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旧事录-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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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叹气,关戊江被调派去了守嘉峪关。
众人皆知,嘉峪关虽是要塞,易守难攻。但此次胡人的主力集中在武烨,老将军这一调配,明着是赏迁,实则将关戊江推出了主战圈。他在武烨苦苦坚守的五个月,多少艰难与苦涩,全部为他人做了嫁衣。
萧织娘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若是普通内眷,看到亲人能够远离战争漩涡保得平安,自该欣慰。但关戊江是武将而非士卒,是能够冲在最前线,用铁血意志保家护国,赢得赫赫战功的武将。离了战场便是离了他的命脉根本,眼看着敌军在前挑衅,兄弟在身侧殉国故土,他却因争权之斗而被迫后撤,守着一方安隅之城,他那颗杀心又如何平复的下来?
萧织娘心中复杂得很,如若是她,易地而处也难以遏制心里的那道悲凉,但那又如何?将者命也,军令如山,他必须服从。就如同她的生活,夫为妻纲,她又委屈求全了多少年,想想还真是可笑。上位者不会体恤下位者的心情,自己的难过只有自己可以收拾,再如何被排挤,关戊江仍能守着一方城池,不像她,一辈子困在宅院之中,什么都做不了,眼下时局动荡,也只能收拾家里的零碎东西。思绪转换间,做干饼的手一刻未曾停歇,胡人就在门外,家园说不得什么时候会被颠覆,城里已经有不少人逃往中原,她要随时做好准备。
战事一直未停,断断续续的挠着人心。武烨外的胡人兵马这几日安分了许多,很多人松了一口气。只盼着他们打疲了快滚回老家吧,不料,突闻胡人两万轻骑藏匿绕道,奇袭千里之外的潼门关,守军的人迫不及防,被一举攻破。胡人杀戮三日,长驱而入直进中原。
老将军被突来的战报打懵了,潼门关是顶靠东边内陆的边壤要塞,破了潼门关,再过了冀州、司州,可就直逼京城了!情急之下忙抽出兵马,千里追敌。不料,驻守在武烨郡外的胡人趁乱突袭,将稻草绑在黄羊身上,引火点燃由得它们四处逃窜,武烨的兵马本就被抽空不少,余下的人调派之间尚没有协调好,因此有些凌乱的军阵顿时被冲得人仰马翻,一时之间,全郡大乱。
经过十多天的混乱,武烨终是失守。老将军带着残部一路且打且退,直退到嘉峪关,仗着地势险要,守军训练有素,一番血斗顽强抵抗,才将胡贼嚣张的气焰打下一些,巩固住防线,残留的几万兵马得以整顿,与守军共同御敌。
再月余,胡人进入中原的两万奇袭兵因后续接应不力,被剿灭在司州郡外。
老将军受挫,半壁江山险些丢在自己手上。愧疚上书,请辞大将军职务。天子纵然心中有惊怒,但也怕阵前换将带来更大的折损,因此仍是做宽宥状百般安抚,老将军再三推辞,临表提出,奏请破格提拔嘉峪关守将,奉晟侯庶三子,关戊江。
天子留中不发。老将军复请,字字血泪,声声自讨,天子为之感动,升关戊江为征北将军,名列“四征将军”之一。以老将军为主帅,关戊江为副帅,共同御敌杀贼。
外面风雨飘摇,国土旦夕间易主。临肇郡相对还算得安宁,毕竟全郡与东胡接壤,离西胡人较远。而万幸东胡此时没有趁乱派兵来打,只是几次的小试探,都被常太守挡了回去。此后,也一直没有动静。紧张的常太守夜不安眠,常夫人日日礼佛。
外面的消息传开后,关戊江连升三级,萧织娘也跟着水涨船高。面对周围络绎不断的恭贺人群,萧织娘有些惫懒应付。战事都是阴晴难测,关戊江现在正是水深火热的关键时候,谁知道明天又会如何?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拉拢人情。
关戊江多年与胡人对峙,甚至曾乔装打扮混迹在胡人境内摸索数月,也曾趴在草窝中,顶着寒风凛冽只为研究胡兵战习。多年辛苦,换得对他们的习性摸得了如指掌,在如今的战场上,为关戊江带来了诸多助益。兵法谋略,先要知己知彼,才能谈谋略布兵法,循胡人之迹行诡兵之道,几场仗下来,他越战越勇,胡人步步后退,失去的城池一点点夺回来。天子心悦,丢失的面子渐渐被找了回来,手底下的赏赐也越来越大方,关戊江的品级越来越高,听说刚刚已经升到了车骑将军。翻遍本朝历史,如此的提拔速度也是难得。
萧织娘得知这个消息时,且惊且蒙。究其原因,并非是由太守夫人口中转述,而是随着一封诏书,直接进的家门。天子使臣带着印有龙纹的圣旨进家门的时候,萧织娘完全处于懵懂状态,亏着太守夫人一路跟过来,处处提点着,才知道郑重摆下香案,换上正服,连叩九个头,最后还要递过去厚厚一个香囊。稀里糊涂的送走贵客,萧织娘的魂还没回壳子,只感觉手里这轻飘飘的圣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圣旨上的辞藻繁复华丽,饶是萧织娘识了那许多字,仍旧是看不懂。只知道最后一句的意思,天家体恤将士辛苦,封妻荫子,要将她这个糟糠之妻接进京,好好享受皇家的善待。
关戊江,你打的仗越来越好,手里的兵权越来越大,皇帝开始不放心你,要把我弄过去做人质了。
可笑,嫁给你从未享过一天的福泽,却要替你受着天子的试探。关戊江,你的官位做的扶摇直上,可我的日子,却一日比一日难捱。
萧织娘没有多少时间准备,天子使臣就住在太守府衙,还要一路同行,护送她平安抵京。她根本来不及与阿爹阿娘告别,只是匆匆留下几封书信交予贝嘉勒,嘱咐好他看守府邸,便带着妙娘并贴身丫头离开了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土地。武将领兵在外,父母妻女一概留京,即便是她这等小人物,抑或年幼的小小庶女,也一个都少不得。纵然萧织娘心中千般沟壑万道剑雨,也只能恭敬地谢恩。
走的时候,萧织娘一步三回头,塞北的土地虽然贫瘠,却是她最眷恋难舍的家园。?
