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寻亿-第4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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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最讨厌的就是爹,因为他很凶,对于他的不上进则是又打又骂。六年前,蒋堂腿脚不便,整日躺在榻上,爹就像似放弃了他一般,很少来关心过问。直到腿好了,爹才偶尔的过问。记得闹得比较凶的,就是闭关市那会儿,他和苏素偷偷的囤积铁器,被爹驱赶出了家门,他还当众掀桌子。后来他慢慢掌家,爹才闲了下来,脾气也好了很多。
但是爹还没有享受够清福,就这么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夺去了性命。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拥有的美好。
而娘才是触碰蒋堂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对于娘的死去,他更是差点要昏厥。娘温柔体贴,很多次爹要打他的时候,娘都站出来为他说话,甚至情愿为他挨打。娘一直很疼爱蒋堂,对他不离不弃。
都还没有尽孝心,她就……
还有最对不起的,就是苏素的姐姐苏玉了。苏玉聪慧识大体,这一点他从苏素只言片语中得知。虽然蒋堂与苏玉交流不是很多,但他知道,苏玉此人一生十分的可怜,嫁到了王家之后,整日被夫君王大柱虐-待,差点死在王家。可怜她的爱人川穹为此忙前忙后,也最后惨死在王大柱手中。之后苏玉就带着王家唯一的孩子生活,为他人洗衣服赚点钱糊口。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苏玉这次去蒋府串门,却也无辜被害了性命。
蒋堂对于苏玉又是感激,又是深深的自责。苏玉在居室中,一口咬定就是苏素,孩子就是蒋堂的。牺牲孩子的性命,牺牲苏玉自己的性命,换得苏素和小承宇的平安。
如果苏素知道了,会不会也像他这般心情呢?恐怕更甚。
还有蒋府那些下人们,也是无辜枉送性命。是要斩首,还是发配到更远的地方做苦力,就不得而知了。
但这一切的根源除了他的无能,不也有大哥蒋权的份。如果他没有投递叛国,没有攻打南越国,那么今天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蒋堂抓在窗沿的手深深的握紧,一股恨意升上头顶——这一切都是大哥蒋权的错,他投递叛国还连累蒋府所有的人。这一切都是蒋权的错!他的死,那是他自找的!
“我原本以为伯弃兄还在南越国做将军,却没有想到他就死在那峡谷之中。”卫良信穿上衣服,挺无奈的说起这件事。
但却引燃了蒋堂这个爆竹。“你还说他,要不是他投敌背叛了南越国,做了长沙国的将军,我们蒋府也不会有今天啊!”
“你们说话小声一点,孩子们也被你们吵醒了。”这段时间卫良信的妻子就担当了奶娘的责任,照顾这两个小孩。
卫良信将脸撇向一边,想必心中也不是滋味。“虽然如此,我一直把他当做是我的好兄弟。”他抬起头,沉默半晌像似在回忆往昔。“你大哥他英勇善战,让敌人很是害怕。在用兵方面也堪称是颇有造诣,几乎没有一次输的仗——最后一次打输的仗,是跟武帝,被箭射死。”
“那是他自找!”蒋堂气呼呼的说道。
卫良信苦笑一番,“连他的亲人都这般说他,他还真是孤独啊。”
蒋堂有些不解,但很快便明白了。
“所以才说,并非都是你大哥的错。”卫良信勉强的站起来,走到蒋堂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你大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长沙国的人,直到他的娘亲颜氏去世,才晓得这个事情。”
蒋堂沉默不语。大哥蒋权也有其可怜之处,那便是自己的出生是如此的可悲。大夫人颜氏哀怨爹常常不归家,与杨之水邂逅之后,与他生了蒋权,想必是为了气爹的吧。结果身份爆出,逼得蒋权总叛亲离,他底下的将士士兵一起起哄,最后导致蒋权离开南越国。
结果怪完了一圈,却发现是爹自己的错。如果当年爹能多回家和大夫人好好在一起,娶了二夫人后没有对大夫人冷落。那么大夫人也就不会与杨之水有非分之事,蒋权的亲生父亲还是蒋府老爷,现在斩首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蒋堂深深的叹出一口气。
其实一切,早在几十年前就埋下了恶果,直到现在才品尝到。一环扣着一环,一点差错都没有。
老天不待蒋府啊!
