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九零二-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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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小山挡住了地平线的尽头,小路两旁是庄稼地。在路的拐弯处,一个军官站在那里,负责给选手们指路。当看见罗登跑过来时,他呲着牙,挤眉弄眼地一笑,又挥手做了个揶揄的手势,似乎在赶一匹偷懒的驴子。
罗登觉到这家伙是想他这个洋鬼子的笑话,他的心被刺痛了,他要赶上去。出乎意料,他的步伐竟然比刚才快了一些,这使他轻松不少。尽管每跑一步脚都感到疼痛,但节奏感上来了,疼得似乎轻了。他不停地跑着,摆动着的双臂和双腿推着他沿蜿蜒曲折的小路向前迅跑,树木一棵棵从身旁闪过。他跑出了林子,回到了阳光中。
眼前出现了一条河,奔腾咆哮着,从两岸又高又陡的河堤之间奔泻而下。河并不宽,大约只有百米,但流很急。很多选手都被冲向下游,冲出的距离远远超过了河床本身的宽度。
一个裁判蹲在河边,笑着给罗登指了指旁边一堆准备好的木桩。罗登摇了摇头,他用不着抱着木桩过河,他要游过去,把时间追回来。
哗,哗,罗登一下又一下地划着。当心,别硬来。要顺着水势,他不断地告诫自己。几个选手已经游到了对岸,正在向陡峭的岸上爬,爬一步退两步,脚在光溜溜的稀泥上打滑,有的选手更被冲到了下游。这情景使罗登周身的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他抡起双臂,奋力搏击。
河岸就在眼前。罗登一次一次探身,终于够着了高出河水的岸顶。他的手指象象鹰爪一样深深插进泥土中。用力攀登。等他撑着地站起来时,他看见几个选手正从西面一条车轮轧过的路上摇摇晃晃地跑过来。那是被水冲了很远又侥幸上了岸的,其他人还在河里游着。
这会儿轮到罗登笑了,尽管他的脚还疼得厉害,在踩在的土路上,可比刚才要轻松多了。这条河已经使他赶上了一大段路程。而且返回时还得再游一次,这使他又多了一次赶超的机会。
爬上一座石山,罗登觉得胸口以下的部分似乎已经麻木得不属于自己,整个山上只有他的呼吸才是真实的。绕过折返点的巨石,罗登冲下了山。身后扬起一大片碎石。前面还有三个人,都正沿着一条南去的路疾奔。
又扑进了汹涌的河水之中,罗登觉得自己象是骑在一头跃起的巨兽背上,泥水呛得他直咳嗽,狼狈得就象个初学游泳的菜鸟。他在激流中挣扎,终于抱住了一根漂来的木桩……
一大团蓝色的东西在几百米外的地平面上晃动着映入眼帘,那是等待结果的人们。人群上方露出一个高高的木框架,一条条绳子从上面垂下。
罗登冲进了狂喊的人廊,距离前面的那个汉子还不到十米。然而,他发现那家伙并未减速,而是在做最后的冲刺。在两旁呐喊助威的人们的注视下,两个人踉踉跄跄地跑着。罗登又追上了几米,但前面那两条结实的腿并没有停下,也在向前奔跑,他离开地面了,罗登顿时有点泄气。
一把抓住麻绳,罗登尽着最后的力气向上爬,他感到双臂一个劲儿地颤抖,仰脸看着上面的长度正在缩小,十米,六米……
“好!”数百人的嗓子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喝彩声,罗登知道自己输了。他朝左边投去一瞥,那个夺魁的汉子也投来疲倦的目光。目光对视,那汉子有气无力地笑了,罗登也苦笑了一下,两人都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在绳上回味着各自的痛苦、疲倦和遭遇。
“公欲干其事,当竭力而图之”。罗登忽然想起了《圣经》上的一句话,也是父亲喜欢不厌其烦挂在嘴边的。
……………
虽然输了,罗登在短暂的失落过后,又不愿意去想那件事情了。反正在推举他参加比赛之前,他就曾对弟兄们说:“我可担当不起哟!你们各位都比我劲儿大,也比我跑得快。我是恭敬不如从命,如果我输了,还请各位弟兄多多包涵哪!”
