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花共眠-第4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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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小唐几乎以为自己已经绝命。
再度醒来之时,耳畔模模糊糊听到,有人用扶桑话在说些什么……小唐振作细听,依稀听懂有个男子的吼声,说什么:“……督主下令要杀了他!为什么不听……”
继而似是美纱子的声音,冷冷说道:“我自有主意,不用你多嘴。”
小唐听他们似在争执,便一边听,一边拧眉,仔细打量周遭,却见仿佛是在个有些陈旧的房间之中,鼻端嗅到尘灰落定的腐朽气息。
小唐正欲起身,不料仍觉气力不济,他暗自心惊,想到那夜在船上,那妖妇所说的话……一念之间,顿时又想起来:自己如今已经落在敌人手中,只怕船上众人,也都凶多吉少了。
瞬间心头冰冷,却又生出浓烈恨意。
正在挣扎之时,忽地听门扇“吱呀”一声,有人进来,小唐抬头的功夫,所见仍是那一条裸在外面的长腿,脚上却穿着雪白的袜子,踩着木屐。
美纱子见他已经醒来,并不觉意外,只是轻笑两声,走到跟前儿。
小唐自知这会儿无法跟她抗衡,索性沉默不言。
却见美纱子盯着自己看了半晌,忽地抬起手来,竟抚向小唐面上,口中用扶桑话说道:“那天晚上,你盯着我看之时,可知我浑身发热,极为兴奋,还以为你为我动心了……那时候,我是真起了献身之意,不料你打量我,不过是欲为刀俎,却当我是待宰割的鱼肉罢了,辜负了我一片美意。”
小唐虽听懂了一半儿,然而心中一动,便仍是面不改色,当听不懂的,只瞥她一眼,神色漠然地避开她的手掌。
美纱子笑了两声,便改作中国话:“毅君乃是堂堂礼部侍郎,我早就听闻你精通六国言语,难道……就不懂扶桑话么?”
小唐淡淡道:“自从百年前一战落败,尔扶桑负气,同我国不来往良久,不懂又有何奇怪?”不等美纱子接口,小唐又道:“你把我的部下们都如何了?”
美纱子笑的温柔:“那些无用的废物,自是都杀了。”
小唐心中一痛:“你留着我,却是何意?”
美纱子凝视着他,道:“你难道不知道?”
小唐皱眉不答,美纱子竟脉脉含情似的,道:“先前虽然听闻毅君大名,只是半信半疑,谁知见面才知传言远远不及,是以我对毅君,却是一见钟情,早就倾心拜服。”
小唐只是置若罔闻,美纱子又道:“似毅君这般出类拔萃的伟丈夫,举世难得,我扶桑虽然也人才辈出,但平庸猥琐之类委实太多,令人不耐,近来虽有督帅……”
小唐见她欲言又止,便问道:“什么督帅?”
美纱子眼神微变,最终笑道:“告诉你也无妨,督帅是我们扶桑近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将才,素有军神之称,英明果决,所向披靡……”
小唐心中暗惊,仍淡淡问道:“你们今番行事,便是这位军神暗中筹划?”
美纱子高笑数声,显然不愿多说此事,只道:“君是想从我口中探听消息么?你若是想知道更多,却得先让我高兴满意才好……”说着,便又满是艳羡地盯着小唐,竟道:“ 倘若我扶桑多些如督帅或者毅君这样的男儿,何愁不破中国?”
小唐虽不愿理会,听了这般荒谬的话,骇然之余,忍不住嗤之以鼻。
美纱子却并不恼怒,只仍笑说:“妾身自知也生得不差,不论智谋武功,都属于上乘,毅公又是这般出色的伟男子,我们两个人所生的孩子,只怕是这天下最举世无双的,纵然是君主也不过如此。”美纱子说着,面上竟透出一股倨傲期盼之色,仿佛所说的话,指日可待。
小唐此刻才明白她的意思,却仍是有些不敢相信,便又骇又憎问道:“你说什么?”
