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阴间去-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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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降笼越向下落,气氛也越是阴森,升降笼摇晃时所发出的“吱唧”声,听来也很惊心。卫斯理不禁大是佩服小郭的勇气,因为这时,他和白素在一起,兀自觉得有点心头发凛,猜想小郭独自下去的情形!
不过细心一想,小郭是聪明人,他在笼底留下了“郭”字,自然是通知卫斯理和白素,他下矿井了,希望在上面有人接应。而卫斯理和白素,也接著下来,上面没有了人,这一点,只怕是小郭想不到的了!
已经证明,人深入海底或是地底,生理会受环境的影响,特别容易胡思乱想,严重的,甚至生出幻象,以为那是真的事。
卫斯理自然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越向下去,思潮起伏,也难以避免。他想起了小郭,就脱口说了一句:“小郭是聪明人……也很勇敢……唉,他硬是不肯说出他的委托人是谁,似乎也可以原谅,看,他竟然可以为了他的委托人冒这样的险……”
几乎在任何的情形之下,白素都比卫斯理镇定得多,此际自不例外,白素把手放在卫斯理的手背之上,这样,可以使卫斯理镇定些。
卫斯理天马行空式的思绪,忽然一下子又转了向,他望向白素。这时,一直往矿井下降,也穿过厚厚的煤层,在电筒光芒的照耀下,煤层闪耀著漆黑闪亮的光,那是质量极其上乘的无烟煤,这种煤,是由于地球表面,在亿万年之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时,把大批森林埋向地下,在高压下形成的,每一块煤,都可以告诉人这种变动是如何日月无光,生命成群毁灭,多么可怕!
在那种异样光芒的照耀下,白素的脸色,看来格外苍白,卫斯理看了她一会,移开视线,又落在一大片很是平滑的煤层上,他陡然震动了一下。
白素这时道:“别胡思乱想,下面不知道有甚么危机,需要我们全力应付……”
白素提醒卫斯理集中精神,可是已经慢了半步。卫斯理的视线,一接触到了那平滑的煤层,他就想起在李宣宣的卧室之中,那个漆黑的,表面光滑无比的六面方形物体来,他在一震之后,失声道:“我明白了,在李宣宣房中的那东西,是……一块煤块……”
那当然不是一块真正的煤块,真的一块那么大的煤块,重量至少超过一千斤,那是用脱胎漆器制造出来的一件工艺品,制成一块大煤块的模样。
白素并没有反应,她不想在这种环境之下去推波助澜,增强卫斯理的幻想。
卫斯理吸了一口气:“你和她相熟,她有没有向你说起过那东西是煤块?”
白素回答得简单:“没有!”
卫斯理还在追问:“她有说那是甚么?”
白素沉声道:“她说过,那是一件工艺品,她喜欢它的造型,线条分明,外形简单,一看就可以知道那是甚么东西!”
卫斯理听得白素这样说,不禁叫了起来:“一看就知道那是甚么东西?”
他叫得大声,在矿井口,引起了一阵“嗡嗡”的回声,白素伸指在他的口唇边轻按了一下:“你别往复杂的方面去想,那就是一个方形体,再简单不过,一看就明白。如果你向复杂的方向去想,自然难以明白!”
卫斯理听了之后,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岂止是那个方形体,世上的任何物,任何事,几乎都可以作如是观。卫斯理笑了一下:“你能这样想,我能接受你的想法,但只怕祖天开不会这样想 王大同死了,祖天开的行为可能脱缰,嗯……陈长青也不会肯,他用X光透视没有结果,一定会有进一步的行动,这漆器要遭殃……”
白素笑而不语,因为她也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王大同死了,李宣宣下落不明,许愿宝镜不知所踪,种种谜团,无法解开,那件漆器,成了李宣宣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祖天开悲愤之余,满是恨意,陈长青的好奇心发作,如万蚁攒心,这两个人,如何肯放过那件看来如此神秘的漆器。
卫斯理可以说料事如神,祖天开和陈长青,果然不肯放过那件外形,来历都很是神秘的六面方形漆器。
叙述故事的法门之一,是任何故事,都不能平铺直叙,一条线说下去,必须多方面铺排,要有起伏,有跌宕。一到了会出现闷场的时候,就要另辟蹊径。
像卫斯理和白素,在升降笼之中,要下降到二百七十二公尺的深处,过程单调沉闷,总不能老是说卫斯理在那时胡思乱想些甚么,所以,倒不如看看祖天开和陈长青,准备如何对付那神秘漆器的好!
而叙述故事的法门之二是,转过去说故事的另一些发展,这些发展,必须大是有趣,能吸引人,不然,看故事的,就不再看下去了!