他清楚记得说出这番中国味道十足的话时,弟兄们那惊奇的眼睛,然后是忍俊不禁的大笑。而现在,他虽然没有夺魁,却是第二,也算对得起弟兄们的抬举了。
而且,当罗登想起努力坚持,而后超越一个个对手的时候,心里又油然生出一股骄傲。他知道上帝在哪里——就在自己的心里,让他不妥协、不放弃。
嚓、嚓、嚓,罗登用力磨着他的狗腿刀,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映在他那张专注的脸上。这把刀是他的最爱,是从陈文强手中索来的,他看过陈文强是如何耍弄这把屠杀武器,极其干净利索又威猛无匹的动作。罗登幻想有一天,他能挥动这把刀,以无以复加的勇气狂风暴雨般与敌人作殊死搏杀。至于敌人是谁,他还没去想,他只是每天都要磨磨这把刀,使它保持着令人敬畏的剃刀般的锋利。
当罗登抬起头时,他看见昨天那个夺魁的汉子正朝这边走过来。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人,这个人脸上有一块伤疤,脚上蹬着一双短靴——他夺魁后的奖品。
罗登看了看自己的脚,上了药、裹了布,能够行走,却暂时只能穿拖鞋。而这个人那双在土路、石山跑了十五公里的脚,却蹬着一双崭新的硬皮靴。
那个汉子走到跟前,罗登站了起来,他比那人稍微高一些,肩膀却差不多宽。两人谨慎的目光碰在一起,对视了片刻,然后是表示无敌意的笑。那个汉子先开口,说了一通典型的中国式的谦辞:那就是昨天的侥幸获胜,大家都看得清楚,洋人比我劲儿大,也比我跑得快。
罗登也自谦了几句,又把对手赞扬了一番。
温生才,十四岁时被骗到南洋荷属殖民地种植烟草,三年后又被转卖到霹雳埠(今属马来西亚)锡矿做劳工。后曾一度回国投身行伍当兵。一九零三年后再次到霹雳埠锡矿做工,一九零四年六月在霹雳埠加入复兴会,一九零五年四月奉组织之命,至琼州崖县加入商团。
而象温生才这样的热血青年,不管是进入上海自强商团,还是在琼州商团,所知都很少,只知道这是组织上的安排,是打通了很多关节,是背着大东家陈文强,借此机会来学习军事技能的。
作为一个考察项目,进入商团的复兴会成员会被暗中观察,倒不一定是军事技能多出突出,主要是看个人的决心和毅力。是不是能吃苦耐劳,是不是怀有其他目的来胡混的,是不是能心存坚定,是不是服从命令……达到标准的便会被暗中招走,进入五指山中的秘密基地,接受更正规、严格的训练,并有军官学校进行教育。经过这一套程序出来的人,至少有资格当一名排长,至少能承担训练三五十名士兵的任务。
接下来,除了组建的军队外,他们中的很多人还可能被分派到各地,比如南洋各埠,以及国内各地,以体操会、民团、渔团、商团等名义,再组织训练教育另一批青年。
而温生才已经得到了组织上的联系,将被带到新的地方经受训练和考验。但他会错了意,认为这次竞赛是组织上的选拔,名列前茅者都将和他一样。这个洋鬼子有值得佩服的地方,也将是他更亲密的战友,将在新的地方共同生活。虽然还不能表露自己的身份,但他觉得多亲近一些还是可以的。
互相说了姓名,温生才注意到罗登的刀,经过罗登的同意,他拿过来挥动了几下,也觉得很称手。
竞赛的奖励还包括两天的假期,温生才邀请罗登去镇上喝酒,他并不嗜酒,但希望在另一次考验前能够放松一下。罗登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下来,他很羡慕渔村小镇上农民的生活,以及那一派宁静的景象,似乎在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当然,他觉得可能看到的是表象,他并不完全了解那些农民。
第一百零八章毛娃娃,山谷基地
两人来到镇子时,虽然天色刚近黄昏,已经有很多渔民收网回家。沿街的住户门口,摆着式样各异的小桌子,劳作了一天的渔民或在吃饭,或在闲聊。几个孩子端着碗,睁大了眼睛,从碗的上沿向他们张望着。
荒僻的崖州飞速地改变着面貌,港口、工厂、村镇、县城,以及人们的见识和眼界,都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罗登这个洋人的出现,已经不被人们所惊奇注目,变得很是寻常。甚至有渔民看到罗登和温生才的商团着装后,在他俩招手时,能回手致意。
在一家酒馆坐下,不用点菜,鱼、虾、蟹、螺便很快端上来,靠海吃海,想吃陆上的菜肴,这里可是困难。而随着人口的增加,这新开的小酒馆的生意也是不错。
“毛娃娃。”当一声熟悉的招呼传来,罗登有些惊喜,又有些无奈。
一个戴着斗笠的圆脸的少女从街道上经过,冲着罗登挥手,然后就走了过来,隔着竹壁站在窗外,笑着说道:“好长时间看不到你了,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没回家,我,我在接受训练。那个,潜水镜,我答应的,再过几天就差不多能送给你了。”罗登有些局促,但目光却没动,那双少女的眼睛,真大啊!
少女笑得身子直摆,圆圆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好半晌笑声才停下,说道:“毛娃娃,你还真当回事儿呀,我可不要你的东西。没有那个什么镜,我一样能下海采珠。看——”她从身上摸出一颗珍珠,举到罗登眼前,“这是送给你的。感谢你从海上救了我父亲。”
“我,我不要。”罗登摇着头,又有些嗫嚅地说道:“你,你也不要去采珠了,很危险。”
“危险?”少女对这个字眼似乎有些迷惑,停顿了一下。说道:“可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要靠这个吃饭的。”
罗登强迫自己盯着那双乌黑的大眼睛,辫子上的蓝绸带很漂亮,眼睛确实——确实太大了。
“你可以去工厂做工,我认识大老板,没有问题的。”罗登说道:“挣得足够吃饭了。”
“是吗?”少女捻着手里的珍珠,睫毛忽扇忽扇,看着罗登,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好吧,我回去跟爹商量一下。那,这个——”
“我要了。”罗登突然一阵冲动,伸手接过了珍珠,手指相触的感觉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