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明-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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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干脆把恭义营的千总让给我做吧!”
虽然没有直接骂人,这么激烈的指责也非常过分,谭啸和周国栋都露出怒色,汪克凡却心平气和。
“大战在即,孟百户加入恭义营恐怕不太方便,但可以帮些忙的……嗯,孟百户的射术怎么样?我营中急需弓箭教头,能不能来指点一下?”
这厮的脸皮好厚呀!
孟宝楞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秉中的脸色隐隐也有些发黑,咳嗽了两声,问道:“怎么回事?恭义营的士卒射术不精吗?”
“不是不精,是完全不会。”汪克凡的语气非常坦然,好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罢了,罢了,孟百户就抽个时间去教教大家,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许秉中才想起恭义营都是些新兵蛋子,不会射箭很正常:“唉——,恭义营远来辛苦,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有事回头再说。”
他无可奈何地摆摆手,草草结束了这场军议。
……
汪克凡等人走得不见了人影,孟宝和陆传应仍在愤愤不平,一说一合地发着牢骚——省城里的那些老爷肯定脑子进水了,竟然派了一群秀才兵来对付宋江。
这通抱怨正说到了许秉中的心里,他虽然不便出声附和,却并不阻止,直到孟陆二人翻来覆去再说不出什么新花样,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恭义营不堪重用,崇阳怕是守不住了……”许秉中望着城外呆呆出神,那几座村落已经变成了废墟,几道灰黑色的烟柱飘荡在废墟上。
“堂尊,崇阳岌岌可危,不如安排一下,先把贵府的家眷撤走吧。”陆传应小心地提出建议。
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了,县中官员守土有责,弃城而逃会被朝廷追究责任,如果崇阳被宋江攻破,许秉中等人左右都难逃一死,把家眷送出险境也算去了一桩心事。
许秉中犹豫片刻,点头答应:“好吧,就请孟百户安排一下,明天把家慈送出崇阳,唉——,真不想惊扰她老人家……”
大战在即,当官的先忙着把家眷送走,对军心肯定有影响,他把老母亲搬出来做幌子,也算有个孝悌尊亲的理由。
孟宝和陆传应连忙应了下来,既然许秉中开了头,他们也好把妻儿老小送走,总比留在崇阳安全。
许秉中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既然要走,就把汪克凡的家眷也带走吧。他的老母妻子刚到崇阳县中,何必跟着一起送死。”
汪克凡还在武昌府的时候,刘氏带着一家人搬到了崇阳县城,横石里的田产已经脱手,只有一座老宅留下两个家人守着。
“那厮什么本事都没有,管他干什么?”提起汪克凡,孟宝还是一肚子的气。
“就算汪千总不会带兵打仗,但敢在这个时候来救援崇阳,起码还有几分血性忠勇,孟百户又何必耿耿于怀?他的家眷就送回横石里安置吧。”
许秉中对汪克凡也充满了无力感,但身为崇阳县中的最高长官,在大敌当前的时候要安抚下属之间的矛盾,只得好言劝解孟宝。
汪克凡回到军营后安排一番,正要回家看看,一名卫所兵送来了撤离家眷的通知。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士死国事妇死节
汪克凡得知县中官员都要把家眷送走,就明白许秉中已经失去了信心,还没和水匪开战就以为必败无疑,以为崇阳必定失守。大战在即,军心不稳,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不过转念一想,先把家眷撤走也是一件好事,卸掉包袱才能轻装上阵,正好放开手脚和宋江大战一场。
他拿定主意后,径自赶回家中,傅诗华和洗翠听到家人禀报,喜出望外一起迎到大门外,却没有看到刘氏的身影。不等汪克凡询问,洗翠就快嘴抢着报告,原来刘氏搬到县城后生了病,这几天一直在卧床休息。
“老太太在路上染的风寒,本来已经见好,听说武昌府闹乱子,替四少爷担心,一下子又急得病倒了……”洗翠嘟噜着小脸,两只眼睛狠狠瞪着汪克凡。四少爷总是这么不靠谱,要不是他莫名其妙的跑到武昌府投军,老太太怎么会生病?
明明是个清丽可人的小萝莉,却努力想摆出一副臭脸,反而更加可爱,傅诗华在一旁抿着嘴直笑,汪克凡却被吓了一跳。
“我娘病得很重吗?快带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别听洗翠说的吓人!”傅诗华见丈夫着急,连忙插话:“娘的病不碍事的,这两天已经见好,官人请随我来。”
几个人一起向内宅走去,到了二进院的月亮门外,傅诗华又说道:“今天天热,娘用饭后身子有些乏,午后刚刚睡下。”
“那好,先别急着进去,我正好有事跟你说。”汪克凡拦住了她:“水匪可能来攻打崇阳,我想把你们送回横石里……”
一番解释下来,傅诗华没有急着表态,却反问道:“官人要留在县城吗?”
