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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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虬髯军官突然觉得头晕眼花,抬头再看驿丞时,已经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颤抖着手指向驿丞,脑袋已经乱成一团,丧失了思考能力。
驿丞嘿然冷笑一声,用力拍了拍巴掌,几个人拿着兵器绳索便涌了进来,扑向几个清兵。几个清兵还想反抗,一起身却是天旋地转,站不稳脚,被按倒在地捆绑起来。
最后进来的一个人脸色阴骛,也不多说话,直奔虬髯军官,取过其身上的公文包袱。打开包袱,里面装的却是一卷多层布皮包裹的圆筒公文。封纸用了平西亲王大印,卷筒两端用蜡封定。没有丝毫犹豫,此人便削开封蜡,扯掉封纸,展开观看,正是吴三桂发给曲靖清将的军令。
“大人——”驿丞小心地在旁问道:“这几个家伙如何处置?”
“把衣甲剥下,然后拖到后面杀了,埋了。”情报司外勤科百户何勇面无表情地伸手向下一切,停顿了一下,他又吩咐道:“张成、赵英寿留下。”
“明白了。”驿丞答应一声,招呼着手下把五个昏迷沉睡的清兵衣甲扒下,拖了出去。
等到驿丞处理完几个清兵,转回屋中,发现何勇三人已经穿上了清兵的衣甲,正互相检视,见没有什么破绽,才放松下来。
“先休息一晚,明早我们就动身去曲靖。”何勇伸手叫过驿丞,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温情,仔细交代道:“我们走后,你们在晚上便撤退,莫要舍不得。走时留下火种,一把火烧了这驿站,在火中扔几具尸体,做成意外的样子。”
驿丞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大人,这驿站来之不易,足足花了大半年的时间——”
“此次行动如果成功,一座驿站算什么?”何勇摆了摆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就照我的意思办。说起来,咱们也该去后方享享福了。叶大人都安排好了,路上有人接应,回去便有重赏。”
“明白了,小的定然遵照大人之令行事。”驿丞露出畅快的笑容,为终于能脱离现在的生活而感到高兴。
……………
古代的通讯条件,为情报司实施行动创造了有利的条件。收到书信后,根本没有条件予以确认,特别是军令,即便有疑议,也要遵令而行。
历史上,吴三桂征水西时,便因为给贵州提督李本琛的进军命令中,误把六归写成“陆(大写的“六”字)归”,造成两路军马声援隔绝。三桂军被水西军困于龙场(贵州织金东),差一点兵败身亡。
情报司有查如龙这位造假高手,水西激反安坤算是牛刀小试,此次更是大造假书信、假军令。掐算着时间,伺机由情报司派人化装成清军信使,送给各路清军,以扰乱清军布署。
其中送到曲靖的这封却是很关键,为此,情报司不惜废弃一个费力建设的重要的情报点,更派出了精干人员——百户何勇及手下。本来叶虎要亲自前来,却被朱永兴阻止。叶虎职务太高,知道的机密太多,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吴三桂自以为筹划布置得没有问题,就算不能击败明军,也不致使滇省形势进一步恶化,却不知几封假书信,几份假军令,就足以使他的心血付之东流。
兵者,诡道也!不是吴三桂不明白,而是他没有想到竟会有这样的手段,所以,他输得一点也不冤。
………………
第九十三章弃城集军
雨越来越小,变得纤细如丝;阴云越来越薄,云缝中已经透出了光亮;战场上也逐渐沉寂下来。
刀剑撞击声,喝骂声,伤者的呻吟,死者临终前的痛呼,还要血喷入空气中的丝丝声,刀卡在骨头中的摩擦声,曾经和雨声、雷声交织在一起。这首交响乐现在已经演奏完毕,只是呈现出一片凄惨的景象。
战靴踩在地上,发出卟噗、卟噗的声音,溅起红色的泥点。没错,是被鲜血染红的泥水。
“瓦窑冲,白庙——嘿嘿。”叙国公马惟兴自语着,笑了两声。
就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五千由曲靖赶来的清军被两万多明军和土兵所包围伏击,覆灭于此,这样的故事将使陆良县瓦窑冲载入史册。嗯,起码是县志、府志,会记录下这一战役。
“曲靖之敌已不足五千,殿下因何不趁胜取之?”晋世子李嗣兴踩着一路泥水快步走来,衣甲上还有斑斑血迹,脸上却是急迫的神情,“国公,您当向殿下提出建议。”
马惟兴摇了摇头,说道:“滇东兵力并不充足,我军必须回防宜良、石林,以备昆明清军来攻。曲靖不取,则清军除去守军,又能抽出多少兵力来攻陆良?我军只留三千人马,再加上资氏土兵,则足以镇守。”
“岷殿下不准备一举光复滇省?”李嗣兴疑惑地问道:“由蒙自而出时,殿下可是曾说过豪言壮语的。”
“放出风声,迷惑敌人而已。”马惟兴呵呵一笑,说道:“否则岷殿下也不必大张旗鼓,示之于众了。不过,岷殿下曾私下对我说过。光复滇省或许不必经过大战。到了明年,很有可能是轻取,或者不战而取。”
“能吗?”李嗣兴瞪大了眼睛。
“能与不能,且等以后看吧!”马惟兴四下看了看,尸体横陈、刀枪遍地,他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说道:“我且领一万人马先赶回宜良,以卫护殿下。你和马宁儿打扫战场,收治伤员,然后——”
“国公,末将可不留守陆良。”李嗣兴赶忙撇开这个差使。
马惟兴好笑地瞪了李嗣兴一眼,无奈地说道:“那便暂由马宁儿守陆良,你率军护卫伤员随后撤退吧!”
