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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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诸宫人齐齐行礼应声。
“云嫣,将他们带下去,将璎华宫的规矩告诉他们。”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绵软无力,不过多说了几句话便累了,看来自己的身子是真的是不大好了。
云嫣略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还是领着那些人离去了。绾绡愈来愈沉寂,她不喜欢有人的打扰。
绾绡合眼,在盛夏的夜风里哼起了一支小调,她忘了这是两年前她十六岁生辰时宴上即兴奏的那首曲子中由殷谨繁吹箫相和的那一段。
《着绿》,意为春暖冰逝,草木吐青色,多好的寓意,可惜淹没于时光,被她无意识哼起,却早不记得背后的来历及欢欣。
“绾绡恭迎太妃娘娘。”她没有睁眼,仅凭轻若叶落的脚步声判断出了来者。可她依旧合眼假眠,话语虽然恭敬,却丝毫没有起身跪迎的意思。
一只冰凉的手抚在了她的面颊上,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叹息,“我的妹妹,怎成了这个样子……”
她闭着眼看不见太妃的神情,也不知她是否真的是在为她伤心还是在单纯的惋惜一颗棋子的损毁。她莞尔,血色浅淡的唇角略染几分讥诮,“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便不配做太妃娘娘的妹妹了么?”
“不会。”太妃如此直接的回答倒是让她稍稍错愕,她一直以为以太妃的狠绝,抛弃一个妹妹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当真?”她忍不住睁眼,太妃就站在她面前,眸里有深沉的哀痛。
太妃也是大病初愈,面色苍白,孱弱得让人心疼,风卷起她水绿色的裙,她在风中无力的微笑,仿若一个再慈爱不过的长姐,“当真,你是我的妹妹,我们流着相同的血。”
“所以说,皇姐永远也不会抛下我?”
“是的,我永远也不会。”黄昏下太妃的眉眼晦暗不明,有难以察觉的哀凉眸中翻涌。
庭院空无一人,太妃带来的宫人站在很远的地方守着,绾绡有种错觉,仿佛广袤的天地间只剩她与她相依为命。
“你的伤……”她的目光停驻在绾绡的脖颈,那里露出了半截狰狞的鞭伤。
绾绡掩了掩衣襟,“已经大好了。伤好疤难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太妃想了想道:“我这有一瓶雪云膏。”她从袖中摸出一瓶蟹爪纹瓷瓶递给绾绡,“这是秘制的药,除疤去痕最是有效,你试试罢。”
绾绡只看着,并不去接,“皇姐是要我承宠?”
“纵然无关恩宠,你难道就能忍那一身的伤疤?”
“忍或不忍……都没有什么关系了。”绾绡无所谓的轻笑,“左右一具皮囊,百年后只剩枯骨。”
太妃脸色有些阴沉,但并没有太过显露出来,“你就真的要放任自己在皇宫蹉跎半生碌碌无为么?”
绾绡看着太妃笑意一分分敛去的脸,觉得有趣,“皇姐志存高远,皇妹只堪为燕雀。”
太妃已然愤愤,却不动声色的压抑隐忍,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诚然不是大材,经此打击后怕是愈加颓丧,可是她是她的妹妹,她的确是不能放弃她,“原来我的妹妹竟是这般无用。”她故意激将,“受了欺辱只能忍气吞声,手底下的人被害死不敢报仇,自己成了残废亦不敢吭声。”
绾绡默然,抬手,指尖略发颤——却在最后关头仍是推开了太妃手中的那瓶膏药,“我会去报仇。”她轻声,“我会去夺回我的一切,我会一步步踩着仇讎的头颅走到我想要去的地方——但不是以最肤浅的以色事人。”
太妃看着自己的妹妹,无言,她们是彼此在这世上血缘最亲密的两人,可她们并不相像,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情,“空口白话谁都会说。”她音色低哑,开口毫不容情,“我想问的是,你拿什么去办到这一切。”
“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绾绡如是答她。
太妃听得出她话语里的固执,知道有些事已无可变更,她的锐利,划过绾绡透着倔强神色的面庞,“你用什么法子我不会去管,但你记住你要做的事。机会已经不多了,你知道该怎样把握——明年,明年这个时候,宫里应当会多许多新的佳人了。”
景一宫位于皇城之北,算是偏僻了,姁妃死后,这里愈发的寂静。曲嫔倚在窗前看长了青苔的小径,有些自嘲的想,若是过去的自己,一定受不了这样冷清的日子。
她曾倍受恩宠嚣张跋扈,也曾被贬看尽冷暖,磨砺之后心智已远胜于昔。
七月,暑热未散,她懒懒饮着琉璃碗中的酸梅汤,听着乐伎鼓瑟拨弦,以清冷的弦乐平息心绪。
“娘娘,这是今日的安胎药。”宫女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高举红木托盘过头顶。
