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九零二-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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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赞成阿德哥的意见。重点地区嘛,广州就不错,抵制热情最高,咱们又在那里建立了分行,顺应民心是应该的。”
陈文强摇了摇头。说道:“手笔很大,风险却不大。抵制运动不会是永远。多则一年,少则半年,买下的存货早晚会流通,但确实是压了很多资金。我看不如这样,广州既热情高,也还没有什么大商人打退堂鼓。咱们就先紧着上海。毕竟上海是首先发起者,这么快就退缩,名声也不好听。”
“即便是上海,所需资金对银行来说,也不堪重负啊!”顾问诺依曼估算了一下。说道:“二百万美元,这是增资扩股后能够动用的极限了。再除去其他用途,银行最多只能拿出一百万。”
“一百万?”陈文强想了想,扫视着众股东,笑道:“那就一百万,其余的我来想办法。诸位以为如何?”
“文强的面子还不值这一百万?”虞洽卿率先笑着举手,其他人对视一眼,也相继表示同意。
对于中侨合资银行的发展,陈文强是出了大力的,南洋侨商的注资,广州分行、昆明分行、琼州分行的建立,可都是他的功劳。再者,陈文强的名望,以及奇迹般的崛起,总让人有种信任仰慕的心理。
何况,陈文强还是什么人,青红帮大佬呀!事实上掌握着兴义堂,在上海滩的势力极大。如果他赞成抵制,那些想分化的大商人就要小心了,帮派人物的捣乱破坏可是足以使他们忌惮害怕的。
现在,陈文强还不想动用兴义堂这股力量,而是在筹谋着用比较正规的手段来解决问题。当然,这正规的手段背后还有着狡滑的布置,有着更长远的计划。
就当时美国对中国的主要出口产品来说,洋布、面粉、煤油,陈文强制定了一个分别的针对计划。
首先是洋布:他准备联系国内纺织行业的实业家,筹资买下库存的部分洋布,并加大生产力度,占领更多的国内市场。毕竟抵制美国洋布,对于国内纺织行业来说,是减少了竞争压力,是一个利好。
然后是煤油:陈文强要动用自身的资金进行收购,然后运到崖州石化,改换包装,打上自己的商标再转回国内销售。这样偷梁换柱后,虽然是白折腾,但既缓解了资金压力,又使自己的品牌占领市场,还给石化工厂的投产赢得时间。
比较难办的是洋面,进口的价格竟然比国产土米土面还便宜——由于农业技术落后,外加沉重的苛捐杂税,农民的生产成本就比西方同行高得多。这在陈文强拜见岑春煊时,便听岑春煊说起过。岑春煊所讲的是洋米洋面价格低廉,广东进口极多,即便闹灾,百姓也不愁饥饿。
当时陈文强并没有在意,但现在作为一个问题出现,并且要解决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种情况的危害。
陈文强虽然没读过叶圣陶先生的著名短篇小说《多收了三五斗》,不知道其中就讲述了江南一群农民因为洋米洋面倾销冲击市场,不得不忍痛亏本粜米,在丰年反而比灾年更加负债累累的惨剧。但他在上海滩却看到了成千上万破产农民的涌入,也知道经济危机,以及资本和商品倾销对一个国家的伤害程度。
歉收要饿死;丰收呢,自种自吃是可以,但要出售却竞争不过洋米洋面;低价出售来交赋税,就要赔本;如果农具是借债买来的,情况就更严重了,债务永远还不清,还越背越重。
而满清政府和历史上辛亥革命后的各个政府,根本没有什么农业保护和补贴政策,恐怕也没有意识到这个严重的经济问题。反而还对农业征收重税,提高农民的生产成本,毁灭本国农产品的市场竞争力,实在是倒行逆施。最后让本国的农产品既失去了国外市场,也保不住国内市场,又找不到品种改良的途径,农村破产之风最终愈演愈烈,直至不可救药。
这样干不对啊!陈文强越是研究,越是分析,越是觉得这似乎是一个死局,难以破解。他不禁皱起眉头,扔下纸笔,抬眼向窗外望去,希望明媚的阳光和绿色的庭院能带给他新的思路。
眼睛的疲劳在缓解,可思路却依然没有。突然,陈文强瞥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院门处闪现。
回到上海好几天了,竟然忘了丽莉交代的事情。陈文强苦笑了一下,起身下楼,来到庭院里,叫道:“玉莲,我看到你了,快进来,丽莉有礼物捎给你呢!”
半晌,玉莲那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脑袋从院门处探了出来,眨着眼睛,胆怯又有些期待地望着陈文强,小声地问道:“丽莉还没回来吗?”
“她给你写了信,还给你捎了礼物。”陈文强没有直接回答,笑着招了招手,说道:“进来呀,你不想看丽莉的照片吗?”