“现在先不去想这些陈年往事了,还是想想之后该怎么办吧。”卫良信拍拍他的肩膀,沉沉的说道。
是啊,今后的事情才是最主要的。
“人,总还是要活着的。”卫良信看着蒋堂,眼神充满了关怀,还有坚定。
蒋堂依然执拗蒋府亲人的死,“我想为他们报仇。我现在开始要去收集证据。”说话的语气十分的坚定,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这么说的。
卫良信也没有进行反对,“我知道阻止不了你,但是我得提醒你,你要为你全家平反是十分的艰辛。”
“这个我知道的。”蒋堂点点头。
卫良信摇摇头,“不,你并不清楚。你以为这是将那个混蛋县长扳倒就行了吗?”尔后语气沉重,阐明理由:“你错了,那个县长只是替人办事的,让他卸去职位或者发配到别的地方,甚至是斩首,都没有多大的效果。我说过,那个赵将军才是真正的谋划者。这其中的权利之争,好比浑水一般,你看不清楚。”
蒋堂对此似懂非懂,“这个……”
卫良信继续介绍这个赵将军。赵将军是上一任中尉赵高的儿子,按理来轮,中尉应该是由他继任,可偏偏武帝让蒋权来担当中尉,赵将军只是做为蒋权的下属副将。顺便一说,中尉是掌管南越国一百来万的军队,不亚于丞相的职位。这也不怪赵将军如此记恨了。
蒋堂听罢,头撇向一边,一股无力扰乱了刚刚的决心。
卫良信拍了怕他的肩膀,轻轻的说道:“你好好考虑下吧。”然后走向妻子,看看那两个小孩。
蒋堂躺在榻上,衣服都不想脱,只想好好的睡觉。但是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三人绝望的眼神,临死剧烈颤抖的身子,再然后就是那一滩血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斩首的情景,但是一定能想象得到,一刀挥下,那种鲜血直飚,在阳光下飞扬的惨象。
辗转反侧,根本就无法入眠。心底里的忧伤,就像恐怖林里怪树,在心中深深的扎根,藏着阴深恐怖。
*
从黑夜等到天亮,长达两三个时辰,可知其中的艰辛吗?
蒋堂很晚才睡,天未明就醒了。他慢慢起来,用手撑住头,揉搓着头发,然后手慢慢滑下盖住脸,从枯枝般的手指间露出两个空洞无神的眼睛。
那种悲伤,从他的身子骨里慢慢散发出来,再配合这样的黎明,放佛觉得此人毫无生气。
卫良信还有他的妻子正在睡着,发出轻轻的鼾声。而那些小孩也沉沉的睡着,偶尔轻轻的呓语。
蒋堂轻轻的叹气,恐怕自己不像这些人能安稳的睡去。
算了算时辰,城门快要打开了,他想去看看蒋府——他曾经的家。
蒋堂轻轻的出了门,不打扰他们的睡眠。早上清清凉凉的;与昨天一样,不见多少路人。
番禹城内,那些朴实无华的石板路湿漉漉的还未干,应该是昨晚下的细雨打湿。蒋堂低着头,双手缩在一起耷拉在身前,心中也如底下的石砖发了霉。
如果他抬头望着天的话,势必会更加的低沉。天空灰蒙蒙,不见一丝阳光,好似这雨还会下。
若从蒋堂的背后几十米处来看的话——灰色天空,湿嗒嗒的石板,一个弓着背十分落寞的影子,勾出一幅岭南雨巷画。
出了城门,蒋堂往西边的的道路上走去。那是一种本能的熟悉,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家。这条路是他从小走到大的。
穿过一片庄稼地,便到了颜府——以前是大夫人的,现在也成了蒋府的家产。从颜府大门穿过,不远处就是十分熟悉的蒋府。
蒋府的大门紧紧关闭,他步上台阶,走到大门轻轻一抚,便落了许多灰尘。退后几步,抬头看看那块大牌匾,上面金色的蒋府二字也落了灰尘,盖去了光芒。
试着推门,还好没有被那混蛋县长锁紧。
他抬腿迈过门槛,看看这个熟悉的地方。但除了破败,再无其他温馨可言。
里面的花草几乎都被踩蔫,倒在地上混在土里。这些是爹曾经种下的花,还没细细的照料。
沿着小道继续往里走,蒋堂越看越觉得心酸,干脆闭着眼睛。这里的道路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东西。大到假山倾倒在地上碎成好几块,小到花瓶碎片,还有下人丢下的扫把还有未扫干净的垃圾。
慢慢走到正厅,这里面也依然惨不忍睹。中间的长桌翻了个底朝天,杯子茶壶摔了一地,还有柜子上的花也被打翻,地上一小片的土还有折成几段的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仿佛这些死物会说话,呻-吟着无尽的凄凉。
蒋堂擤了擤鼻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让眼睛和鼻子发胀。他低着头走了出去,从正厅沿着连廊往后一折,经过了人造的池子,正后方便是爹和娘住的地方。
他走了几步,又迟疑的退回来,便不敢上前了。他害怕进去了,就见到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以往他经过,都会过去拜见爹娘,已经习以为常了。可如今,人已去,空留下一个习惯,让人更加的孤苦。
蒋府经历过繁荣,也经历过萧条。好不容易再从萧条中渐渐恢复,变得繁荣了,突然之间一个满门操斩,叫人如何受得了呢。
上天不待蒋府啊。
繁荣的尽头,还是无可奈何的落寞和萧条。
绕了蒋府一圈,当走出蒋府大门的时候,他已经连力气都没有,只能靠着大门轻轻的喘气。
心太累。
大门外跑过来一个人,原来是卫良信。他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见到蒋堂,反倒是一同责骂:“你说都不说一声就跑来这里。你也不想想,多少官兵想要抓你,你还冒冒失失的跑过来,一点都不会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一下。”
“抓就抓吧,正好我可以陪伴我的爹娘——”蒋堂轻蔑的一笑。那种笑,是自暴自弃的笑,是发苦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