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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猎鹿-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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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一个略带责怪的眼神瞟过去,高公公顿时不敢造次,笑呵呵地转移了话题,从袖中取出子清交给他的信,说道:“这是成将军的亲笔信,请公主过目。”
  公主连看都没看一眼,有功夫看引荐信不如自己亲自来鉴定。她轻轻挥了挥手,高公公便知趣退到了一边。连先皇身前的红人她都能若无其事地随意指派,可见她有多么得宠。
  一双秋水般脉脉的眼睛望向铁骨铮铮立于冷风中的四人时,四人都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仿佛上一刻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试图在美人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你们,谁是队长?”公主含笑发问。
  “我!”即恒终于得到了当老大应有的特殊待遇,忙不迭应道。
  从公主走出殿门后,他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无意识地在她脸上寻找着和成盛青相似的地方。搜寻无果后,他既有些无聊的失落又感到庆幸的欣慰。
  “咳咳。”子清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拉回他的注意力。
  即恒收回目光看过去,子清对着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他不想再看。他悻悻回过头,正对上公主笑意盈盈的目光。
  他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公主看他的神色与之前他所接触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可具体哪里有异样,他又说不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公主问道。
  “即恒。”他如实又乖巧地答道。
  “你姓即?”公主又问。
  “呃……不是。”即恒目光有些漂移,“我没有姓。”
  “为什么没有?”公主歪着头问道,“天罗实行户籍制度以后,所有在籍的百姓全都以姓氏为划分统一管理……你是哪里的人,怎么会没有姓?”
  公主说了一长串的话,即恒没有听懂,但他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就是说他必须要有一个姓才能不露出马脚。原来户籍制还有这么个用处。于是他抓了抓脑袋憋出个理由:“是这样的,我爹到临终前都没决定好我是随父姓还是随母姓……一定要有的话,我就随族姓吧,我姓河鹿。”
  公主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绕晕了,秋水含波的美目眨了眨,笑容不改:“……河鹿?天罗还有这个姓氏?”
  “有的!”即恒正面对上这股秋波,眩晕了一会儿,脑中的思路却很清晰,神态认真到毫无作假的地步,“这是一个很古老的姓氏,现在恐怕没多少人听说过了。”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至少有一半他说的都是真话。
  “真有趣。”公主微微颌首,目光仍然没有离开他,锲而不舍地问道,“历来古老的姓氏都有其独特的故事流传下来,不知‘河鹿’一族又有何来历?”
  公主怎么有点不放过自己的意思,即恒心里不免有点慌。他从未进过皇宫,也不知道与皇宫里的人相处和与外面的人相处有什么区别,起码他遇到过的人里还没有谁会揪着他的姓不放的。
  可是公主既然问了,他不能不答。顶着公主和子清视线的双重压力,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河’……为河川,意为水,因为先祖随水源定居和迁移;至于‘鹿’……我只知道每年九月初九,家乡会举办鹿神节,祭祀天地……”
  他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生怕说错了什么被揪住把柄。可是说完了他才发觉,其实人家压根不在乎他说的什么,只看他能不能说下去罢了。
  至于子清,他看过来的脸上继写了“白痴”二字以后又加了两个字:怪胎。
  即恒了然无趣地闭了嘴。
  公主花了点时间消化这个信息,俏丽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这个笑容让即恒感到一阵莫名的发憷,再抬头时公主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子清身上。
  刚才……公主看他的眼神好像不是在看一个人……?他立马甩了甩头,轻轻拍着胸口。一定是他闲了太久,敏感过头了……
  公主走到子清面前时,子清脸色苍白到连嘴唇都快失去血色。他始终垂着头,待公主问及姓名,恭谨地答道:“回公主,卑职是副队长,姓陈,名煜名,字子清。”
  公主看似无意地走近了一些,好像碰巧回忆起了某些事,喃喃道:“陈煜名,陈先延次子?”
  子清身子一顿,滞了一滞才答道:“公主说得是,家父正是吏部尚书陈先延。”
  “听说你在除夕夜盛宴上给一个空席位献过一束花?”公主问他,“可有此事?”