“不错,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征讨水匪,他们如果来攻崇阳,免不了大战一场。”
“官人既然留在这里,奴家当然也该留下,先把娘送走就是了。”傅诗华低下了头,脸上闪过一丝羞色。
汪克凡不由得一愣,轻轻皱起了眉头。这小妮子在想什么呢?兵危战凶的时候难道还惦记着儿女私情?
“这可不行!打仗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崇阳失守,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汪克凡刚刚说到一半,傅诗华却打断了他。
“奴家曾听人说:士当死于国事,妇当死于名节。奴家虽不敢自称贞烈节妇,但也不愿舍弃夫君独自偷生。”
傅诗华的眼睛闪动着光彩,声音渐渐变大,语气越发坚定:“官人既然坚守崇阳,奴家就绝不出崇阳半步!若崇阳为贼所破,奴家定抢先自尽,无论投井悬梁,还是血溅三尺,总不会辱没了汪家的名节!”
院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只听到树上的蝉鸣不止,汪克凡默默地看着傅诗华,神情有些复杂。洗翠则激动的满脸通红,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四少奶奶,也能如此慷慨激昂,做一名贞烈奇女子。
过了一会儿,汪克凡终于说道:“既然你如此坚决,那就留下吧,但你得帮我劝劝我娘,把她送回横石里……”
“不用了,为娘也不走。”
月亮门内突然有人说话,刘氏迈步走了出来,她扶起上前行礼的汪克凡,仔细端详了一回,微笑说道:“凡伢子是个有出息的,危难之时来救我崇阳乡亲,这个兵当得好!”
从军以来第一次得到家人的肯定,汪克凡的心中一暖:“娘,两军交战胜负叵测,我还是想把您送回横石里。”
“是不是嫌为娘碍事,成了你的包袱了。”刘氏皱起眉头盯着汪克凡,虽在病中有些消瘦,两眼却炯炯有神:“怎么,你打不赢那些水匪么?”
“能赢。”
大家都以为讨伐宋江是个送死的苦差事,在汪克凡看来却是壮大实力的好机会,机会总是和风险并存,宋江这股水匪都是乌合之众,总比满清的八旗劲旅好对付的多。
“既然我儿能赢,为娘又何必逃走?”刘氏淡淡说道:“我这把老骨头懒了,不愿往来奔波逃命,就留在崇阳看我儿杀贼立功。”
刘氏微笑看着汪克凡,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和勉励,留在崇阳的风险她当然知道,所以更要和儿子呆在一起。
汪克凡心中一阵感动,扶起她的手臂向内宅走去:“娘,您安心养病吧,我不会让那些水匪惊扰您的!”
……
突然见到儿子回家,刘氏欣喜之下病好了七八分,不顾众人劝阻亲自下厨,为汪克凡做了两个喜欢的小菜。
一家人其乐融融用过晚饭,汪克凡又陪着刘氏说了一会话,就向大家告辞:“娘,诗华,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准备回营。”
汪克凡话刚出口,傅诗华的脸色就是一变,失望的眼神和众人一碰,连忙慌慌张张站起来,低着头向外走去。
“我,我去给官人拿两件换洗衣服……”
“洗翠,快跟着少奶奶去帮忙……”刘氏把家人丫鬟都支了出去,对汪克凡小声说道:“凡伢子,你们夫妻成亲多日,却一直有名无实,今天晚上不能留在家里吗?”
“这个,军营中的军法非常严格,任何人都不能夜不归宿,我身为主将更不能违犯……”
……
汪克凡的理由冠冕堂皇,刘氏无法勉强让他留下,当晚还是回到了军营。
但是汪克凡心里明白,他是在逃避傅诗华。
他一直难以忘记旧时空的妻子,对傅诗华没有感觉。但是当傅诗华选择留在崇阳,选择和他共同面对危险的时候,触动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不由自主的就想逃避。
曾经沧海难为水。
旧时空里十几年的夫妻,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再到相濡以沫的亲人,默契无间的伴侣,这个过程非常累,累到了不想重来一遍,不想接受新的感情。
乱世中谈感情也太奢侈了,先打败宋江才是正理,既然老母妻子坦然将性命托付,就得保护她们的安全。
虽然只有八百名恭义营新兵,汪克凡却坚信能战胜水匪。
恭义营成军以来,汪克凡投入了无数的心血,吃住都和新兵在一起,不但督促他们操练刺杀技术,还参照旧时空经验制定了细致的军规条例,用严格的纪律约束新兵的行为。
新兵从早上睁眼到晚上睡觉,每时每刻都有相应的军规管理,这些散漫惯了的庄稼汉开始很不习惯,但在军棍的教育下,很快学会了服从命令,一举一动都打上了纪律的烙印。
用同乡血缘关系组建的恭义营,天生就有很强的凝聚力,再加上汪克凡细致而严格的管理,已经有了几分近代军队的气质。经过几个月的高强度操练,新兵们的体能也大幅提高,长枪阵演练得越发纯熟,唯一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