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封疆-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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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炎卿笑道:“那就不必了。自来只有民怕官,从来未闻官怕民。他漕帮再威风,也不过是群平头百姓。你男人好歹身上有从五品的加衔,怕他何来。来人,传我的话,就是我叫他上船来见我。”
这秦云杰今年五十开外,生的赤面长髯,相貌十分威风。一身绸衫,乃是个富翁打扮,举止之间,更是斯文有礼,全不像是漕运力夫的首领,更不像是江湖上厮混的人物。
等到见了李炎卿之后,他的态度十分谦恭,半点不见狂傲之气。若不是花惜香事先说的明白,他真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位漕帮大龙头,是当年可以趁着雨夜,一夜之间把十六个反对自己的小把头从家里绑走,用油锅炸了之后,挨家挨户分肉的凶狠角色。
秦云杰对于在旁伺候的谢云裳似乎是完全不认识,半点没有惊奇之色,只是与李炎卿不住的客套,连声称赞李炎卿是国朝少年英雄,官员楷模。对于香山的种种功绩如数家珍,将李炎卿直要捧到天上去。
“我大明人杰地灵,才能出刘老爷这等了不起的人物。小人我打心里就佩服您这样的好官,清官。听说您这次在南京露面,小人把帮里所有要紧的事务都放下了,专程赶过来见您。我说了,天大的事,也没有见您的事大。饭可以不吃,刘老爷绝对不能不见。感谢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看小的,真是给足了小人的面子。”
他边说边四下看看,谢云裳真有点怕对方问起自己的身份,这让自己怎么说啊。可是秦云杰仿佛根本没看见一样,眼睛转了两圈,摇头道:
“简陋,这实在是太简陋了。您堂堂朝廷命官,为国朝立下汗马功劳的主,怎么能乘坐这么简陋的船只。再说,这也不安全啊。白莲教的妖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您行刺,您坐在这样的船里,怎么保障您的安全。小人手上有一条船,乃是我漕帮帮主的坐舰,虽然也老旧了些,但是比这条船还是结实的。我再把本帮四大金刚派来给您当保镖,保证不怕白莲教的人来行刺。”
谢云裳听到四大金刚的名字,心中一惊:这秦云杰怎么这么下本,居然把漕帮的四大金刚都派出来了?
秦云杰本不是漕帮子弟,当初纯粹是帮内各势力互相掣肘,选不出个帮主来,才把他请来搞平衡。他上任之后,深感没有武力寸步难行,就不惜重金,礼聘出来四个前辈高人。论起江湖辈分,与谢天涯都是平辈论交的人物。
这四人拿着漕帮最高规格的年俸,另外还有一份特殊津贴,但是从来不参与漕帮的内部争斗。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帮主的安全。
有任何人想要对帮主不利,他们就负责动手把谁清楚。当年雨夜绑架了十六名小把头,又把他们逐个用油锅炸了,就是四大金刚动的手。
这可是秦云杰的命根子,怎么他也舍得动了?那艘漕帮帮主的坐舰,也是花费了不知多少白银堆起来的一条内河战舰。论性能,比起官兵的内河战船还要好一些,唯一一次动用,就把十几艘水贼的坐舰全部打沉。这秦云杰又送船又送人,这讨好的似乎有些过分了啊。
李炎卿也道:“无功受禄,寝食不安。秦帮主执掌百万帮众,送我这么一份厚礼,下官也是愧不敢当。我只怕有心收礼,却没本事办事,你这礼不就送错了人么?”
“刘老爷,您客气了。我算的什么统领百万帮众的帮主啊?漕帮的头领,各管一段。您身边既有巫山派的两位美人,这话想必您是听过的。我也是在两淮威风威风,出了两淮就不大好用。就是想要从其他地方调拨一笔款子,怕也是要推三阻四,至于说想要撤换一个舵主,就完全做不到。只不过,就这么一个受气的职位,却也有人惦记上了。若是旁人惦记上,我送他就是。任你是天大的威风,到了淮北也只有越来越小,最后狼狈而出。我乐不得有人来顶缸呢。可是这个人么,我宁可把漕帮让给刘老爷做帮主,也不会让给他。”
“但不知是何人,如此招秦兄记恨?”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假仁假义,欺世盗名的伪君子邵方!”秦云杰这时也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只要刘老爷保住我漕帮帮主的位子,我就送您一份大礼,一份真正的大礼。”
第363章 漕帮(下)
秦云杰作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他拿出的大礼,分量自然不会太轻。李炎卿本以为是些淮北的土特产,比如金银啊金银啊或是金银啊,再不然就是扬州瘦马。不料,他拿出来的,却是一面铁制令牌。这令牌不过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形式古朴的花纹。
李炎卿还没看出来是什么,那边谢云裳忍不住道:“十三太保令牌?”