美纱子点头,笑吟吟地看着他:“用你们中国的话来说,妾身便是在‘自荐枕席’。”
小唐将她打量一会,冷道:“可惜我对你不感兴趣。”
美纱子倾身靠近,她身上有股香气,浓烈扑鼻,叫人不悦,小唐动也不动,仍是冷冷看着她如花笑脸,就仿佛盯着一条毒蛇相似。
见他不做声,美纱子低低道:“我对毅君是势在必得,只要我愿意,怕有一千种法子让你对我感兴趣……”
小唐心头一震,美纱子媚眼横飞,又笑道:“不过,若要生出毫无瑕疵天下无双的孩子,却不该用那些邪门手段才是,须得天人合一,水到渠成……”
她口中说着,便又举手,从小唐脸颊往下,掠过肩头,一寸寸地抚过,叹道:“似这般毫无挑剔的完美,很该一丝儿伤损也没有……”说话间,便又握住小唐右手,见掌心里一点红痕未退,自是那夜她手中暗器所留,美纱子盯着,似有几分遗憾之意。
而小唐被她手掌抚过,如毒蛇贴身,眼神微变之际,便闪电般出手,竟猛地攥住美纱子的脖子,将她狠狠撞在床板上。
美纱子不料他此刻竟还能有这份功力,微微色变,已经喘不过气来,只是死死盯着小唐。小唐从方才开始隐忍不动,便是在暗中积蓄力气罢了,这会儿已经用尽浑身所能,只恨不得再催一份力,即刻将这妖妇掐死。
☆、第 283 章
小唐思及被困之事,心中竟复生出一股隐隐怒意,正皱着眉头思忖诸事,忽地察觉臂弯中,怀真抖了一抖。
原来素日小唐同怀真相处之时,从来都是喜喜欢欢,满心只留意她去了,不像是今夜,因扶桑妖女之事动了怒。
他本是天生威仪,若怀真同他不认得不熟识,只怕也不敢近他的身前,纵然成了亲,心底到底也带着敬畏,平常,纵然是云淡风清的时候亦给人三分惧意。
何况如今,心念一动,怒意升腾之下,更有淡淡杀气涌出,怀真纵然是在梦里,也觉着不妥,是以竟蹙了眉头,微微地战栗瑟缩起来。
小唐留意到了,忙遏住心中所念,小心翼翼将她抱了抱,抬手把她鬓边一缕青丝轻轻撩在耳后,又在她背上极为温柔地抚了两把。
怀真这才又放松下来似的,只是眉尖仍是微蹙,口角微张,仿佛喃喃说着什么。
小唐见她睡得不安,怕是又说什么梦话,便更靠近了几分,想听她说什么,却隐隐地听怀真含混不清地说什么:“没有不理……你别不自在……”
小唐不解这话,想了片刻,便放轻了声音,问道:“怀真说什么?”
怀真不答,过了会子,才又呢喃说道:“是喜欢的……喜欢三爷、三爷……”仍是模模糊糊说了两句,才复停了,重安稳睡了过去。
小唐听了这一句,先前那股心头的怒意便骤然而散,就如一抹阴翳遇上了春光照拂一般。
小唐长长地吁了口气,把身子同她更贴近了些,这会子才明白那“恨不同时生、一块儿长”竟是何意。
次日早上,小唐依旧早起,便去给母亲跟李贤淑请安,因终于见小唐平安回来,总算是放下天大的一块儿巨石,且家中应兰风又且病了,李贤淑连早饭也不顾吃,便匆匆地回应公府去了。
小唐又去看过敏丽母子,出来后问过丫鬟,说怀真尚且未醒,小唐便嘱咐了两句,先出府去了。
小唐却并不是往别处去,却是径直去到凌府。
门上报了,里头凌绝迎了出来,接着往内而行。
两个人相见了,面儿上自然是过得去,彼此淡淡地罢了。凌绝便寒暄了几句,小唐只问起凌景深的情形,凌绝便道:“昨儿太医夤夜而来,看了一番,只说要慢慢地保养,只是这伤的有些……昨夜一晚上疼得不曾合眼,今儿却又昏厥着,还未醒来。”
小唐皱眉,又看凌绝一眼,怪不得他眼睛也是红的,他兄弟情深,昨儿必然也守了一夜。
当即便到了内室,才进门,就嗅到一股香油似的气息,却是太医们用来给凌景深伤处涂了的创药,此刻仍有三个太医守在屋里,见了小唐来到,尽数躬身相迎。
小唐便问了几句,太医们叹息道:“这伤是被火铳所创,倒是有些难办,我等正认真想法,只先用烧创伤的法子治疗。”
小唐点头,走到跟前儿就看景深,却见他尚未醒来,只是脸白如纸,唇无血色,如此一衬之下,那眉毛长睫、乌黑的发鬓,竟宛如是用墨笔在白纸上勾勒出来的一样,着实有些怕人。
小唐未免揪心,十分难过,便握住景深的手,只觉他的手也有些微微地僵硬发冷,小唐只紧紧地将他的手握住,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好。
如此静静地看了半晌,太医们便又来料理伤处,小唐退至一边儿,便见太医将衣裳撩开,露出腰间那触目惊心的伤处来……虽已经精心细致地料理过了,却仍是红绽模糊,一眼看去,竟仿佛被什么生生咬去一块儿血肉似的。
小唐只扫一眼,便转开头去,竟不能再看。
太医们便上前,擦拭那渗出的血水等,又再度上药……小唐虽不是医道圣手,却也知道这样不是好法子。
此刻凌绝站在旁边,眼睁睁看了会儿,就也低了头。
小唐知道他的心情,必然比自己更难过百倍罢了,待要安慰几句,竟也觉着不管说什么,都也是轻飘飘的,也并没什么用。
过了片刻,小唐才道:“他是因为我……才伤了的。”
凌绝听了,微微抬头看了小唐一眼,也并没觉得如何意外,也不答话。小唐见他不言语,便呼了口气,也不再做声。
直到太医们又上好了药,凌绝才冷冷静静,又说道:“哥哥原先要去长平州的时候,便已经交代了后事了,他本就是为了唐大人搏命去的,如今这样情形,是他求仁得仁,算不得什么,唐大人也不必过意不去。”
凌绝说罢,微微吸了口气,一笑点头,径直走到床边儿,便给凌景深擦那额角的冷汗。
小唐见状,便迈步出来,正好林明慧也来到,两人门口撞个正着,明慧的眼睛红通通地,见了小唐,先是一怔,然后便行了个礼,道:“哥哥来了。”
小唐只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