☆、进京
? 一路车马劳顿,萧织娘这辈子从没坐过这么久的马车。那使臣似是怕极了胡人,挑的路也净是些山路水路,绝对碰不到胡人的路,颠的好不难受。萧织娘体格健壮,还好一些,可怜妙娘年幼,又被她亲娘喂养的很是嘴刁,糙饼吃不下,蜜浆喝不到,一路又哭又闹,三天之后,连哭闹的力气都耗尽了,整个人昏沉沉的。萧织娘开始还有些可怜她,无奈自己无论如何示好,收获的都是一顿咒骂。眼看着小小孩儿将仇恨记得如此深,萧织娘也彻底死心了,此去京城祸福难料,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经历跟个小儿耗。
果子帮着陇上暖炉,很是气闷道:“真是个白眼狼,娘子养了她多少年,只是被那两个毒妇养了四个月,这心肝肺便全被拐到那边去了。娘子平日里对她诸多好处,全然不记得,只会拿着娘子当恶人,也不想想,娘子若真是她说的歹毒心肠,她小小人儿此刻哪里还能留得性命?”
“到底是隔着肚皮的,如何比得过人家血脉亲浓?她亲眼见到我断送了她姨娘的性命,她恨我,这终究是化解不了的。果子,此话莫再多言了,由得她吧。”
桃子默默接口,“此去京城,少不得风波,她这样口无遮拦终究不是善举,娘子就由得她?外人暂且罢了,她若是在侯府里也这般胡说,怕是会给娘子惹来烦恼。”
“京城,侯府!那里的水有多深,咱们都料想得到。即便妙娘同我一条心肠,也会有人想着法子斩断!只不过眼下,天子圣心在盯着咱们家,只要关戊江手里的兵权没还回去,侯府就不敢怠慢,不仅如此,还要千方百计的维系着面上的和谐,指不定哪日皇后传见,他们还要指望着我在宫里多说几句好话呢。至于旁的那些心思,咱们都不掺和,左右都是关戊江的家人,她们窝里斗,我又何必跟着淌浑水?能过则过,过不得大不了一拍两散,到时你二人再跟着我回塞北来,日子更悠闲~”
“还是塞北好,奴更喜欢塞北!”果子叽叽喳喳道。
萧织娘勾勾她的小鼻头,“只怕你到时迷上京城的繁华,看中了哪个小郎君,嫁鸡随鸡还不愿回来呢~”
果子皱皱鼻子道:“娘子又打趣婢子。”
桃子的眼中还是有些担忧,萧织娘拍拍她的肩膀,望着外面逐渐炎热的日头,想着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经历了长途的劳顿,萧织娘一行终于熬到了京城。
侯府的下人早就候在城门边上,对着使臣一阵点头哈腰,萧织娘隔着帘子看着,约莫也就是个小管事。
萧织娘内心里很不想跟侯府沾上边,哪怕自己随便找个小院子凑合凑合,也比在高门深院的侯府住着痛快。但现在特殊时刻,天家的眼睛着重盯着他们一家人,兵权在外,家眷留京,这是多年的规矩,也是天子驭臣的手段。父母妻女,一个都不能少。侯府既然没有分家,她作为三少奶奶,丈夫不在更不能公然开府另住,将一个“不孝”的罪名摆在台面上。
千万般不愿,一顶软轿,她还是被抬进了这看似巍峨锦绣的侯府大门。
奉晟侯,祖上武勋起家,听说曾祖也是威武不凡的。只是一代代传下来,排场是越来越大,子孙是越来越怂,将基业蛀蚀的坑坑洼洼,眼睛都在巴望着祖宗那点子残渣烂骨。关戊江,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奇迹。
轿子停在正院门口,有丫头掀起轿帘,萧织娘弯腰出来,看着眼前气派不凡的主院,青砖绿瓦,雕梁画栋,根本看不出里面的衰败腐朽。萧织娘微微的撇撇嘴,看后头妙娘丫头们都跟了过来,避开不远处侯府嬷嬷那带着酸气的笑,当先迎头往里走。
掀开厚重的帘子,屋内黑压压聚了一屋的人,萧织娘一个也不认得,只知道最中间主位上两个应当就是关戊江的父亲与嫡母。这代奉晟侯关锦鹏,今年不过四旬,保养得很不错,长须飘飘,一看便是个不思练武不爱动弹的。侯夫人季氏,出身世家,兄长任郎中令,笑的很和善,满头光华珠翠很有大家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