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第2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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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盛青苦笑着摇首道:“身在其位,并不是想见与不想见那么简单。何况……”他顿了顿,“我也并不知道,此刻是否合适。”
“你与其在这里纠结,去见了不就知道了?就算不合适她也回家了,远隔千里再见都难。”
这一番话说得成盛青哑口无言,他很想告诉这个无知者无畏的少女,这世间的规则远非你想即能如愿。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自己才是迂腐得可笑。
远隔千里,再见都难——说得极是。
成盛青打定了主意,但他放心不下和瑾。仿佛看出了他的犹豫,那个至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少女忽然开了口,轻轻地说:“去吧……我没事。”
成盛青望着和瑾微弱的笑容,不由上前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温柔地说:“小瑾,不论你身在何方,我们都会随时欢迎你回来。”
和瑾没有说话,成盛青也觉这份承诺实在脆弱得如同一张纸,但这已是他能做出的最沉重的诺言。
绿芙一直望着他离开,艳羡地喃喃道:“真是一个可靠的男人啊,比起某人要可靠多了……”
“你来做什么。”身边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夹带着一点排斥。
小蛇娘侵入和瑾身体之时,曾一度失去控制,与和瑾的记忆同化。因此那夜的混乱在和瑾苏醒之后仍残留了些许片段,只不过对和瑾而言,更似一场模模糊糊的梦境。
她只记得有人对着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有人滚烫的泪水落入她的颈项,灼得肌肤生疼……可当她醒来,却终究是黄粱一梦。
不论孙钊多么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夜队长被千人所围击而色不变,一心只为救红颜”,也不论张花病严肃冷静地指出“清和殿里装不下一千人,但十几把连弩根根要人命”,对于和瑾来说,都只是一场没有真实感的幻梦。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也要走了。”绿芙对和瑾说。
和瑾别过头,冷淡地回答:“你走吧。”
“可他让我留下来,劝你去甄一门。”
“不用你劝,我会去的。”
“可他还让我再努力一下,劝你原谅他。”
“不用你劝,我不会原谅的。”
“那没关系。”绿芙耸了耸肩,相似的容颜上挂着一丝让人无法抗拒的,甜美的笑容,“他说不论等多久,他都愿意等,直到你原谅他。”
和瑾没有说话,扭过的头上能清晰地看到眼睫的轻颤。
“对了,他还说了一句话,是我听到的。”绿芙歪着脑袋想了想,一字一句地回忆起那场乱战之中即恒的自白,“他说他非常后悔,从来没有这么后悔,对你说那句话。”
和瑾终于转过了头,望着绿芙喃喃地问:“……什么话?”
“那我就不知道了。”绿芙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连眼角和眉梢都在微微地上扬,带着一份格外舒心的甜蜜。
和瑾不知道是否自己笑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因为每当那时,即恒看她的眼神就会变得不一样。
“很好,我的任务全部完成了。”绿芙开心地跳下床,扶着痛脚一脸焦急地扭头问和瑾,“对了,那个叫暮成雪的,是不是就是那个长得很帅,脾气很坏的帅哥?”
和瑾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半晌才似懂非懂地点头。
“哎呀,我现在才去追,不知道还能不能追得上……不管了,先追了再说。”绿芙咬紧银牙疾步走了出去,远远的还能听到她抱怨的哀呼声,“好痛啊,我的脚还能不能再换一只……”
晌午过后,甄一门派来的使者敲响了成家的大门。来的是一个眉眼温和的年轻人,他毕恭毕敬地向和瑾躬身道:“小姐,昀阳奉家主之命,前来接小姐归家。”
他说的是归家。和瑾从未想过,除了皇城,她居然还有一个家。只是不论哪个,都不是她的容身之地。
坐上甄一门的马车,从此就要离开京都城了。和瑾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离开京都城的那一天,多半是坐着暮成雪的婚辇,于一片欢送中离去。没想到如今却只有她一人,在一人的带领下悄然起行。
六公主已于天牢中暴毙而亡,天罗举国哀痛。不知今后被写入青史中的六公主,又将是怎样的一副模样,是否会如皇兄所期望的那般,不能辱没了皇家的颜面。
马车缓缓地启程了,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呼唤道:“等一等,等一等!”