  子清垂着头,不知公主为何会问起此事。陛下喜欢排场和热闹,年关时都会在宫里举行或大或小的宴会。除夕夜那天,他随父亲一起赴宴,被后宫的几个妃子捉弄,硬是要他蒙住双眼献花给座上的某位公主,他迫于无奈事先记下了一个空着的席位方向,将花放了上去逃过一劫。
  之后这件事就渐渐被他遗忘了。难不成……他心里窜起一个可怕的猜想。然而不等他鼓起勇气想下去,公主稍微凑进了对他说道:“那是我的席位。花很漂亮,谢谢。”
  凭空如一声惊雷炸起,子清顿时石化在地。风吹不动雨打不落,生生要化成那望妻石……难怪,难怪他放了花以后,还没松口气周围就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
  然而公主没有再多看子清一眼,继续走到下一个人身前。这个人的外貌引起了她的兴趣,矮矮胖胖的体型实在不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圆滚滚的一张大脸分外喜感,却强自摆着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
  “成将军枯燥惊险的军旅生涯也需要重度的调味品啊。”公主不禁喃喃道。
  那人错愕了一下,嘴角有些抽搐,但他还是有礼地抱拳,言简意赅:“小人张花病。”
  “张花病?”公主讶然,神色古怪地赞道,“很独特的名字。”
  张花病似乎对自己的名字十分自豪,听得公主赞许,原本微沉的脸也露出几分喜色,忍不住就多嘴了一句:“公主谬赞了。小人早逝的爹为小人取一‘病’字,正是希望小人能以西汉大将军霍去病为榜样,做一个保家卫国的男子汉。”
  一句话虽简短朴实,却慷慨激昂,想必在军营里是一个能鼓舞军心的人物。只是一见到那张圆滚滚的喜感大脸,公主只是感慨造化弄人……
  “我想你爹只是希望你别像他一样染上花柳病……”公主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众人耳朵里,张花病因为胖而微红的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低着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她怎么知道!难道他长了一张花柳病的脸,势必要步上他爹的后尘?!
  “噗……”有人已经在隐忍着不笑出声来,张花病一记眼刀飞过去,排在末尾的战友瞬间阵地不保,笑出了声。
  张花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白花花的眼仁里尽是血丝,十分可怖骇人。
  可惜战友习以为常,毫无愧色地对着张花病充血的眼睛劝道:“将军早跟你说过,红眼病要尽早去治。”
  张花病别过脸去痛苦不堪。
  那人转过头笑嘻嘻地对公主说:“公主不用在意,他已经习惯了。”
  公主面无表情:“我没在意。”
  张花病全身颤抖了一下。
  “你呢?”公主瞟了一眼张花病滚圆的背影,问最后一个人。
  “小人孙钊,与张花病二人都是孤儿,自幼在军营里长大,虽不曾跟随将军出战,但是打理后勤也是深得将军赞赏的。”
  自始至终他都在笑,笑得皮痒肉不痒。公主沉下脸命令道:“不准笑。”
  孙钊立马把笑容一收。他身形干瘦精练,一张脸如斧削般轮廓鲜明,不怒自威。只是他即使不笑的时候,眼睛里也还是一副滑溜溜的笑意,教人浑身难受。
  公主同情地又看了一眼张花病,叹息一声。一个正经人却长了一张不正经的脸,一个不正经的人却顶着一副正经的皮囊,何止造化弄人,天意弄人……
  公主一边沉思一边转身往回走,目光从四人脸上一一扫过。四个少年在一番例行公事的“亲切问候”之后神色各异,各自沉浸在各自的痛苦中。
  孙钊因禁笑而憋得脸通红,张花病被戳中痛处哭得浑身发抖,陈煜名石化状态还没有恢复,即恒神情呆滞目视远方。
  ——这就是成盛青精挑细选的得力干将?
  公主相信那个不太靠谱的将军的确“精挑细选”了一番……专门挑了军中无关紧要又不中用的人才。
  人才啊……她慢慢踱步在队长面前停下,发现他过于专注地看着某个方向,似乎连她走到跟前了都没发觉。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是“清和殿”的牌匾,上面停着两只早春的鸟儿追逐嬉闹。
  军中的人才……
  “啊!”即恒突然一声大叫,转身的瞬间倒退一步,回头怒视着偷袭者,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厉光,在看清来人后又黯淡了下去,最后露出委屈之色:“公主这是干什么……”
  “腰是你的敏感带?”公主勾了勾手指不紧不慢地问道,笑容甚是惬意,“不保护好,可是致命点。”
  即恒咬着嘴唇,耳根发红,表情分明是在无声控诉着骚扰,嘴里不情不愿道:“多谢公主指点……”
  公主目光严厉地扫过其余三人:“谁让你们回头了,都给我站好。”
  三人立刻站正了军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回过头,神情冷淡,完全没有了刚出场时的热情,冷着脸喝道:“你也站好,男子汉扭捏造作像什么样子。”
  即恒有些不知所措,他暼了一眼子清,子清只顾着低头装死,竟然不救他。他到底被吓成什么样了?
  他又看向高公公,谁知这老家伙正捂着嘴偷乐,笑得那叫一个为老不尊!他刚回过头,腰部又受到一次猛烈的撞击。“啊!……”一根手指狠狠戳下来,戳得恰到好处。
  他红着脸跳起来抗议,眼睛瞪得老大:“公主自重!一次是骚扰,两次就是恶意调戏!”
  公主面不改色,傲然道:“本公主便是调戏你又怎么了?转过去。”
  即恒死死瞪住她,纵然是傻子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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