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花共眠-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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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竹韵道:“大哥今晚上在礼部值夜,应是不回来了,明儿你再去见罢了。大伯家也明儿再去就使得……老太太既然睡下了,不如先去拜见母亲?”
两人便到了内宅,正欲去拜见应夫人,却见遥遥地厅内有几道人影,仔细看去,影影绰绰,可见有李贤淑同应怀真,身前是个半高的男孩儿,正是应佩,应佩身侧站着几个妇人,上面还坐着两位,不知说着什么,颇为热闹。
应竹韵一看,便笑道:“看样子嫂子已经见了母亲了,我家里的也在,不知哥哥还记不记得她?”
应兰风道:“我记得弟妹是工部许侍郎家的女儿……是个极能干贤惠的人。”
应竹韵道:“能干倒是真的,其他倒也罢了。”说着哈哈一笑,引着应兰风往前,到了厅前,有丫鬟见了,便入内禀报。
两人进了里头,果然见满堂的人,多半都是府内的女眷,倒也不用刻意回避,应兰风上前先拜见了嫡母,应夫人笑道:“我正在跟你媳妇说你来着,正好就来了,你见过你父亲了?”
应兰风道:“才见了父亲,母亲一向安好?”
应夫人道:“都好,这里没有别人,你且起身罢了,算来有五年不见了,彼此也先认一认。”
应兰风起来,团团地跟家里的众眷亲略见了见,其中有他大哥的妻子陈大奶奶,含笑见礼;也有他早先收房的那个妾杨氏,双眼微红地见过应兰风,她跟应兰风所生的女孩儿应蕊则在应夫人身旁,今年已经八岁,生得也是杏脸桃腮,十分出挑,见了她父亲,毕恭毕敬地行礼,看着很是规矩。
应夫人等他们见礼完了,便道:“今儿晚了,你们又车马劳顿,我看怀真都有些发困了,不如先安歇下……老三都给你哥哥安排妥当了?”
应竹韵还未说话,旁边一个眉眼精致的妇人笑道:“都妥当了,南跨院那个院子又大又干净,正好哥哥嫂子跟侄女儿住,一应要用的东西也都早按照太太的吩咐备好了。”这正是应竹韵的内人,唤作许源,是个八面玲珑心灵口巧之人,在府内帮着管事。
应夫人点头道:“你办事儿我是极放心的。”当下略说笑了一回,就各自散了。
应竹韵的女人许源便亲领着李贤淑去了南跨院的房子,果然极大,从东到西有六七间的大房,院子里略种了几棵树跟花儿,许源眼见安置妥当,就道了乏退出去了。
许源又另有事务,忙到半夜回到房中,见应竹韵已经歪在床,见她回来,便说:“怎么才回来,哥哥那里不是都妥当了吗?”
许源便说:“你只知道你这哥哥,难道除了他家里没别的事儿了?”
说着就坐在梳妆台前让小丫鬟们卸妆,摘下珠花又挥手叫退出去,便扭身对应竹韵又道:“你也太热心了,且也收敛些,别先就这么一心一意地为了人家,你瞧这事儿府里的人哪个愿意插手,倒是你欢天喜地凑上去……别的不说,就只老夫人今晚上都不见,可知如何了。”
应竹韵听了这话,便道:“叫我看,都是一帮子不开眼不知高低的,都觉着二哥哥一放泰州五年悄无声息地,将来恐怕也不会有大出息,故而连热络都少了,伯伯家的几位弟兄姊妹竟连露面也不曾了,且看换了大哥他们又是什么一种谄媚样儿!我可是亲去过泰州的,你听我一句:哥哥将来必会有一番大作为,哼!到时候才叫那些人后悔今日的慢待呢。”
许源听得好笑,便道:“你快留神你的嘴,叫人听见了像什么,这可是老夫人带头儿不待见,你说谁不开眼呢?”
应竹韵摸了摸嘴,道:“罢了!我又没说她老人家!她老人家是精明的,心里自有主意,别人岂能猜得透?或许另有打算也不一定……只是别人如何且由他们,横竖我只尽我的心就是了,我可不做那种拜高踩低的势利小人。”
许源闻言就笑白了他一眼:“就你是好人,心善!”
应竹韵却又正经坐起来,对她说道:“他们才回来,人生地不熟,这些日子你多留心着那边,万万别缺了他们应用的东西,再者,多跟嫂子亲近亲近才是……那是个爽利的人,你们想必是对脾气的,免得你总说这府里的人都不对你的眼。”
许源忍不住笑道:“我的爷,怎么你竟把这两个人捧到天上去了呢,还没回来你就百般叮嘱,如今回来了你还是这般……难道我要把他们当菩萨拜着不成?”
应竹韵也笑了笑,道:“有道是礼多人不怪,总比失礼的好。”他思索了片刻,忽然又想起一事,便瞪起眼睛道:“今晚上你也见过了,你可信了我的话了?咱们这怀真侄女儿的品貌,京内这几个世家里的孩子是不是都比不过的?”
许源不由喝道:“你再敢说!别人家的倒也罢了,你自家的闺女呢?光瞧着别人家的好,再给我聒噪,今晚上你索性就去南跨院住着!”
