长子都无礼到这般地步。据说那木家大少木杨就为着在那块地上修园子,居然命自家小厮将那些枯骨掘了出来……绾绡若听了,不知该作何感想。”
“皇上,皇上就这样纵容木家么?”
“可不是么。木杨之父乃持有先帝遗诏,乃辅佐朝政的肱股重臣,一国丞相。其妹木梓儿更是咱们宫的群妃之首,林贵妃娘娘,哼。”她不屑的一撇嘴,“再看看皇上,他自登基以来便对木氏一族纵容不理且耽于酒色,日日只知与他的柒昭仪宴饮高歌,声色犬马,怎还会有能力与之抗衡。”落荫嗤嗤冷笑,复又悲愤难耐,“只是苦了绾绡。想她谢氏一族盘踞天下之南时是何等尊贵,我在克雷格亦有耳闻。谁料竟有一日连尸骨都失了安身之所。”
秀苓迟疑道:“那若是顺贵人知道了……”
也不知这算不算谶语,这话才一出口,暖阁间的门外就响起了灯架倒地的声响。似乎是被疾奔之人所撞翻的。
暖阁内的一双主仆对视一眼,脸色瞬变。急急推开门,只来得及看见门口一闪而过的天青色裙角。
落荫怔怔地站着,神色不宁。但愿,她能释然……
直至夜间,妙心阁的顺贵人都没出寝殿。任谁来敲门都不应。偶尔只能听到里间传来哽咽声,极低、极细,却听着让人万分的压抑,落荫想,是因为这哭声蕴含着太多心碎的缘故。
成王败寇,原来败者命运竟是这般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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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后宫中,夜里最热闹的当属倩幽台。
此台为昔年赵太妃盛宠时,先帝耗费大量财力人力所建。宽七丈,长九丈,高五丈四尺,以西戎青石砌成,以錾花金砖铺面,白玉为阶,鲛绡为账,明珠为饰。
赵太妃擅舞。斯时先帝尚在,太妃常于倩幽台惊鸿一舞以悦君王。后先帝驾崩,太妃移居西苑明悠宫潜心修佛,这昔日繁华热闹的倩幽台便也逐渐空置冷寂了下来——直到一月前此台被下旨赐给了与赵太妃同样擅舞的柒昭仪,这才重新回复到了过去的风光。
对此,殷谨繁觉着自己当初这一决定委实英明。他一面抿了口宫酿的“桂花醇”,一面欣赏着眼前丽人的翩然舞姿。月色朗朗,月下少年眉目清丽,容色隽秀,只是那一张十七岁的面庞还少了几分君王的气势与威严。
许是喝多了,一双如湖水般潋滟的凤目也带上几分朦胧之意。整个人都半卧在紫檀嵌玉镂花长椅上,夜风拂过,风中混杂着粼光池新开芙蕖的清香。他略为清醒,稍稍眯起了眼,今夜的月色倒是颇好,只见银盘悬于空中,皎如霜雪。他举起玉杯遥遥冲明月一拱手,一气喝干。
荷花的香味极淡,不时便被倩幽台上的酒香脂粉味儿所盖住。殷谨繁迷迷糊糊间忽然想起,这粼光池中一池菡萏还是太妃被封“莲妃”时父皇所赐的……一眨眼,竟过去这么久了。
抬眼,映入眸中的便是那女子灵动的身影。这一曲《碧波海潮》气势磅礴,节奏明快。柒染却舞得如行云流水一般。丈余长得水袖如水蛇般直瞧得人眼花缭乱,却又飘逸潇洒,似九天仙子下凡。真是合了倩幽台“倩影幽幽月迟临,美人踏歌月中来”之意。
殷谨繁将手中玉杯朝右侧一晃,即刻便有宫女上前将酒满上。
他却乘着女子倒酒之际在她耳畔轻声道:“烟凝啊,你说,若论舞姿,昔日之莲妃与如今之昭仪,谁更胜一筹?”
烟凝不过二十余岁,除下玄黑劲装后面容更显皎好安静,此时正是一身昭示着她御前执事女官尊贵身份的缇色锦缎宫人装。听见圣上这一番问话,她微怔,忖度了片刻后方道:“应是柒昭仪。莲妃虽体态轻盈,舞姿柔美。但奈何身体潺弱,只可轻歌曼舞,而不能似昭仪作行云水袖舞。”
殷谨繁勾了抹冰凉的笑意,“太妃早年身子便不大好了。倒底也该是阿染更胜于太妃。”烟凝没有开口,过了一会殷谨繁又道:“朕将这象征着她荣宠的倩幽台随手赐给了一个她不喜欢的妃嫔,不知她可有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