“末将遵令。”李嗣兴端正施礼后,转身而去。
马惟兴望着李嗣兴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此子还是太年轻了,事情想得不够深入。直取曲靖,倒是有可能破城歼敌,但战线过长,宜良、石林兵力不足,若被昆明清军趁机占领,退路都成问题。
还是岷殿下高明啊,虚而不攻。让滇省清军欲弃不舍,欲守则要再度分薄兵力。再次露出弱点和破绽。借滇省消耗疲弊清军,确实是很好的战略。或者——岷殿下不想过早收复云南,是觉得根基尚不稳固,还需待羽翼丰满。
想到远在缅甸的皇上、朝廷,叙国公马惟兴不由得苦笑摇头。岷世子入滇以来,不拘一格。简拔人才,官场为之一靖。但有得意的,便有失落的,一些不得志的旧官僚便在私下串连,只等省城光复。便要提议入缅迎驾。
唉,到时候恐怕会爆发内乱吧?依着岷殿下的英明神武,应该不会在权力争夺中落败吧?只是——这复兴的大好形势会不会就此败落?眼见马宁儿从远处快步奔来,马惟兴只好暂时收起思绪,上前细细交代。
………………
噩耗一个接一个传来,此时吴三桂刚刚调兵遣将完毕,率领着近两万人马由昆明开至呈贡地区,与宜良还有六七十里的路程。
“曲靖守军奉令出兵陆良,于瓦窑冲至白庙的山地遭敌重兵围击,全军覆没,总兵线维明战没……”
“澄江县守军奉令西移晋宁,途中遇伏,死伤大半。明军趁势攻城,澄江县失守……”
“晋宁县守军奉令回师昆明,守军不足千人,被明军围攻而破……”
“滇西明军由伪王定国率领,大举向楚雄挺进,即将兵临城下……”
接连几天,加急的军报如催命般一封封送来。初时吴三桂还心存犹疑,派人至曲靖询问究竟,大军依时开出昆明。可在路上,又是接连的战报传来,他心知不妙,便放慢了行军速度,再次派人去确证消息。
等到了呈贡,吴三桂无论如何不敢再向前开进了。因为消息很不幸被证实了,昆明以南的外围防线已经分崩离析,而他已经抽调了大部分的昆明守军。
“字迹惟妙惟肖,嗯,印信也可以假乱真。”方光琛认真检视着晋宁县守军所持的假书信,啧啧赞叹道:“原来伪宗室的后招儿便是如此,几封书信直抵数万精兵,厉害呀!”
“献廷——”吴三桂听得心烦,不悦地打断道:“此时不是夸伪宗室谋深智远的时候,而是我军该当如何?”
方光琛苦笑了一下,长叹一声,说道:“王爷,事到如今,还有何法可想?我未动敌先动,步步占先,束手束脚难以施展啊!”
“那便无法可想了?”吴三桂哼了一声,呆了半晌,却是颓然坐下。
方光琛犹豫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王爷,卑职直言,还请勿怪罪言语冲撞。”
“献廷,你我是何种关系,吾岂能以言相罪?”吴三桂摆了摆手,温言说道:“有话但讲无妨。”
方光琛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军处处被动,皆因有三座大城之累,调兵不便,所以才被伪宗室牵着鼻子走。如今在滇省,我军形势不利,长此以往,必被明军逐渐消耗殆尽,片马不得出滇矣。”
吴三桂沉吟了一下,问道:“那该如何?”
“弃城集军,转图黔省。”方光琛看了下吴三桂的脸色,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退出楚雄。保昆明,保曲靖,缓缓将兵力转入黔省,以为立身之基。”
“退出楚雄,则昆明危矣!”吴三桂犹豫着摇了摇头,说道:“依我军目前兵力。能否保住昆明与曲靖,已是未知之数。”
“重兵集于曲靖,昆明嘛,我想明军不会很快攻取。”方光琛狡黠地一笑,伸手指了指南面,“伪宗室若取昆明,当如何对待缅甸之伪帝?”
吴三桂眼珠转了转,脸上浮起一丝喜色,一拍大腿。说道:“着啊,伪帝在缅,伪宗室方能号令众将,威权自擅。若是光复省城,入缅迎驾自是应有之意,他若迟延不办,必有物议纷纷,内乱可期也。”
方光琛呵呵一笑。说道:“所以,昆明守军不必多。能守则守,守不住则再弃。只要能够确保曲靖,明军纵是由建昌入川后,迂回切断滇省与黔省之联系,而我军亦入黔无忧也。”
吴三桂深以为然,但却不无忧虑地说道:“只恐朝廷怪罪。连番战败,丧城失地,如何推搪?”
“推搪?王爷怎会有此想法?”方光琛一哂,说道:“南方可战之兵,皆是藩下。王爷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