应竹韵见状,才笑着住嘴,到了床边一把将许源搂过去,道:“奶奶饶命,是我失言了。”
许源斜睨他一眼,在他肩头用力一推,应竹韵顺势跌到床内,索性歪着身子笑道:“你可快着些,我这儿等了半天了!”
☆、第 35 章
次日一早,李贤淑便叫应怀真起身打扮,要去拜见应老太君。
应怀真只是装睡,被李贤淑硬抱了起来,就揉揉眼睛道:“娘,我觉着不舒服,能不能不去了?”
李贤淑忙问哪里不舒服,又摸摸她的头,并不觉得发热。应怀真闷闷地说道:“我头疼,不想动弹。”
李贤淑想了一想,温声劝道:“阿真,今儿是第一次见老夫人,若然不去,必以为咱们怎么着了……府里头规矩大,咱们哪怕只去探一头呢,只要露个面不失礼就成。”
应怀真只得任由她打扮自己,才装束停当,就听外面吉祥说道:“小少爷来了!”
声音刚落,就见应佩从门外走进来,跟李贤淑一照面,立刻站住脚,行礼说:“母亲……我、我来看看妹妹。”
李贤淑“啊”了声,瞅他一眼就从匣子里取了金项圈要给应怀真戴上。
应怀真正看应佩,见状忙握住了,道:“娘,这是大元宝的,戴这个做什么?”
李贤淑道:“谁叫你把自个儿的给了他呢?什么都不戴叫人看着未免寒酸,少不得就先用着这个,乖。”说着硬是给应怀真戴上了,歪头看了看,觉着十分满意,便笑道:“张云飞家里不知是不是骂咱们呢,竟用个银项圈把他儿子的金项圈换了来。”
应怀真只得叹了口气,抬手摸摸金项圈,忽然自言自语说:“我真想念大元宝。”
这会儿应佩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应怀真便跑过去,道:“哥哥怎么一大早儿来了?”
应佩这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今日要去见老夫人,特意来看看。”
李贤淑在旁边收拾东西,也不理应佩,耳朵却仔细听他说些什么。只见应佩拉住应怀真,小声地说:“昨儿我看你好似有些累了似的,也不爱说话,也不太看人……所以我先来这趟,你去见老夫人,可不能像是昨儿一样了,她老人家不喜欢小孩子无精打采,喜欢活活泼泼的才好。”
应怀真叹了口气,道:“是么?”
应佩说道:“她就很喜欢蕊妹妹,因为蕊妹妹伶俐会说话,所以很得她老人家欢心,我想你本就聪明,自然是无碍的,不过我自个儿瞎担心,才来叮嘱你一番。”
应怀真垂头默默地道:“哥哥,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老夫人喜欢谁不喜欢谁,不单单是看脾气性格的。”
应佩一怔,旋即慢慢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李贤淑见两个相对无言,心里诧异,就道:“还不走?是在做什么?”
应怀真打起精神,道:“迟早晚都要见的,咱们去吧。”
应佩才也微微一笑,道:“说的是,以后就在这儿住下了,少不得要用心些。”
李贤淑听到这里,便挑了挑眉。
此刻老夫人已经起身,早一步应兰风也来拜见过了,李贤淑领着应怀真到了老夫人屋里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叽叽呱呱地笑声,丫鬟见她来了,便道:“二奶奶跟二小、姐,佩少爷来了。”
里头的笑声渐渐停了,应怀真随着母亲进了门,她几乎不用看也都熟悉这屋子的路,闭着眼也能来去自如。
应怀真其实是不愿回京的。
在泰州的时候应兰风说要辞官之时,她先是一惊,细细想想,却又隐约觉着欢喜,毕竟若应兰风不再涉足官场,以后那场泼天大祸恐怕也不至于落在身上。
然而一面喜,一面却又隐隐地担忧,毕竟这世间的因缘结果,不是人力能改变,也不能人心能算透的,冥冥中造化如何,也只有老天的翻云覆雨手操纵罢了,纵然离开官场,也不能就全然保证此生安然无恙了,这点应怀真是深知的。
比如张珍,本以为拐子今生错把自个儿绑了去,就免了他的灾劫,不料往后,元宵那夜,他仍是还伤了腿,幸好没有伤筋动骨,不似前世一般变作残疾之人。
由此推彼,纵然强让应兰风不去为官,最后的结果又会是如何呢?也只一个“看天数”罢了。
另一方面,则是应兰风。
在那次应兰风问她自个儿是当官好还是辞官好的时候,应怀真看着应兰风的眼睛,心里隐隐是明白的,对应兰风而言,此刻所做的辞官选择,不过是因为受了林沉舟的那番惊吓,又出于对妻子女儿的考虑,才毅然做出这种决定,这决定宛如“壮士断腕”。
若应兰风不想做官,那他也不至于在泰州安安稳稳地蹉跎了四年多,若他不想做官,也就不会问应怀真自个儿是为官好还是辞官罢了,甚至于说出“爹不会做官”这种试图自个儿说服自个儿的丧气话。
那天应兰风躲在森冷的书房写辞呈的时候,应怀真问他当初为何要科考为官,应兰风的回答,则更肯定了应怀真心中所感知的。——应兰风其实是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