“没胃口。”酸梅汤的可口在她嘴里都淡如白水,何况是苦汤药。
“娘娘息怒。”宫女忙跪下请罪。
“呵,你怎知道本宫在怒什么呢?”曲滢扭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宫女,她的面容丰腴了许多,描着精致的眉点染樱唇别有雍容姿态,隐隐透着几分迫人之势。
宫女不敢说话,她感到自己似乎触到了曲嫔主子的逆鳞。
可曲滢并没有将她怎么样,怀孕的人不宜动怒,她是有过两次身孕的人了,这一点再清楚不过,她才不会让自己轻易被情绪左右。
“皇上始终不肯将三公主交还给本宫。”她说着这样一个让她恨恨的事实,语调却是诡异的平静,“他总说,我是有身子的人,抚养三公主会累着我。呵,我就算是累死,也不会让我的女儿被瑶妃拿捏在手里。”
宫女抬头看了曲滢一眼,欲言又止。曲滢第一次生产耗了太多的元气,至今仍未复原,如今这一胎,的确是有些胎像不稳的,“主子息怒。”作为婢女她只能这样乖觉的劝道:“主子腹中还有小皇子呢。”
“是啊,小皇子。”曲滢按了按腹部,眼神空洞而幽寒,“也但愿是个小皇子。”她手里唯一的赌注,便是腹中这个孩子了。如果这是个皇子,她将彻底的翻身,若是个公主……她曲滢最好的下场也就是寂寂终老了。和一个皇子比起来,三公主根本算不得什么,她之所以会去同瑶妃争夺,一方面是出于本能的母爱,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咽不下这口气,她始终记得当初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生下蕤君,却不得不看着蕤君被抱走送去祈韶居的心情,那样愤怒,却又是那样无奈,郁结在心头,让她日夜不得安寝,在薄薄的被褥中咬碎了牙发誓一定要让谢绾绡也好好品尝这样的痛苦,如今谢绾绡已倒,蕤君成了瑶妃的女儿,她的一腔怨愤自然也转到了瑶妃身上。
她现下在旁人眼里看来已是淑妃一党,可她自己却清楚,淑妃绝不是好相与之辈,要赢得淑妃的信任,尤其是像她这样曾与淑妃为敌的人要想赢得淑妃的信任比登天还难。可她却不能离开淑妃,她如今的荣宠甚至安危都系在淑妃的身上。凝脂的下场她已听说,绾绡背后有太妃作靠山而敢于得罪太妃的都会死得很惨。是她指示凝脂诬陷绾绡并参与了淑妃祯嫔的密谋,脱不开身了,要想活下去,只有更进一步的靠近淑妃,除了淑妃,她放眼后宫再也找不出能对抗太妃之人了。
但她必须要对淑妃有用,否则淑妃随时可以抛弃她,现在淑妃还会帮她,只是因为她还有用罢了,她的用处,就在于她的肚子——淑妃也好,祯嫔也罢,都是无法拥有孩子的人。
所以她一定要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而且必须是个皇子——因为她,也不是一个甘心为人驱使的人 ,一旦她诞下皇子地位牢固,她便会先行抛下淑妃。
“主子。”宫女见她的脸色有些不对,说话都不觉小心翼翼,“今晚……”
“我知道,今晚瑶妃生辰宴。”她冷哼一声,“去替我好生准备准备,我要穿那身茧绸制成的齐胸襦裙,还要带上会皇上赏给我的羊脂玉钗,嗯,还有八宝璎珞……”瑶妃又如何,假以时日,她会将这些高高在上的娘娘们统统踩在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九章 反戈一击(上)
瑶妃的生辰是七月初,往年每至此时,宫中总会摆下华宴,以贺其千秋芳诞,今年亦是如此。九瑶宫高悬鸾鸟朱纱灯,大殿设下坐席,列坐各宫妃嫔。玉盘置珍馐,金樽斟佳酿,彩衣貌美的宫娥立于案后,殷勤侍奉,丝竹管弦欢快,舞姬踏着胡旋舞步飞旋。
瑶妃坐在主位,妆容精致,螺子黛描出两弯却月眉,薄薄敷粉,胭脂淡染,层层叠叠,妩媚风流,樱唇点着鲜红的口脂,艳如丹砂。青丝松绾,低垂而不失雍容,京中眼下最时兴的“四时景”花冠戴于头上,愈显华美,髻旁是金掩鬓玉步摇,随她的每一个低头侧首而叮叮当当碰撞出清脆奢华的声响。后宫佳丽三千人,可无人可抵柒染颦笑时的风姿,她华服盛装,美得咄咄逼人。
她含着笑给身旁的殷谨繁劝酒,风情万种叫人不忍拒绝——今日宴中妃嫔敬酒,大多是他代她饮了。
少有人察觉到这有什么不对,她们早已习惯了殷谨繁对柒染的格外偏宠。
曲滢看着那个春风得意的女子,恨得咬牙切齿,最后却又浮出了一抹浅笑。盛极必衰,当初的谢绾绡不也是如现今柒染一般么?到头来还不是落了个失宠残废的下场。她看了眼绾绡,那个曾与柒染分庭抗礼的女子而今寂寂凄凉,孤独坐在喧闹的宴上,默默无人问——皇上连看都没有看她,听闻她的手已好了些,可伤了筋骨无法复原,这辈子都无法再拨弦了。
真是让她快意啊,而柒染,很快也就如谢绾绡一样了。
她在九瑶宫安插了内应,是服侍她女儿的乳母高氏。她知道她的女儿近来应当身子不大好,那是因为她命高氏给蕤君下了一种药,无毒,但婴儿服了会哭闹不止。她原本是想以这个法子向殷谨繁指证柒染待蕤君刻薄,可后来高氏告诉她,瑶妃或许有孕。她立时改了主意,光要回蕤君有什么用,她要柒染失宠被废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