和瑾撩开车帘探出头去,就见一个素衣的少女正追随马车奔跑而来。
“宁瑞?”和瑾惊呼道。
在成家静养的这几日里,宁瑞始终避而不见。和瑾已知晓了宁瑞的身份,她身边所信任的人不是离开,就是背叛,就连宁瑞也……
“公主,公主……”宁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发带被风得散了开,一头乌发便松松散散地垂在了胸前,她一路跑到和瑾的马车跟前,眼眶已经通红,“对不起……原谅我。”
两年的朝夕相处,不知有多少真实,原来和瑾深感困惑的谜底都在于宁瑞。可扪心自问如果没有她,本已无趣的生活又会乱成什么样,和瑾无法去想。
“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事了,宁瑞。”和瑾从车窗里探出手,轻轻将她散乱的额发拂于耳后,释然道。
宁瑞从未感受过公主如此温柔的举动,一时就呆呆地站在了那里。这时,甄昀阳催促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姐,今日还要赶路,告别的话就长话短说吧。”
宁瑞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抹掉眼泪,抓着和瑾的手哽咽道:“公主此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宁瑞不在公主身边,不能时刻伴随公主左右……”
和瑾忍不住笑了,她摇摇头打断宁瑞,凝着她泪眼婆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不要再叫我公主了,宁瑞。也不要再总是考虑我……从今往后,你自由了。”
自由?这个词对于宁瑞而言显得那么陌生,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好什么都无法再言语。马车缓缓启动,两只相握的手渐渐分开,就如光和影交叠的两条命轨,最终到了断裂的时刻,各自奔向东西。
如果不是受制于婢女的身份,宁瑞一定比自己走得更远。和瑾注视着留在原处越来越远的宁瑞,不由地这样想。
人生苦短,山高水长。她短暂的十六年却只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身边的人来来又去去,最后又只剩下自己,独自面对这伤心的结局……
……
溪水淙淙的声响夹杂着鸟兽的啼鸣,烈阳透过茂密的林叶,温柔地洒在了那一片绚丽的翎羽上。
翎凤蹲在枝干上,眯起眼睛望着眼前那长条爬满了密密麻麻小黑虫的纸卷,蹙起眉头问道:“这样真的好吗,她会恨你的吧。”
“那又能如何。”树荫底下传来即恒无可奈何的叹息,“我总不能再去跟甄一门拼命吧。”
他将手从溪水中抽回来,冰凉的水珠顺着白皙的手臂直滑向手肘,可他却没有感到任何一点知觉。
“还有一帮正往京都赶来想要取我性命的妖物,我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
“原来是这样。”翎凤一脸释然,“我还以为是你怕了那个叫甄胤的人类,竟然连犹豫都没有就放手了。”
即恒苦笑一声,不置可否。
那张在翎凤手中随风飘动的纸卷,便是甄一门现任家主甄胤,指明写给即恒的信。信上并没有什么内容,无非就是让他离开和瑾,免得甄家动手之类毫无威胁力的场面话。
但有分量的,却是那封信用了中原大陆创世以来所有盛行过的文字书写,洋洋洒洒一大篇。
如今这世上能够通读中原大陆所有古文字的人,除了即恒自己,他至今还没有遇上第二个——这个甄胤,一记下马威真够高明,不知本人又会是何等人物。
“甄一门千年来都在幕后主导着中原大陆,家主必然是人中翘楚。”即恒望着举起的左手喃喃道,“这只手若是完好,我倒不会怕他,如今却有些没什么底气。”
“那有什么,废了就换一只好了。”翎凤丝毫不觉得这是个难题。
这些凶残的家伙,就是能把这些事说得很轻松。即恒无言看着那张漂亮的脸,默默地想。
“不要紧,还有一条从脑袋里爬出来的蛇。大不了我就把她烤来吃了,以毒攻毒。”想到小蛇娘曾信誓旦旦他若有难定来相助,少年唇角翘起了一丝邪恶的弧度。
见他自己都不着急了,翎凤也就不再担心。他松开指尖,一簇火苗便自纸卷的一角燃起,本是虚无的幻火不知何时已化成了实物,顷刻间就将那纸卷燃烧吞噬,消散得一干二净。
从无生有,接近神明的力量。
即恒注视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发怔。那日的一念之间,给予小蛇娘身体的力量究竟是什么,难道也是神明的力量?
他还不及细想,翎凤从怀中取出一枚翠绿的物什,扬手抛给了他。
“收留你的那户人家,有样东西要我转交给你。”
即恒伸手接住,落入掌心是一枚通透的美玉,映着阳光发出一圈温润的光晕。一朵海棠花的形状惟妙惟肖,花瓣正中上书一个庄严的——“成”字。
“成家家徽?这该不会是……”他喃喃脱口道,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答案,“通行证?!”
原来这就是成盛青当初答应他的通行证,能够在近乎大半个中原大陆畅通无阻的金牌谕令,竟然就是成家的玉令。
“这家伙,竟然不是诓我的!”即恒大感意外,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这个当初被骗进宫给出的诱饵,如今竟得到了兑现。
看来人品这种东西,的确是可以慢慢攒的。即恒握着那枚海棠玉,冰凉的触感贴着手心,沉甸甸的。
将辛苦得来的奖品收好,即恒忽然想到:“咦,你怎么会到成家去?”
翎凤怔了一怔,忽然有些脸红,他闪躲着视线,半晌才说:“那天晚上事态紧急,我都没看清她长什么样,有点好奇所以……”
“所以你就偷偷跑去见她了?”
即恒深吸了一口凉气,表情顿时有些难