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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唐史并不如烟-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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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崇怒了,他马上给倪若水写了一封信:你说的那个刘聪是个非法皇帝,他的德行压不住妖孽。

现在我们明君在位,德行自然胜过妖孽。

历史记载,古代有贤良太守,蝗虫都不进入他的辖区内,你说修德就可以避免蝗灾,那么现在你的辖区内蝗虫泛滥成灾,是不是因为你不修德呢?看完信,倪若水哑口无言,看来不能再跟宰相对着干了,不然不修德的帽子扣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倪若水火速投入到灭蝗工作中去,最后一统计,在他的汴州境内,有据可查的死蝗虫有十四万石,至于扔进河里水葬的蝗虫更是不计其数。

灭蝗工作虽然取得了巨大胜利,但反对的声音依然不绝于耳,这些声音又进入了李隆基的耳朵里。

面对诸多质疑,李隆基有些惶恐了,因为他是相信天人感应的,作为天子,如今发生了蝗灾,就应该是他那叫做天的老爹不高兴,向他发怒呢。

现在按照姚崇的建议,这样大肆地捕杀蝗虫,是不是对天不敬呢?李隆基决定找姚崇问问。

被召来的姚崇对李隆基说:这些庸儒们死抠书本,不懂得变通之道。

凡事有时要违反经典而顺乎潮流,有时要违反潮流而合权宜之计:昔日北魏时,崤山以东有蝗虫,就因为不忍捕杀结果庄稼被吃光了,最后发展到人吃人;后秦时,蝗灾更甚,庄稼和草木都被吃光了,最后牛马饿急了只能相互啃毛;现在黄河以南、以北的百姓家里都没有太多余粮,如果任由蝗灾发展,他们颗粒无收,就只能逃难了。

因此,捕杀蝗虫关系到国家安危,马虎不得,就算不能将蝗虫全部捕杀干净,但总比眼看着它们啃吃庄稼泛滥成灾强。

陛下好生恶杀,此事不需要出敕,容臣出牒处分。

若不能把蝗虫消灭干净,臣在身官爵,并请削除。

姚崇所说的敕即皇帝下令,牒即宰相下令,类似于今天的主席令和国务院总理令。

姚崇不让李隆基出敕而由自己出牒,说白了就是愿意把所有的问题都自己扛。

忠心表到这个程度,李隆基也就不好不同意了。

回到办公室,一直跟姚崇搭班子的卢怀慎出来说话了,他小心翼翼地对姚崇说:大肆捕杀蝗虫,恐怕会伤了天地的和气吧!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卢怀慎这样的人居然跟姚崇搭班子,按照他的说法,任由蝗虫漫天飞舞倒是不伤和气了。

荒谬。

姚崇看了卢怀慎一眼,开口说道:昔日楚庄王曾经吞下过蚂蟥,但他的病却好了。

孙叔敖曾经杀过双头蛇,他的一生却很有福气。

难道我们不忍心杀蝗虫,却忍心看着人因为蝗虫活活饿死吗?接着姚崇又说了一句话:如果捕杀蝗虫会招致祸事,我姚崇愿意一人承担!名垂青史其实不需要说太多话,有时一句就够了!不久,在姚崇的指挥下,崤山以东的蝗虫基本被消灭,百姓避免了流离失所,这一切都是因为唯物主义者姚崇的坚持!向唯物主义者致敬。

无限风光凭借李隆基的支持,姚崇在开元初年大展拳脚,老而弥坚。

姚崇之所以能在短短几年内做出那么多业绩,得益于宰相制的改革。

如果还是群相制的话,姚崇是无法脱颖而出的。

而在开元初年,宰相只有两三人,与姚崇搭班子的只有卢怀慎一人。

说起这个卢怀慎,可以用两个字概括:好、熊。

卢怀慎是个好人,但不是一个能人,他比能人多了四个点——熊人!从个人品质而言,卢怀慎甚至在姚崇之上,他清谨俭素,不经营自己的财产,所得俸禄多数都分给了亲戚朋友,而自己的老婆孩子却经常处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嗷嗷待哺状态。

这就是卢怀慎,一个道德层面的圣人。

同时这个道德层面的圣人,也是一个行政层面的熊人。

有一次姚崇的一个儿子去世了,姚崇便请了事假,回家专心料理儿子的丧事,一下子就有十几天没来上班。

这十几天对于姚崇来是说是悲痛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如此;而这十几天对卢怀慎来说,也是最难熬的,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与姚崇搭班子以来,他一直都是充当副手,姚崇点头他点头,姚崇画圈他画圈,时间长了,人送外号伴食宰相。

现在姚崇这根主心骨不在,让他这个伴食宰相挑大梁,这就是把癞蛤蟆逼到公路上,愣是让它冒充迷彩小吉普了。

十几天下来,政事堂的公务堆积如山,伴食宰相卢怀慎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只好进宫来向李隆基汇报,起码争取一个好态度。

李隆基看着卢怀慎,他知道这是一个好人,但他更知道这是一个熊人,于是便说道:我把天下事都交给姚崇,却把你安排到了可有可无的位置上。

李隆基的意思很明白:本以为你是一把锥子,谁知道你却是根棒槌。

面红耳赤的卢怀慎忐忑不安地退了出来,继续回到中书省发呆,心中只能乞求姚崇节哀顺变,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上。