“不错,正是十三太保令牌。刘老爷,这令牌我漕帮一共也只有十三面,所以号称十三太保。拿着这面令牌,就算我漕帮的长老,有漕帮一天,就有长老一天。只要您能保住我的帮主之位,我这面令牌,就情愿双手献上。”
漕帮帮主并不实行世袭制,甚至不实行终身制。毕竟这个位子一年下来,少说也是几万两银子的进帐,如果终身制,那别人还怎么混?当然,每一代漕帮帮主的工作重点,都是努力让自己任期终身制,让这个岗位世袭化。整个漕帮的历史,就是帮主与长老帮众之间的斗争史。
与帮主的位置不同,帮内持有十三太保令的长老,却是世袭终身制。这样的长老,并不能直接参与漕帮的运营,但是却享受漕帮的利润分红。每年都会有人把应得的红利,送到长老家中。与大明朝勋贵与国同休一样,这些持有令牌的长老,算的上与帮同休。
能享有这种令牌的,都不是漕帮内流血流汗,拉纤运漕,或是拿刀子护漕的本帮弟子。却都是能够从某种程度上,决定漕帮生死兴衰的要害人物。比如凤阳的漕运总督,自从他枷死了上任漕帮帮主之后,家中就多了一面令牌,从此每年就多了几万两银子的收成。
以李炎卿的品级和实际职权,显然还不够资格接受这么一面令牌,这次破格授令,也看出秦云杰是被逼到了绝路,已经不顾一切。这也不怪他破坏规矩,实在是他没别的路走了。
大明朝基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高拱虽然再三指示,改漕归海之事,必须要保密保密再保密。但事实上,漕帮得到这个消息比胡静水只晚了两天而已。秦云杰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召集漕帮各路把头、长老前来商议大计,又拿出了一大笔银子,派人到京师中运动,希望高阁高抬贵手,给漕帮这百万苦力留一条活路。
可惜高阁终究是个清廉之人,这以往百发百中的银弹攻势,在高相那里也失去了威力。高阁铁面无私,根本不肯放松。哪怕是派了几波使者去哭秦庭,最后甚至动用了高阁的乡党,也只换回了一句话“漕帮这些年闹的太不像话了,我看让邵方管一管,或许比较好。”
高阁这一句话不要紧,已经有人想要砍了秦云杰的脑袋,送到高相府去换取漕帮的生存。好在当初秦云杰雨夜屠十六把头的积威犹在,自坐了帮主宝座之后,每年除了亏空几万公帐,收几万常例外,还肯拿出几千两银子养打手,手上颇有战力。那些部下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两下暂时僵持。
只不过邵方也不是等闲之辈,在丹阳名声甚大,江南提起邵大侠来,也是人人挑大指称赞的好男儿。与他秦云杰向来齐名并称,自身在盐帮做着供奉,麾下也有许多死士。如果再拖延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秦大帮主的脑袋就会掉下来,邵方就会迫于无奈,走马上任。
“他高拱做宰相,任用邵大侠,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秘闻。谁不知道他这个相位,是邵大侠为他奔走得来的。可是那又怎么样?他邵方做盐帮的供奉不甘心,还想占我的漕帮?这盐漕两帮都归了一个人,别人还有活路么?再说了,我在帮主位上,好歹还肯为漕帮说话,等到邵方做了帮主,那就只会替高拱说话,一转手,就能把这几百年的基业,百万儿郎卖了。我这是替漕帮着想,是为自己的兄弟们找出路。”
秦云杰绝对不承认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当之处,他这面十三太保令牌,曾是想送给高拱的。可惜高拱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他只好连令牌带整个漕帮都投向了张居正。
“只要您帮我过了这一关,我漕帮百万兄弟,就都听张阁的调遣。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听说您有几个聪明伶俐的少爷,这小小的令牌,就让少爷们拿着玩吧。每年可以给少爷们弄点吃糖的钱,也算小人的一点心意。”
李炎卿并不相信漕帮的忠诚,就像高拱从没相信过漕帮的忠诚一样。这些人忠诚的,永远是自己的饭碗和利益,而不是某一个人。如果有一天张居正失势,这令牌到底能不能吃上份钱,还在两可之间。
不过高拱与张居正明争暗斗,就连快枪的分配上,都要闹上一闹,那么拆高拱的台,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他要支持的,就是自己要反对的。这漕帮眼下,倒是个不错的工具,利用他们,至少能恶心一下这位铁腕宰相。
“秦帮主,坐下说话。邵方这个人我没见过,对他也不怎么了解。只是本官想来,漕帮的帮主,总归要由漕帮决定,怎么能有外人说了算呢?不管这个外人是谁,他都不应该干涉漕帮内部事务。”
见他表了个态度,秦云杰心内大喜,不住点头附和。李炎卿话锋一转“说来,其实本官对于漕帮的事,也是不好插手的。只不过香山县那边有点小生意,可能要和你们漕帮搭上关系,到时候还要秦帮主多多照应。”
他虽然没有明说支持谁当帮主,可是他称呼秦云杰为秦帮主,又要和秦云杰联手做生意,这其他的事还用说么?秦云杰心头大喜,不住点头,就连粤盐行销的事,他也一力担下。自从香山实行新的制盐方法以来,质量和价格上打倒淮北盐都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运输,这回有了漕帮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