祖天开先离去,陈长青赖在卫斯理住所不肯走。陈长青的想法是,整件事神秘莫测,在探索的过程之中,卫斯理必然视他为当然助手 他的这种想法不错,当卫斯理和白素,在矿洞之中,想到要通知甚么人的时候,就都想到了陈长青,和他联络,卫斯理曾打电话回自己住所 希望陈长青接听,但陈长青这时已离去了。
陈长青在卫斯理夫妇上楼时,看来像是若无其事地在喝酒,但是实际上,却正在全神贯注,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留意卫斯理的行动。
他和卫斯理熟,知道卫斯理的行事方式。
关于这一点,小郭的能力,尤在陈长青之上,因为小郭认识卫斯理更久 小郭认识卫斯理,甚至还在白素之前,自然更熟知卫斯理的行事方式。
任何人,都必然有一套习惯成自然的行事方式,自己可能不觉察,但如果他人有心去了解,就很容易琢磨出来,掌握了一个人的行事手法,要对付这个人,自然容易得多了 千万别以为这一番话是题外话,那和这个故事,很有些关系的。
陈长青呷著酒,其实酒是甚么味道,他根本不知道,因为他在留意卫斯理的行动,他从脚步声,听到卫、白两人进了书房。
刚才,白素逐客的理由,是她“要休息了”,所以陈长青预期两人在书房中不会逗留太久,至少,白素应该很快离开,到卧室去。
可是,陈长青等了十五分钟,还是听不到两人从书房到卧房的动静,陈长青这才陡然省悟:两人已从书房离开了屋子。
他直跳了起来,伸手向自己的头上,重重拍打了一下,直冲上楼,举脚向书房的门上,重重地连踢了三脚,发出震天似的巨响 反正老蔡一睡下去,是天塌下来,也不会醒的。
他一面踢,一面骂:“他妈的,卫斯理,还是朋友不是,甚么玩意儿?”
陈长青虽然略迟些才发觉卫白二人的“金蝉脱壳”之计,但是他可以肯定,卫白二人确然已经离去,他已经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
所以,他也离开,从那条斜路上来回走了一阵,心中越想越是气愤,忽然想起:找祖天开去!
他那时,想到要找祖天开,倒还没有打那神秘漆器的主意,只是想起祖天开和卫斯理之间,曾有十分暧昧的“眉来眼去” 卫斯理不好对付,他自信对付一个老人家,绰绰有余,所以想把祖天开和卫斯理之间的秘密,发掘出来。
他也知道,祖天开在哀伤王大同之逝的时候,正需要有人和他诉说衷情,肯定可以和他一拍即合。
而且,在白天,陈长青也确然曾和祖天开合作过,那是在王家大宅,各人离去之后,陈长青用最快的时间,回家取了小型X光机,又回到王家大宅之后的事。
陈长青的小型X光仪,是十分先进的科学仪器,有萤光屏相连。
这种小型的X光仪,透视到的物体内部的情形,立即可以在萤屏上看得到,情形一如飞机场检查行李的设备,但是袖珍得多。
祖天开听陈长青说他带来的玩意儿,可以看到人的五脏六腑,吓得吐了吐舌头,没敢说甚么,就带陈长青,进了李宣宣的卧室。
陈长青布置好了之后,向在一旁的祖天开道:“开叔,你看看……”
他按下了掣,对准了那神秘漆器,可是萤屏上却只是一片灰蒙,甚么也没有。
祖天开看得莫名其妙,陈长青却惊疑莫名,他一看就看出,那情形,并不是表示漆器的内部,空无一物,而是表示X光,不能透视这神秘漆器!
这神秘漆器的内部,有著抗X光层!
厚度超过五公分的铅层,可以起到这种作用,特殊配方的合金层,也可以抗X光,那并不是甚么惊人的现象,问题是:这神秘漆器,为甚么要有防X光设备?
陈长青首先想到的是,它的内部,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把那神秘漆器的六面,都用仪器照射,结果都一样,令他更疑惑的是,漆器很轻,不像有金属抗X光装置,那又是一种甚么物质在抵抗X光的透视作用呢?
陈长青当时就有想把那神秘漆器剖开来的冲动!
这个结果令得陈长青十分沮丧,他托著下颔,盯著那漆器看,心中转著如何对付它的念头,而就在这时候,有仆人叫祖天开去听电话。
王家大宅的屋子虽然大,可是祖天开所发出的那一下惨叫声,却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听得到。
陈长青听到了祖天开的惨叫声,奔出去,看到祖天开手上还握著电话,老泪纵横,身子发颤,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号叫,情形极其悲壮,像是一头跌进了绝望的陷阱中的猛兽。
陈长青在祖天开的手中接过了电话来,想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那是医院打来,通知说王大同已然逝世的,医院方面,早已挂上了电话。
陈长青向祖天开连问了十次八遍,祖天开才算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叫:“大同死了!”
陈长青很受震动,但是程度不如祖天开之甚。他立时想到,王大同死了,李宣宣更成了关键人物,非把她找出来不可!
李宣宣到哪里去了,没有人知道,最有可能知道的人,就是白素,所以他立即决定到卫斯理家去。他才一挪动脚步,祖天开就一把抓住了他,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小孩子,惶急之极:“叫我怎么办?叫我怎么办?”
陈长青跳起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