几天后,姚崇回来了,摆在他面前的,是堆积如山的公务。

姚崇二话不说就开始处理,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山消失了,积累了十几天的公务全部处理完毕。

这时姚崇不免有些得意,便问站在一旁的中书舍人齐澣:我当宰相,可以与古代的哪个宰相相提并论?齐澣还没来得及回答,姚崇便追问:比管仲、晏婴如何?齐澣想了一下说道:管仲、晏婴之法虽然不能流传后世成为万世之法,但是至少在他们的任期内是保持不变的。

您所制定的法,却经常变化,似乎您跟他们二人没法比。

姚崇接问道:那么你如何评价我呢?齐澣说:您可以称为救时宰相。

闻听此言,姚崇大喜,顺手把笔扔到桌子上,说:救时宰相,那也不容易啊!千古良相也好,救时宰相也罢,总之在开元初年,姚崇是李隆基不可或缺的重臣。

对于姚崇,李隆基的恩宠日甚一日,而姚崇不知不觉也登上了无限风光的顶峰。

开元四年十一月,在姚崇受尽恩宠的同时,伴食宰相卢怀慎却抵达了人生终点。

先是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身后家中一贫如洗,只有一个老仆愿意卖身为他料理后事。

道德层面的圣人,行政层面的熊人,生活层面的矮人。

在卢怀慎去世后,原尚书左丞源乾曜接替了他的位置,他的功能跟卢怀慎一样,当一枚绿叶,陪衬着姚崇这朵红花。

正在这新旧宰相交替的当口,姚崇却患上了疟疾病倒了。

李隆基听说后,非常着急,接连派出使者到姚崇借住的罔极寺看望。

一天之内,竟然多达数十人次,基本上这个使者前脚刚走,另一个使者后脚就到了。

在此期间,源乾曜挑起了工作的重担,每天进宫向李隆基汇报。

如果汇报正合李隆基的心意,李隆基便会笑着说道:这一定是姚崇的主意。

而如果汇报不合李隆基的心意,李隆基便会板着脸问:为什么不提前跟姚崇商量?这时源乾曜便赶忙回应:陛下所言极是,确实没跟姚崇商量过。

一句话:好主意都是姚崇的,馊主意都是源乾曜的。

在这种思维的主使下,一有大事,李隆基便指示源乾曜去罔极寺征求姚崇的意见,毕竟姚崇的经验丰富。

源乾曜连忙点头称是,于是往罔极寺跑的次数就更多了。

不久,源乾曜给李隆基上了一道奏疏:鉴于罔极寺的条件不好,建议把姚崇安排到皇家礼宾馆暂住,这样有利于姚崇身体恢复。

源乾曜上奏疏时并没有跟姚崇通气,等姚崇知道后,连忙上奏疏反对,称自己是一个带病之人,入住存有公文档案书籍的皇家礼宾馆非常不合适。

这时李隆基说话了:有什么不合适的?皇家礼宾馆本来就是为各级官员设立的,让你住,是为了江山社稷。

只恨不能让你住在宫中,入住皇家礼宾馆算什么!听到这番话,姚崇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恩宠,无限风光的恩宠。

罢相人生一世,生老病死无法抗拒,顶峰过后是低谷的客观规律也无法抗拒——只要是人,就一定有顶峰,有低谷。

姚崇是人,他有顶峰,同样也有低谷。

就在姚崇受尽皇帝恩宠,冲上人生顶峰的同时,他的人生低谷已经向他发出了召唤。

两年前的一番君臣对话,早已为姚崇日后跌入低谷埋下了伏笔。

那是在开元二年,宰相魏知古从东都洛阳返回长安之后。

魏知古本是小吏出身,在他的仕途上,姚崇是他的贵人。

正是在姚崇的不断提携下,魏知古才得以不断升迁,后来又是经姚崇的提名,使他成了宰相班子的一员,同卢怀慎一起给姚崇搭班子。

魏知古一直对姚崇充满感激,直到一个出人意料的任命出现。

当时,姚崇将魏知古委任为代理吏部尚书,前往洛阳主持官员的选拔工作。

从这个安排来看,洛阳的官员选拔,魏知古便是最高长官,他的意见便是最后意见。

令魏知古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自认选官工作可以圆满结束时,吏部尚书宋璟来了,他是奉姚崇之命来做最后审查的。

也就是说,洛阳的选官工作,魏知古说了还不算,宋璟的意见才是最后意见。

这一下让魏知古有些恼火了:明明先把我派出主持选官工作,现在又把宋璟派来验收我的工作,这不仅是不尊重,而且是不信任。

令魏知古更难堪的是,他身为宰相,却要听命于宋璟,而宋璟偏偏还不是宰相!这个出人意料的任命,改变了魏知古对姚崇的看法,从此感恩的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怨恨。

从洛阳返回长安,魏知古越想越气,索性到李隆基那里参了姚崇一本,因为他抓住了姚崇的软肋。

姚崇的软肋不多,但绝不是没有,这也是官场中人普遍的软肋,那就是管不好身边的亲属子女。

姚崇尽管名垂青史,跻身良相行列,但他同样没有管好自己的儿子。

此时他的两个儿子正好在洛阳为官,凭借着老爹的声威,这哥俩儿在洛阳没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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