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明-第33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是,衡阳兵工厂的王景却拍着胸脯保证,这种新式火炮肯定能打七斤重的炮子,一口气连打上几百发也没有问题,如果真的炸膛了,他甘受军法处置。
虽然变轻了不少,但大炮终归还是大炮,这两门八磅炮都有一千六百多斤,用人力畜力搬运非常辛苦,衡阳兵工厂给它们做了配套的木质炮车,用牲口拉着移动。
大晚上看不清楚,路况又不好,辅兵和长夫赶动牲口,沿着地面上的车辙缓缓向前移动,碰到上坡转弯的时候,大家就得一起帮着推车。
“宋金斗,宋金斗,你慢些!有人过来了。”
汪克斌大声吆喝着一个辅兵什长,宋金斗这个家伙干活还算麻利,就是性子有些毛糙,粗枝大叶的经常捅娄子,汪克斌对他很不放心。
“嗨!汪总爷也太小心了,大家各走各路,不会有事的。”宋金斗大咧咧应了一声,甩鞭子在拉车的老牛屁股上打了一记,老牛不满地喷了喷鼻子,拉车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这家伙总是自以为是,别挤出事了。”汪克斌担心地向前看去,迎面的火把越来越近,一支长长的民夫队伍走了过来,狭窄的道路立刻变得非常拥挤。
听口音这些民夫应该是清江本地人,被召来给前线运送粮草,一天管两顿饭,还有五个铜子的酬劳。他们已经交卸了粮草,鸡公车上都空空的,不知道为什么也连夜赶路,队伍里有男有女的,有人甚至还带着孩子。
两队人乱哄哄的挤在一起,车队前面有一匹大骡子突然受惊,拉着大车就往前跑,汪克斌大惊失色,连忙快步冲了过去,旁边早有几个辅兵长夫发现不对,一起上前扯住缰绳车辕,又给骡子蒙上了眼睛,避免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
汪克斌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身后宋金斗在喝骂着什么,紧接着一阵乱响,仿佛是什么东西垮塌了。
“哗啦啦!!!”
回头一看,一辆拉着火药箱子的牛车翻到在路旁,宋金斗面如死灰站在旁边,死死盯着箱子下面压着的一个小孩,那小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有一股鲜血正在缓缓流出……
第二天晚上,天空飘起了雪花。
汪克斌带着车队,来到了楚军大营。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二十几个老老小小的百姓,都是昨天那场事故的苦主。
这是一场意外,宋金斗却有很大的责任,那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是狗都嫌的顽皮年龄,见到宋金斗的大车就跑到跟前玩耍,还扒着车架往上爬,宋金斗冲过来要赶他,却重重地撞在火药箱子上,那些箱子颠簸了一路,当时就垮了下来,把小男孩砸在下面。
孩子当场就死了,他的父母本来想挣个辛苦钱,不料却赔上了儿子的一条命,拉着宋金斗就要拼命。
汪克斌赔给他们十两烧埋银子,苦主却不愿接受,就这么一直跟到了楚军大营,坚决要讨个说法。后勤部的军官出面协调,把赔偿金额提高到二十两,苦主却仍然不答应,他们夫妇只有这一根独苗,好容易才养到七八岁,却被宋金斗失手打死,一定要他偿命!
事情一级级上报,闹到了汪克凡面前。(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斩首
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是他有理,普通的大明百姓宁可被冤死,也不愿打官司。
秦嫂却是其中的另类,儿子出了意外,令她痛不欲生,不依不饶地闹到楚军大营,面对先后出面的几个大官,她的态度都非常强硬,哪怕赔一座金山也不行,只要宋金斗偿命。
事情报到后勤部的高层,程问听说后,把当值军官骂了一顿,打起仗来军队就是老大,前线战局正在吃紧,各种事情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和几个老百姓纠缠。
当值军官连忙解释:“这家人很难缠的,还带着一大帮同族乡亲,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处理不好,恐怕会惹出更大的乱子……”
程问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什么人命关天,这天下人数以兆万计,难道就有几万万个天了?小家小户的人命值不了几个钱,尽快把他们打发走,多给些银子就是了,十两不行就二十两,二十两不行就五十两!”
日头落到了树林后面,天色渐渐昏暗,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军营里响过了一通鼓声,守门的士兵推动沉重的门扇,哐当一声上好门闩,紧紧关上了大门。
秦嫂头上缠着一块白布,目光呆滞地盯着那扇大门,突然间放声痛哭,撕心裂肺又茫然无助。他的丈夫秦老实走上去,扶着她的肩膀低声解劝,秦嫂猛一扭脸,死死咬着秦老实的胳膊,当时就见了血,脸上的泪水却扑簌簌不停地流淌。
“宝儿他娘,宝儿既然已经没了,你心里要能好受些,怎么着都行。”秦老实仿佛不知道疼一样。流着眼泪劝道:“但俗话说民不和官斗,人家既然赔了五十两银子,咱们再在这里呆着也没用。还是走吧。”
“孩子没了,要银子有什么用?”秦嫂哭闹叫道:“我不走。我死也不走,好端端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一定要讨个说法!”
