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病人-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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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扬惊愕:“另外一个男人?”
听着他们的交谈,我在告解屋里紧张得快要晕过去,另外一个男人我知道是谁,是明灿。
我在汉城街头流浪的时候,韩承晚竟然针对圣美做出了丧心病狂的行动。若不是明灿在家,后果不知道有多严重。
虽然明知道韩承晚被警察抓走了,我想到那个情景还是吓出一身冷汗。
飞扬说:“那真是太可惜了,你一直在追求圣美,被心爱的人抓进警察局,滋味不太好受吧。”
韩承晚低头说:“呆在警察局的时候,我问过自己很多次,我是否真的喜欢圣美呢?妈妈,也许我是强迫自己喜欢她吧。装做自己很喜欢她,逼着自己接近她……”
飞扬的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然一抖:“承晚,你喜欢谁呢?你想让谁做你的妻子?”
韩承晚的脸上全是迷茫的神色:“妻子?妻子是什么?我不要,我不要妻子!我才不要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跟我有亲密的家庭关系,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情况!我可以有姐姐、妹妹、妈妈、姑妈……绝对不能要妻子!”
飞扬叹了口气:“可是,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伴侣,每个人都要习惯。两个人会有一个小小的家庭,生儿育女,慢慢变成一个很大很大的家族……承晚,这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么?”她脸上浮出一丝悲哀:“可惜,我永远也不能生育了。”
她迟疑着,慢慢把手放到韩承晚的膝盖上:“承晚,愿意跟我去中国么?这里已经被我卖掉了,明天必须搬走,我想回国,回国……我累了,想回去了,有很多事可以做,可以去菜场买菜,也可以去公园看老人打太极拳,实在闷了,可以开个咖啡厅,看别人来喝咖啡,看他们牵着手来喝咖啡,牵着手离开,看到那样的人,也会让我感觉很快乐吧。”
韩承晚惊讶地看着她:“什么?离开韩国吗?你不要走!”他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你走了,我会死的,会死的!”
飞扬说:“汉城我们是呆不下去了,我很厌烦在报纸上看到关于自己的新闻,承晚,我真的很疲惫,连小指头都不想动一动,我想回家……回自己的家。”
韩承晚额头青筋暴露,大吼道:“那我怎么办!那些我都不在乎,我被赶出家族了,一元钱也没有,我不在乎!老头子昏迷了,明天可能就会死掉,我同样不在乎!可是妈妈你也要抛弃我,我怎么活下去!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飞扬凝视着他:“我知道你什么都没有,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承晚,你什么都不知道。之前……我悄悄地在国外银行放了三百万美圆,这次把农庄卖掉也有几百万…。。”
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坚决:“跟我走,跟我回中国,不是作为;……作为你的妈妈,跟着一个女人去中国,跟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去中国,可以吗?承晚,能做到吗?”
韩承晚毫不犹豫地说:“好!妈妈去那里我也去那里!我要永远跟着妈妈。我才不要那个见鬼的家族!”
他的神情很恍惚,也许,这些日子对他来说太刺激了些。此刻的韩承晚,与印象中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我想,韩承晚看起来很高大,内心也许很虚弱吧。
飞扬的脸色很苍白,颤抖着收回放在他膝盖上的手,摊开自己的日记本,点燃火机,慢慢地烧它。
火焰在升腾。
火光中,飞扬的脸忽明忽暗。
“妈妈你……”韩承晚迷惑地张口说。
“住口!”飞扬粗暴地打断他:“我烦死了烦死了!快要窒息了!”
两个人安静下来,笔记本燃烧发出劈啪的微细响声。
过了很久,飞扬才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大声说话。承晚,不管怎么说,我比你小五岁……你总是叫我……那个称呼,让我感觉很困惑。”
“可是……”韩承晚委屈地说。
“没有可是!”飞扬说,她努力的呼吸了几口气:“你要是想跟我去中国,最好忘记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我把最心爱的笔记本都烧了,就是要让你知道,我和你,许飞扬和韩承晚没有过去,一点儿过去都没有!”
