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明-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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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台放心,权某会尽力而为。”他说尽力而为,就肯定会竭尽全力……
正在这个时候,门帘一挑,花晓月走了进来。
权习起身告辞,临出门又向花晓月深施了一礼,花晓月俯身还礼。微垂二目,宝相庄严,等到权习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她却突然变了一副嘴脸。
“师父。我今天演戏还演得像吧?”
她带着三缕假胡子,却嬉皮笑脸的,活脱脱一个卖萌的恶心伪娘形象,汪克凡立刻感到一股恶寒,浑身上下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没个正形吗?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再叫我师父!”汪克凡最近经常求她帮忙,把花晓月惯得越来越不像话,一直想找个机会敲打敲打这个丫头。
“师父总不教我法术,我当然要多叫几声师父。提醒师父别忘了自己是师父!”花晓月一张嘴,就好像一串绕口令,理直气壮的样子:“师父,你收了我这个徒弟,总得教我几手吧,比如这个点蚌生珠的法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要学点蚌生珠?”汪克凡笑了:“这个的确可以教你,不过这法子很繁琐,我现在没有时间,等以后吧。”
人工养殖珍珠。从育种到成熟要很长的时间,中间有各种小窍门,搞不好就会前功尽弃,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
“以后?”花晓月眼珠一转:“师父,你是不是在骗李四,等他拿来十万两银子,咱们再偷偷接着点珠……”
“胡说!这方子已经卖给李四了,当然要守信用!”汪克凡骂道:“你要是存了这个心思,就别想学这点蚌生珠的法子。否则坏了我的信用。以后谁还相信我?”
穿越者多了几百年的见识,只要下功夫研究。肯定还能找到赚钱的方法,汪克凡缺的只是销售渠道。像人工养殖珍珠这种技术,一年赚个几千两银子。却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事倍功半不可取,直接卖给李四最合适。
花晓月也明白了,师父一定还有更厉害的法术。
“师父,那可说好了,下个法术一定要教我……”
“我先问你,‘刀枪不入’是怎么回事?”
汪克凡打断了她。最近恭义营里隐隐有传言,花天师传给大家一个咒语,只要上阵前念上几遍,就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所向无敌。
“我,我不是有意的……”花晓月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低下了脑袋。
她是恭义营的医官,因为医术精湛,本来就深受将士们的尊重,最近又几次大显神通,用五雷正法炸开清军的城墙,在普通士兵眼里已经是神仙般的得道高人。
这个年头的士兵都相信神仙鬼怪之说,花晓月无意中已经拥有了一大批忠实的粉丝,他们没事还经常找到花晓月,向她讨教各种精神信仰方面的问题。
除了基本的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外,精神层面的需求也是每个人无法回避的问题,恭义营的士兵们当兵卖命,拼死苦战之余,对死亡的恐惧多多少少都藏在每个人的心底。
花晓月当然要开解大家,于是又把四合教那一套搬了出来,玩了几手小小的法术,给士兵们造成了一种心理暗示,他(她)在用法术保护着大家,只要奋勇杀敌就能在战场上平安无事……正好恭义营最近连打了几个胜仗,伤亡都非常小,大家以讹传讹,就变成了花天师有保佑大家刀枪不入的法术。
“乱七八糟的!在我军中,不许搞四合教那一套……”
汪克凡劈头盖脸一通臭骂,把花晓月骂得一动都不敢动,她最近虽然有些张狂,但看到师父真的发怒,心里也非常害怕。
“士兵来找你,你要用汉家先烈的事迹来教育他们,岳飞、文天祥……,那么多例子都可以讲嘛,为什么要哄骗他们?”
“做先烈有什么好的?他们自己还是死了呀,什么都没有了。”花晓月终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虽然声音很小,却立刻又招来一顿训斥。
“你这丫头还有没有是非观念!”
汪克凡见她始终不能理解,只好放缓语气,语重心长地解释着:“为了抵抗外族侵略的斗争是正义的,为之奋勇牺牲是神圣的,他们会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永垂不朽……”
花晓月似懂非懂,但为了尽早过关,还是做出一副痛心悔改的样子再三承认错误,到了最后,汪克凡终于摆摆手,让她走掉了。
她一路走一路还在琢磨,汪克凡今天长篇大论,说的都是很难懂的句子,好像有什么深奥的含义。
突然,她恍然大悟!
“牺牲是神圣的”,“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明白了,只要奋勇杀敌,死后就能跳出三界五行,超脱六界轮回,直接升天去往极乐世界,永享仙福……
四合教那套刀枪不入的说法太容易被戳穿,相比之下,这套说法却是死无对证,果然高明!
正文 第八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花晓月走后,汪克凡看看时间已经很晚,就回后院内宅休息,走着走着,突然重重甩了甩头,把跟在后面的京良吓了一跳。
“汪将军,怎么了?”