玉莲犹豫着迈步出来,令陈文强感到欣慰的是,她的脚显然是不裹了。就在玉莲推开院门,走进庭院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呼唤她的声音。
是阿萱。很快便出现在陈文强的视线里,玉莲牵着她的袖子,侧着头向她说着什么。然后,阿萱便带着歉意的微笑走了过来。
第九十九章刮目相看的“一盘散沙”
“陈先生,对不起,玉莲打扰到你了。”阿萱微微鞠躬,礼貌地说道:“我和她说过了,丽莉还没有回来,可她不死心,总是偷偷地来看。”
“没关系的。”陈文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是我最近太忙了,竟然把丽莉捎的信和礼物给忘了。要不是看到玉莲,我还想不起来呢!董小姐,请进,东西在屋里,正好给玉莲带回去。”
阿萱点了点头,并没有推拒的意思,领着玉莲,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屋子。在经过陈文强身边的时候,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漂亮的海螺、贝壳,黎族的土花布,腰果仁、牛肉干……玩的、穿的、吃的,应有尽有。还有丽莉和崖州风景的照片,以及一封小孩子之间的通信。
玉莲立刻被吸引住了,瞪着大眼睛,摸摸这个,尝尝那个,问着有些幼稚而奇怪的问题。
陈文强一边随口解答着,一边让佣人端来咖啡,请阿萱坐下闲谈。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地说到了他刚刚在苦思的问题。
农村的破产在逐渐加剧,如果不改换投资渠道,光靠收地租是绝对过不起阔绰生活的。
所以,从很早以前开始,比较有眼光的江南地主士绅,就已经把投资渠道放到了上海这样的大都市,经营金融、商贸、实业和房地产等等,以求更高的收益。而财富从农村向城市的流动,也是那个时代的总趋势。当农村经济整体衰败的同时,与之相伴的则是部分沿海城市的畸形繁荣。
“定居在城市经营工商以后,我们家并不依靠田产来维持生活,只不过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阿萱不知道陈文强为什么突然想了解地主、农民的生活,但还是本着自己的经历和看法在叙说着。“乡下的土地都交给‘二地主’(代理人)打理,租税收多收少也不是太在意。因为土地的收入太微薄,在我的印象中,每亩土地每年也就能得到一两个银元的收益而已。”
一亩地一个银元,一百亩才一百银元!有一百亩地算是个中小地主吧,一年一百多银元的收入。还真是不多。估算了一下上海工人的平均薪水,每月四五块大洋的话,在农村就相当于拥有了五六十亩地。
当然,阿萱所说的土地收入,应该是在扣掉了沉重的捐税负担,外加“二地主”及其帮闲的佣金之后。如果是纯粹的自耕农,收入是能够翻番的。如果再减轻捐税的话……
陈文强若有所思,身处上海滩这个繁华都市,从事的又都是工商行业。他竟然有些忽视了现在的中国应该还是一个农耕社会,农民是绝大多数。
“陈先生——”阿萱偷偷看了一眼沉思中的陈文强,试探着问道:“琼州那边很好吧?”
“哦?”陈文强清醒过来,点了点头,说道:“那里本就荒僻,但现在的人气旺了许多,比上海少了些喧嚣,多了些宁静。嗯。反正我是很喜欢那里的。”
“若是,若是我去那里的话。有工作可做吗?”阿萱心情有些矛盾,这损坏了她静谧的表情,但她确实激动着等陈文强的答复,脸上显出些鲜艳的容光,又增添了不少妩媚。
这次在年轻姑娘的目光里,有了什么呢?恳求。信任,追问又表示服从。陈文强想继续捕捉,阿萱已经低下了眼睛,用力捻着袖上的扣子,低声说道:“我爹要把我嫁出去。可,可我不喜欢那个,那个花花公子。因为这事,我爹和我娘大吵了一通,还差点动手。”
这样啊!陈文强不用费神探悉了,因为阿萱说的是实话。他立刻点头答应,“去琼州很好啊,那里的开发建设刚刚开始,正需要有知识、有文化的青年。你去了,可以到工厂做管理人员,也可以到小学校当老师,有很多工作可以选择呢!呵呵,你要是能把玉莲带去,那丽莉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阿萱那双在浓密睫毛下的眼睛快速地眨了两下,欣喜地抬起头,正对上陈文强的目光。这一次,她没有躲闪,一股被压抑的生气在她的脸上流露,在她那亮晶晶的眼睛,以及把她的朱唇弄弯曲的、轻微的笑容之间掠过。
惊惶、羞怯、腼腆,因此而更显得魅人。这种直接的对视却很少见,或许是心事得以解决而带来的放松和勇敢。
陈文强笑了,这微笑其实并不能加以特殊的解释,可一种象蚂蚁爬的滋味却在阿萱的心头渗开来,她忽然记起了初识时,她母亲是如何事先把她打扮起来,如何卖力地推销,希望她能和陈文强建立起亲密的关系。
阿萱顿时觉得嘴唇发干,雪白的前额上,汗象露珠般涌了出来,她面颊发烫,又低下了头。
“陈叔叔,这是汽车吗?”玉莲拿着照片过来,算是解开了阿萱的尴尬,“丽莉在上面,她会开吗?”
“她还小,你也小,等长大了,你们都应该会开,很简单的。”陈文强看着照片上丽莉装模作样地把着方向盘,也觉得好笑。
“而且,你姐姐会领你去找她,你们又可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