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封疆-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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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很。翁婿同心,齐利断金。咱们两个人联手,我就不信,打不出一个大明的大好局面出来。士绅纳粮,清丈田亩,开海通商,火耗归公。这些事,咱们两人联起手来,就没有做不成的。至于枪杆子,自然也要抓牢。没有枪杆子,就什么事都做不成。天家那头,我有安排,你不要参与。包括高拱这边,你也不要管。我这次答应高拱,一个月不去内阁值房,既能把你和若兰的婚事好好操办操办,又能为你谋一个大好前程。”
官场之上,最重要的两个字不是是非,而是妥协。张居正眼下也是一方诸侯,并不是任高拱随意拿捏的小把戏。他的人脉广,根基深,部下汇聚了一大批文武大员,如果铁了心和高拱斗法,未必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但绝对能让高拱什么事都做不成。
眼下高拱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改漕归海。张居正如果铁心阻击,靠着强大的惯性,绝对能把这事破坏个干净。可是他退出值房一个月,高拱就没了阻力,自可大展拳脚,靠着自己的强势,将这条政令强行推进。
“说起来,这个建议,还是当年我和高胡子都在国子监任职时,我与他提起来的。只是我想的,是漕海并行,逐步而为。高兄却是个急性子,只想要改漕归海,彻底废了漕运。这也好啊,我干脆将计就计,他让我走,我就走给他看,任他去把这事推行下去。他若是不是这么个性子,又怎么能为我拉来这么多盟友。等这政令一颁布下去,我的盟友会越来越多,这都要感谢高相的恩德。”
凤阳漕运总督平江伯陈王谟本来是两不相帮,既不向高,也不向张的中立派。可是高拱的改漕归海,实际就是让他成为无爪螃蟹,每年少说也要损失几万两银子的进项。
这位陈伯爷听闻此事之后,第一时间就改为支持张居正,成为他控制淮上的一枚重要棋子。而类似这样的棋子他手里不知还有多少,说起来都要算做这次改漕归海带来的红利。
“高兄是个干才,可惜他啊,做事太急了。他总是认为,大明已经没有时间了,所以步子迈的太大,做事又太急于求成,终归是难以做好。”张居正对高拱下了个评断,又继续道:“不管是广州的新式制盐法,还是这万胜霹雳枪,我都没把它推广开来,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李炎卿知道,这是岳父对自己考教,虽然不会影响自己迎娶张若兰的结果,但是对自己日后的任用也会有影响。他不敢大意,略一思忖道:“因为这些东西推广开来,未必一定会惠及朝廷。我们不是龙王岛上那些反贼,我们想的是,这些东西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必须保证为我所用。可是不管是盐,还是枪,如果随便就扩大生产,最后得利的,不知是哪一个。”
张居正嘉许的点点头“看来我果然没料错。你这厮倒确实算是我的一个知己。若是当年的我,肯定要认为你是个无耻之徒。可今天的我,却要说一句,你言甚合我意。这些东西,我们必须保证为我所用,否则就不能为任何人所用。”
第372章 翁婿(二)
这两人心意相通,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这制盐术如果落在两淮盐商手里,只会为他们赚取更多的利润,于大明的财政收入,不会有任何改善。
至于说老百姓能因此吃上好盐,这跟张居正又有什么关系?他眼下想的是,怎么把盐商手里的钱收入国库之中,成为朝廷税收的一部分。
那前膛枪更是国之利器,不能轻易扩散。那些龙王岛叛军好歹有着不敢近身白兵战的致命弱点,才被广东水师一鼓而平。如果这制枪术被有心反对大明的人学去,练新军对抗官军,不等于是养虎为患?