“没事,没事……”汪克凡摆摆手,不愿多说。
他发现自己并不擅长做思想工作,连花晓月这个小丫头都搞不定,刚刚苦口婆心说了半天,但分明是对牛弹琴,苍白无力。
信仰是一柄锋利的双刃剑,既能伤敌,也能伤己。狂热的信仰可以激发巨大的能量,但也会造成无法控制的局面,搞不好又是一个太平天国或者白莲教,虽然一时轰轰烈烈,最后却肯定死路一条。
所以,汪克凡一直在小心回避着这个问题,试图和传统的士绅阶层合作……
回到内宅,刘氏早已安歇,汪克凡转到自己居住的跨院,傅诗华和李润娘的屋子也都黑着灯。
习惯了,这两个女人一向是这样,一个比一个熄灯早,都要摆出一副“我已休息请勿打扰”的架势,把汪克凡拒之门外,互相谦让……但是汪克凡非常清楚,她们其实都给自己留着门呢。
略微考虑了一下,他走向了李润娘的屋子。
这个小女人今天受了刺激,需要再开导一下,黄土高原上生出来的一支带刺野玫瑰,要的就是那股子泼喇喇的无所顾忌,没必要和兰花比风雅,和牡丹比富贵。
用手轻轻一推,门果然开了。
汪克凡迈步进门。来到里屋,借着窗外的月光点亮烛火。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微微吃了一惊,只见李润娘一身戎装,背弓跨刀,眼中带着笑意正看着他。
“怎么?又想和我‘打仗’了?”
汪克凡看她一身女兵打扮,心里一阵躁动。制服诱惑,李润娘早知道他这个古怪的癖好,在家里穿上军装,是他们两个之间特殊的暗号。
“哼。就没个正经……”
李润娘噌的一声拔出佩刀,用拇指在锋利的刀刃上轻轻抚过,眼睛却斜斜瞄着汪克凡:“相公,你这次出兵不管去哪,一定要带上我!”
她是沙场女将,这几个月一直呆在家里,憋闷坏了。听说汪克凡要带兵出征,她立刻把铠甲兵刃都取出来,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穿戴整齐,比比划划,一颗心早都飞到了战场上。却让汪克凡会意错了。
汪克凡果然恼羞成怒。
“闹了半天,你想和鞑子打仗,好吧,先过了我这关再说!”他目露凶光,如狼似虎扑了上去。李润娘猝不及防,只得奋力勉强招架……
长枪对双刀。来来往往上百回合,厮杀紧要之处,李润娘娇叱连连,渐有不支之相,汪克凡却毫不容情,不断往来冲突,横冲直撞……李润娘的身子渐渐绷成了一张弓,突然猛地抽搐了几下,然后软瘫成一团,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烛火终于停止了摇动,李润娘的喘息声渐渐平息,凑到汪克凡的耳边嘀咕着什么,声音细不可闻。两人说了一会话,汪克凡正要提枪再战,李润娘却把他推开了。
“省点子力气,去看看傅姐姐吧,她今天好像不开心……”
……
汪克凡来到傅诗华房前,用手轻轻一推,门果然也开了。
里屋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汪克凡挑起门帘刚刚进去,傅诗华就竖起手指,对他“嘘”的一声。旁边的小床上,他们的儿子正在酣睡。
小小的婴儿,眉眼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已经能看出一丝汪克凡的眉眼影子,他替儿子掖了掖小包被,然后坐在傅诗华身边,把她搂在了怀里。
“怎么了,听说你不开心?”
“没事,没事……”
傅诗华开始不愿说,在汪克凡的追问下,才把心里的烦恼都倒了出来。事情其实很简单,她的父母家人都在江西,江西的清军正在大举进攻,明军已经退到了赣南地区,傅诗华很担心家人的安全。
“唉,我也是瞎操心,说出来也帮不上忙的,还让你跟着不快活。”傅诗华轻轻叹了口气,胸腹间却一直起伏不定,明显还是放心不下。
“你放心,我能帮上忙的,保你父母家人平安无事。”汪克凡的回答出人意料。
“……”傅诗华愣愣地看着他。
“我要出兵江西,把你父母救出来。”
“相公,我家人性命虽然要紧,但岂可因公废私!”傅诗华连忙劝阻。
“不,不是因公废私。”汪克凡摇了摇头,又沉默了片刻,笑着安慰道:“男人大丈夫嘛,当然要照看自己的老婆家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嘛……”
有些事情,不方便告诉傅诗华。
傅诗华却急了,再三劝阻。冲冠一怒为红颜,说的是大汉奸吴三桂,可不是什么好话,汪克凡为了她一句话大动刀兵,那她傅诗华岂不是成了红颜祸水?
“没关系,我出兵江西还另有目的,回头再给你解释,还有,这件事不要走漏了风声……”
正在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一阵骚动。汪克凡脸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