“老秦家的,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一个老者劝道:“你没看今天那个阵仗,出来的官一个比一个大,县太爷来了也不够瞧,咱们还是先回去给宝儿料理后事,然后再想别的法子。”
“回去?回去这件事就凉了!天下当官的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找谁告状都没用,我就要守在这里,他们去哪儿我去哪儿……”
当天晚上,秦嫂就守在军营外,其他的同族乡亲都走了,秦老实点了堆篝火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程问一直忙到二更天,连晚饭都顾不上吃,总算把明天需要运送的补给都调配完毕,好容易端起饭碗,手下人进来低声禀报。秦嫂两口子一直守在外面。
程问皱皱眉头,起身出门,来到营墙上向外看去。远远的只能看到一点篝火,在北风中摇摇晃晃。
“这件事办得有些急躁了。”
程问心里有些后悔,思索片刻,下了营墙来到中军帐,找到了汪克凡。
见到程问深夜匆匆来访,汪克凡非常诧异,以为有什么紧急军情发生,最近几天清军的动向非常诡异,步步收缩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已经引起了汪克凡的注意。
程问把前因后果一说,汪克凡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这件事虽然是个意外,但到底出了人命。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很容易让人以为楚军在欺压百姓,于民心军心不利。
他吩咐左右,把汪克斌等当事人都叫了过来,仔细询问事情经过,然后摇了摇头。
“汪克斌,这件事是你做错了,一上来就该雷厉风行处置那个犯错的士兵,给苦主一个交代,现在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汪克凡说道:“我们在江西是客军,一定要千方百计地争取百姓的支持,才能站稳脚跟。刚刚进入江西的时候,我就三令五申严肃军纪,既然那个士兵犯了事,就该依照军令严惩,你干嘛要袒护他呢?”
汪克斌不敢分辨,程问连忙帮着解释:“那个叫宋金斗的士兵虽然有错,但终归是无心之失,若是惩处过严,恐怕将士们不服。”
“程先生到底是读书人,心怀仁厚啊,但是慈不掌兵,军法上一定要从严从重。”汪克凡摇摇头说道:“带兵就要狠一点,严一点,绝不能惯着他们,那个士兵就算是无心,但如果就这么放过他,类似的事情以后就会接二连三的发生,士兵们和百姓起了冲突,都说自己是无心,到时候怎么办?”
“这个……,就事论事,一件件细查。”程问额头微微见汗。
“你查不清楚的。”汪克凡说道:“制定军法并不是为了惩罚某个人,而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出了问题就要承担后果的,到底是不是意外,我并不关心。曹操马踏青苗,还能割发代首,楚军想要在江西立足,就不能斩了一个犯错的士兵吗?”
“斩首?这样并不公平!宋金斗是无心之失!”汪克斌再也忍不住了。
“我知道,是有点不公平。”汪克凡转过脸,对站在旁边的中军官京良问道:“早前发布的军令里面,说过无心就能从轻发落吗?”
京良摇头。
“那就不用说了,必须按军令处死宋金斗,给苦主偿命,除非苦主自己愿意和解。”汪克凡想了想,又问道:“宋金斗这种情况,应该斩首还是绞刑?”
“绞刑已经是最重的了。”京良对宋金斗也有些同情。
“不能判斩首吗?这样子效果不好,对其他官兵的震慑意义不大。”汪克凡沉吟道:“左右都是个死,给他家里多发些抚恤银子,直接斩了吧。”
“四哥!”
汪克斌愤愤不平地叫了起来:“你刚才说的,要严格执行军法,怎么又自己改主意了,起码给宋金斗留个全尸吧!”
汪克凡看了看他,摆手让左右退下,程问和京良躬身施礼,默默退出帐外。
“坐吧。”
汪克凡摆摆手,让汪克斌坐下,然后说道:“身为一名将领,唯一的任务就是打胜仗,军法只是带兵的手段,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死框框。我们刚到江西,正是收取民心的时候,那个名叫宋金斗的士兵既然撞上了,就必须拿他开刀,你明白吗?”
“我,我……”汪克斌无比纠结,还有深深的自责。
“要是一时想不通,就先放在一边,时间长了,你自然会明白我的苦衷,为将者一举一动关系千万士卒百姓的性命,有些时候,必须要做一些违心的事情。”汪克凡轻轻叹了口气,岔开话题说道:“这次把你调回来,就是为了趁着打大仗的时候让你好好锻炼一下,不能总搁在后勤部,具体去哪里,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我想去火枪营。”汪克斌想起了那些亲切的战友,大牯牛、吴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