张居正道:“只有肯交税的盐商,才有可能学去这制盐术。至于不交税的,他们就别想把这个学去。我几世为人,也不是没学过一些奇技,但是这些东西,都没什么用处,我不会把它们当成救国济世的良方。你这粤盐搞的不错,卖盐卖的也很好,我回头跟湖广那边说一下。这些年湖广受淮北盐盘剥的也够了,也该让粤盐济楚,让湖广百姓,吃一吃这上好的粤盐。”
他不管重生几次,骨子里还是个明人。这桑梓之情,他怎么也要讲的。明代的湖广是后世湖南湖北两个省合在一起,即使划出勋阳,湖广依旧是大明的人口大省。
淮盐行楚,是国朝历来的盐业政策。淮北盐价格高,让湖广百姓不堪其苦,也让扬州盐商赚了海量白银。
与之相比广东的粤盐品质好,价格便宜,只不过是碍于政策,粤盐在湖广的行销有很大阻力。如果从官方层面,默许粤盐济楚,等于是在淮盐身上狠割了一刀,失去这个大省,对于淮盐的利润,是个严重打击。也只有先让盐商知道张居正的手段,日后才能真的任他摆布,乖乖交钱。
“你广东那边的事,搞的不错。开海也好,夷州归附也好,东印度公司也好,都合我的心思。尤其是后者,这东印度公司搞的好,搞的太好了。大明朝向来重农抑商,于商税上收的太少。你这海巡司算是开了个好头,而用东印度公司,更是比用巡检好。我不管你是杀是砍,总之,敢不交税的,就不要让他们活着回到陆上。只有让这些海商明白,做生意是要交税的,将来我们在陆地上收税,才会方便一些。”
李炎卿知道,老岳父这是要对商税下刀了。大明朝商税是块肥肉,偏生朝廷对于商税,又一向收不上来。在另一个时空里,崇祯朝甚至发生过一年浙江上缴茶税十二两的情况,可见商税的问题何等严重。
东印度公司在海上向来以六亲不认闻名,只要没交税,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他也敢一律击沉。这么搞下去,至少在水上,没人敢不交税。至于陆地上,就只好逐步推进,步步为营。他们两个都有一个优势,就是知道大明的寿命没这么短,他们还有时间。
张居正又道:“广东那个地方,国朝向以为其贫弱。称两广为远瘴之地,没有多少人在意它的地位。两广派官,向来都是苦差,广东之贫瘠尤甚。过去广东的军饷还要靠广西援助,就是个问题。可是在老夫看来,广东是个宝地。那是个优秀的沿海省,是个大有作为的地方。那里可以与洋人直接交易,获利方便。还能购买到西洋军械,雇佣西洋勇卒,这两广的地盘,我是要定了。”
高拱思维还是采用的旧有思维方式,在大明官场的跑马圈地活动中,对准江浙苏松等传统富庶地区下手,又想要造福桑梓,在河南的官职任免上不可放松。
相对而言,两广这种边远地区,不在他考虑范围内。因为香山开海这事,更是与广东官场隐然对立,张居正想要经略广东,难度并不算大。
“老夫想要的地盘,就是两广。你既然把香山经营的铜墙铁壁,那就替我去把这块地盘看住。你不通庶政,老夫给你委任一批能干的部下。你不谙兵事,我把俞大猷留下给你,只要你替我看住这个地盘,外加办好我交办的差使。”
张居正这个安排,倒是符合李炎卿的利益。他在广东那地方的牵扯太多,如果现在把他调动到腹里地区,反倒让他成了无爪螃蟹。一切又得从头开始,所有的根基都得重新打。这且不说,就是那东印度公司,也因为距离问题,变的不易控制。
那洪四妹是夷州土司,自然不能随便离开自己的老营。自己若是到了江南任官,两人不就成了聚少离多,这女海盗天知道会不会把天翻个个?因此他连忙谢道:
“多谢老泰山栽培,小婿定当尽心竭力,为岳丈把两广经营成铁桶江山。以往两广财政依赖朝廷,小婿到任之后,定要让两广如江浙,成为大明朝的重要饷源。粤盐济楚的事,小婿保证办好,保质保量保价保盐税。”
张居正笑道:“你就不怕落一个与民争利,鱼肉乡里,荼毒士绅的名声?”
“上次上解香山积欠赋税,小婿这坏名声,怕是早就已经落下了。只是我的官卑职小,眼下还引不起言官的重视,他日言官肯重视我时,我想岳丈已能为小婿撑腰。有您撑腰,就算再大的骂名,我也不怕。”
张居正点点头,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之意。自己这女儿的眼光果然不错,找的男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倒有一桩最大的好处,为人处事合自己的心思。
他问道:“你既然来自后世,自当知道我们大明的大敌为谁。你说一说,要战胜这个敌人,最好用的武器是什么?是万胜霹雳神枪,还是西洋佛郎机炮,还是老夫的那个方阵?”
李炎卿犹豫片刻道:“小婿不谙兵事。但是据我想来,若要战胜那些鞑子,最重要的一件武器,却还是钱。我们得有银子啊。”
眼下的女直鞑子还远谈不到是大明的威胁,充其量,只能算做一群麻烦的虏贼。虽然麻烦,但也仅仅是麻烦而已。除了这些来自后世的人之外,谁也不会相信,就是这群虏贼最终夺取了大明江山。
而明军最重要的问题,既不是器械不够先进,也不是缺乏有战斗力的部队。握枪的手,永远比枪更有威力。
李自成的部队最终打进京师,与其说是明朝部队崩溃,不如说是大明财政体系彻底崩溃。为了不发军饷,让边军三日三易驻地,最终导致边军整体哗变,反倒成了闯军里的中坚力量。
大明军队眼下即使全部实现了燧发枪化,也不可能出师扫北。那庞大的军事开支,对比微薄的战争收益,根本不值一提。最终的结果,多半就是师老无功,白费力气。所以大明军队的方针,只能是强化防御,守卫疆土。
可不管是修筑多面堡,还是部队更新装备,乃至编练新军,补充兵源,归根到底都在一个钱上。戚家军之所以是天下第一强军,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浙兵不欠饷,不克扣。士兵能够按月开饷,不一丝一毫短缺,这些士兵就能保证训练,舍命作战。
李炎卿于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