韩承晚眼圈发红:“妈妈……”
飞扬气得浑身发抖:“你再叫?你再叫就一个人留在汉城,不准跟我去中国。”
看到外面的情形,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酸有点涩,有点期盼有点难受。他和她,没有结果,似乎又有点光明在前方。我感受到了什么,想抓住,那感觉却又不见。
飞扬站起来向外走去。
韩承晚慌忙起身,毕恭毕敬地跟在她身后。
飞扬就这样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留在原地的,只有那堆冒着黑烟的灰烬。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寒冷公路
第一百二十二章 寒冷公路
飞扬和韩承晚走了很久,我才从告解屋里出来,走到那堆灰烬那里,我蹲下身体,用手指轻轻在里面划动。
他们两个明天就回中国,应该是去杭州吧。他们会如何相处?我想了又想,想不出那会是什么情景,也许会很古怪,也许会很特别。我猜飞扬会很头痛。
任何一个女人,带着一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儿子生活,恐怕都会很头痛。
我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地沿着原路退出农庄,重新回到公路上。天气很冷,我呵着手,跺着脚,指望运气能好一点,不要象上次那样,拦了几十部车才成功。
这一次拦车比较顺利,也许是我穿着僧袍的缘故,站在马路上不久,我遇到的第一辆经过的车就停了下来。这是一部陈旧小货车,驾车者是个穿着廉价西装的中年男人,他态度很好,我刚上车,他就跟我合什行礼。
我用英语跟他说:“你好,谢谢你载我。”
他惊奇地看着我:“啊?是来自外国的高僧!真是难得的奇遇。今早出门的时候,老婆就说我会有好运气,我还以为是哄我开心呢,没想到老婆说的话就是正确呀。”
我对他笑了笑:“请不要误会,我不是高僧,我只是寺里的杂工。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他说:“那太可惜了。也许老婆说的好运气会应在别的地方吧。一定是这样的,我今天可以赚到更多的运输费。”
我问他:“你运的是什么东西呢?”
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把乡下的酒运到城里,然后把城里的油画拉到乡下。村子里每家人都准备买油画。”
我问他:“什么酒啊?汉城没有人酿造吗?”
他说:“是红匕首,全韩国最好喝的酒,只有我们村子才会生产的,是祖传的高明技术。”
我咳嗽不已:“这个……”
他兴致勃勃地接着说:“价格也很公道,只要三千韩元就可以买到,那样的滋味儿,再美妙不过了……”然后,他不笑了,抱怨说:“可惜城里的人不会欣赏,越来越少人喝我们的酒。韩国的年轻人真不象话,我很为朝鲜民族的前途担忧……如果有一天红匕首的酿造技艺失传了,身为不肖后人的我们,怎么对得起国家呀!”
这是典型的韩国式对话。老一代韩国人的习惯的是,动辄把话题跟民族、国家前途之类的概念牵连起来,学生补考一次会被说成对不起国家,不小心在路上吐痰也是对不起国家,只要做出任何不妥的事,都可以归结为对不起国家和民族。
我连忙阻止他:“大叔,求你了,不要再说那个红什么的酒,为什么村子里的人要买油画?”
他被我引开话题,说:“因为现在油画很便宜,嘿嘿,以前只在电视里看别人家里挂油画,真是气度不凡!村长说了,我们要做忠清南道的模范村,一定要给外来的人好印象,所以每家都应该挂油画。大伙儿听了也很赞同村长的意见,这次就是委托我去汉城采购的。”
我点点头。朝鲜族是很讲面子的民族,他的村长那么干我完全可以理解。可以想象的是,这个村子一旦采购,那么其他村子一定不甘落后,肯定会跟着去购买。
中年大叔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你看我,跟来自外国的客人说了这么久也没有介绍过自己,真是失礼,我叫姜禀文,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老老实实地说:“我叫江鱼乐,是中国人,请大叔多多指教。”
他呆了呆,挠头的手放了下来:“啊!是来自中国的客人,真是太罕见了。我们喜欢中国呢,全村子的人都喜欢。”
他掏出手机,兴高采烈地说:“我要跟老婆说一说,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中国朋友。”
他一边打手机一边问我:“您要去什么地方?我会送您过去。”
我说:“去救仁寺,我在寺里做杂工。”
他说:“去救仁寺后门好吗?我记得从后门入寺要经过一个草庐。”
我点点头:“好。”
中年大叔说完电话,感慨地对我叹息:“中国真是个不错的国家,我们这次要买的油画就是来自中国,真是托贵国人民的福呀。不然,身为乡下人的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家里挂油画呢。”
我笑了笑:“大叔你真会说话,象你这么能说会道的人,很快就会发财吧。”
他笑呵呵地说:“承蒙夸奖,希望会发财吧。希望今天就能发一千万韩元的财。”
一路上,和中年大叔谈谈说说,倒是挺愉快的。
一个多小时后,他直接把我送到了救仁寺。
我身上的钱全部给了出租车司机,若是没有这位好心的大叔送我,我回到汉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连回寺的车费都没有。正要向他表示感谢的时候,他也跟着下了车,热情地说:“天气真是冷呢,您可不要冻着了。”
他说的没错,天气确实很冷,呼吸出来的气息,会在空气中形成丝丝白雾。
中年大叔给我戴上了一顶狗皮帽子,又把一条很粗大的围巾缠在我脖子上。
“暖和吗?暖和吗?”他问我。
我感激地看着他:“谢谢大叔,很暖和。可是我怎么还你帽子和围巾呢?”
他搓着手笑道:“不还也可以的,我先去办事,呆会儿再去东大门采购油画,顺便也可以买新的帽子和围巾。”
然后,他笑咪咪地上了车,向我挥挥手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